天亦可欺 第五十一章 清秀成殇

    天际残阳如血，遍地狼藉的山谷之中到处都是断木碎屑，血迹斑斑，昭示着曾经发生的悲剧。

    雪白的长发随风飘扬，萧寒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充斥在胸膛之中，在熊熊燃烧，要焚灭他所有的理智。

    他胸前的衣襟上沾染着血迹，鲜红刺目，眼中也泛起一丝红芒，一股滔天的凶厉煞气自他体内透发而出。

    那是无数场生死厮杀，无数生命积累而成的煞气，尸山血海踏骨行，这是萧寒的真实写照，三年前自废重修之后，这股煞气再也没有出现过，但这一刻，清秀女的背叛，好友的惨死，一系列的事情累积，终于让这股令天地为之变色的滔天煞气再现人间。

    “轰！”

    鲜艳浓稠的火焰，自丹田处勃发，将萧寒笼罩，一直沉寂在萧寒体内的幽冥赤焰竟似受到他情绪的影响，疯狂暴涨，直欲燃尽九天。

    鲜红的火焰自丹田窜起，涌入四肢百骸，在经脉之中快速流动，随后竟渐渐和幽冥鬼力交融在了一起。

    血色的力量，燃烧着鲜红的火焰，耀眼！夺目！

    如血在流淌，如河在咆哮！

    这才是真正的幽冥鬼力，真正的幽冥赤焰！

    曾经令神王都深深忌惮的幽冥赤焰！

    幽冥赤焰，本为鬼界十大鬼王之一赤焰鬼王的绝学，寒热随心，炼人魂魄，令无数强者闻之色变，可以说是天下诸般异火之中数一数二的凶煞之火，赤焰鬼王被萧寒吞噬之后，其名动三界的赤焰同样归萧寒所有，化为了幽冥赤焰，更比之原来多了吞噬之能，不知有多少仙神在其中魂飞魄散。

    重修以来，幽冥赤焰一直是萧寒保命的底牌之一，但事实上重修之后，幽冥赤焰能发挥的威力非常有限，其中固然有萧寒修为不足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却是幽冥赤焰需要与幽冥鬼力交融才能发挥威力，之前的幽冥赤焰充其量只能算是火种，远远达不到令神王恐惧的地步。

    萧寒闭目，快速运转天赐神诀，方才由于施展“时光回溯”印诀而造成的伤势在飞快地恢复，在伤势尽复的一刹那，他睁开了双眼，两道鲜红如血的璀璨赤芒在空中一闪而逝，没入山谷一侧的石壁之内，没有任何声息，坚硬的石壁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小洞，难见其底，只有在洞口旁，可以看到灼烧的焦黑痕迹。

    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萧寒仰天发出一声厉啸，双目血红，神情含煞，宛如来自地狱的死神，充满了杀气。

    “只有我负天下人，没有人可以负我萧寒，违者死！”

    余音滚滚，萧寒已展开修罗天翼，化成一道血光消失在天际，方向……榕城！

    终南山顶，林岳南脸色微微一变，目中神芒掠动，神情阴晴不定，自语道：“没想到素来以冷酷著称三界的残剑噬魂，竟是个多情种子，那个女孩泄露他身份的事情，竟然令他泯灭了一丝善念，再堕杀道……”

    “希望你莫要负了仙儿，否则……”

    声音渐低，微不可闻，但其深邃的眸子中却掠过了一丝寒芒。

    萧寒如一道血光撕裂天际，有修罗天翼在，他的速度堪称惊人，不过洪荒大陆实在太过浩大，他来到榕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黑暗的夜幕之下，一股无形的煞气笼罩了整个榕城，这一刻城内所有修为临近涅槃境的修者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们纷纷被惊醒，惊惧地望着夜空之下，静静地悬浮在蓉城上空的那道模糊身影。

    恐怖的煞气在榕城上方浩荡涌动，令整个榕城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夜色笼罩之下，那道散发着浓重煞气身影如神魔一般，两道血红之芒扫过夜空，犹如利剑般直指心间，几个修为已经达到了涅槃境的修者与他目光一触，竟如雷殛般身形狂震，口鼻溢血，皆惊骇不已。

    萧寒浑身煞气涌动，目光森寒，道：“魏晓莹何在？”

    萧寒上次在榕城短暂停留，是以韩晓的身份出现，此时榕城之中没有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曾令三界颤栗残剑噬魂，但对于清秀女却不会陌生，这个女孩从步入修炼之路开始便展现了骇人的修炼天赋，一路势如破竹，进入太一门，成功涅槃，让整个榕城为之侧目，不久前更是于终南山帝皇擂中封帝，为青年十大隐帝之一，声名鹊起，可以说彻底为整个洪荒所知，在榕城自然更是家喻户晓。

    而现在，这个一身煞气、修为恐怖的青年，一来就找清秀女，令榕城许多势力为之震动，尤其是魏家，许多族老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榕城中央，一道自城主府中缓缓飞起的男子身影。

    “小女随太一门前往终南山为林家鬼仙贺寿，至今未归，不知阁下是何人，寻她何事？”

    此人正是刚刚成为榕城城主的魏子明，也就是清秀女的父亲。

    “她没有回来？”

    萧寒微微皱眉，以灵识搜寻一遍，并没有发现清秀女的气息，略一犹豫，抱拳道：“打扰。”而后头也不回地御空而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下。

    恐怖的煞气随之远去，仿佛夜空都一下明亮了起来，整个榕城无数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魏子明却有些发怔，不明白方才那个浑身含煞的青年何以前倨而后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目中掠过了一抹忧色。

    榕城三大家族之一吴家，曾与萧寒有过一面之缘的吴家大小姐吴思佳披着白色软袍立在窗前，蹙眉自语道：“一样是白发，难道是他？不过……包子对他……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吧。”

    萧寒没有在榕城停留，但离开了榕城，他在漆黑的夜幕之下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对于清秀女的背叛，萧寒怎可能一点怨气都没有，只是一直被他冷静地压制了下去，但昨日聂镜轩和吴舜琦的死，让压抑的怨气爆发了出来，冲天的怒火让他骨子里的嗜杀彻底爆发，那一刻他心中充满了狂暴的杀意，但经过一夜的冷却，那股杀意慢慢淡化，他开始感到了茫然。

    该去哪？

    找谁？

    做什么？

    下方山川大地快速后退，萧寒漫无目的地飞行着，直到被一阵熟悉的波动惊醒。

    一字剑诀！

    是刘郢！

    “他不是在古墓之中么？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时下方又传来强烈的能量波动，萧寒锁定了方位，快速冲了下去，太阳还没有升起，此时正是天地间最为黑暗的时刻，但以萧寒此时修为，黑暗根本无法遮挡他的视线，他看到了一杆大旗，上面“诛萧”两个血色的大字铁钩银划，透着凛然杀气。

    诛萧盟！

    由天机谷、万佛寺等势力扶植的联盟，比斩寒盟势力要强的多，据林岳南说给的消息里，其中甚至有接近仙境的极道强者！

    刘郢的气息很不稳定，似乎受到了重伤，萧寒自上方冲下的时候，恰看到身形单薄的刘郢被一群人围困在其中，地上倒下了许多人，应是被刘郢所杀，不过他虽然修为大尽，已经跻身青年绝顶强者之列，诛萧盟同样有高手在，刘郢浑身都是血，看起来很是吓人。

    萧寒目中杀气大盛。

    蓦地，他目光一凝，看到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向刘郢冲去，虽然他从天而降，由于角度原因难以彻底看清那人模样，但他还是认出了那道纤秀的身影，正是他苦寻一夜的清秀女。

    清秀女修为本就强于刘郢，此时刘郢又是重伤，见她向刘郢冲去，萧寒怒发倒竖，双目如血，想也不想便一拳轰去，一道炽烈拳芒当空而下，浩大的能量波动令清秀女不得不止住了身形，避开了这一拳，而后她抬起脸，望见萧寒的一刹那，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惊异。

    “你……”

    她刚说出一个字，萧寒已经手执泣血剑一剑劈来，剑气浩荡，清秀女凌空后退，再次避开了这一剑，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杀你！”

    聂镜轩、吴舜琦四人身死，她竟还不肯罢手，萧寒彻底怒了，再无一丝犹豫，含怒出手，泣血剑挟血色锋芒当空而下，如血色瀑布横贯长空，声势骇人至极。

    “噗！”

    清秀女纤指结印，以天赐神诀相抗，但可惜萧寒如今修为不弱于他，借泣血剑之威施展“山河轮回剑”，哪怕五次涅槃境都要避其锋芒，她根本无法抵挡，倒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诛萧盟众人纷纷愕然，不过很快有人认出了萧寒，方才在暗中压阵未曾出手的强者立即现身，分布四方，将萧寒和清秀女困在了中央。

    “……”

    刘郢已经将近油尽灯枯，连御空飞行都无法做到，一直在苦苦支撑，此时压力骤减，见萧寒竟对清秀女出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一口逆血已经喷出，软软地倒了下去。

    围攻他的诛萧盟几人大喜，一拥而上，萧寒人在空中，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将泣血剑隔空打了下来，倒插在刘郢身侧，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气自泣血剑之上透发而出，笼罩了刘郢周围丈许范围，一拥而上的诛萧盟众人躲避不及，被凌厉无比的剑气撕的粉碎，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将刘郢身上彻底浸透。

    做完这些，萧寒并没有罢手，锁空光幕封禁八方，将飞上来的诛萧盟众人和清秀女同时禁锢，虚无剑波浩荡而出，恐怖的剑波滚滚扩散开来，几名诛萧盟的涅槃境强者在第一时间被绞成了齑粉。

    清秀女手中出现了一柄光华流转的软剑，道道剑气在她身前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清莲，挡住了虚无剑波，正是《清莲剑典》。

    她脸色苍白，向萧寒道：“你做什么？”

    萧寒以行动给予了回答，虚无剑波配合着山河轮回剑再次出手，诛萧盟幸存下来的人被他彻底灭杀，而后他召回泣血剑，大喝道：“寰宇寂灭，日月永恒，轮回剑诀之————落日月！”

    剑气长河浩浩荡荡，一轮烈日和一轮血月在其中浮沉隐现，透发着磅礴的威压。

    东方天际，红日缓缓升起，日出霞光衬着这惊世一剑，恍若有灭世之威。

    清秀女双手快速结印，她似乎早有旧伤在身，气息忽强忽弱，结印到了一半时忽然身躯一颤，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本就莹白的俏脸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剑气洪流浩荡而下，倒映入她清澈的眸子，一轮烈日和一轮血月在剑气洪流之中浮沉，恍如千古时光亘古而下，所有一切都将化为尘埃。

    如她自空中坠下，那苍白的容颜，单薄的身影，和随风飘扬的长发。

    ————没有了一丝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