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亦可欺 第七章 青云

    璀璨的银芒将萧寒轰飞了出去，不过却未伤他，萧寒已经知道了老人的身份，乃是神月的父亲，更是上古五帝之一，自然不会有所不敬，但若就此把仙儿留在这里，他又不放心。

    然而老人并没有给他反对的时间，璀璨的银芒消失之时，仙儿和老人同时不见了踪影，萧寒知道老人必然带着仙儿隐在了天碑之内，他有些无语，道：“前辈，就是她是你女儿，你也得问问她的意见吧？”

    “明知问了她会跟你走，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以此。”老人的话让萧寒有些无语，难道当年的轩辕大帝就是这样拐走神月的吗？

    “前辈要仙儿陪你多久？”

    “要么她足以自保，要么你可以保护她。”

    萧寒顿了顿，道：“前辈真的确信，我就算轩辕的转世身吗？”

    “待你醒来，自会知晓一切。”老人叹息了一声，似乎不愿再多说，一片璀璨的银芒自天碑之内涌出，萧寒周围空间一阵扭曲，已经被从玄黄遗迹中挪移了出来。

    在他前方，无尽的虚无之中，静静地悬浮着一枚残破的玉佩，在黑暗之中绽放着淡淡的光芒。

    萧寒有些疑惑，隐帝不可能毫无目的地把他传送到这里，难道这枚玉佩和他有着什么关系吗？

    他伸手将玉佩握在手中，只觉脑中一阵恍惚，一幅画面浮现在脑海之中。

    一个伟岸身影屹立在黯淡地星空之下渐行渐远，留下了一句话，回荡在萧寒脑海之中：“一生逐月，却受尽众生膜拜，蓦然回首，才觉人世多不公……”

    他是……轩辕！

    一生逐月，却受尽众生膜拜，蓦然回首，才觉人世多不公……

    什么意思？

    杀破狼曾言，上古毁灭之战因轩辕而起，难道这就是其中原因吗？

    他想起了之前仙儿说过的话：“如若灭世，诸皇当灭。”

    这就是上古帝皇消失的原因？

    萧寒皱起了眉头，望着玄黄遗迹久久不语，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再去，他相信隐帝不会对仙儿不利，那是他的女儿。

    时间匆匆，镇封杀破狼之后已过三载，萧寒一直在虚无之中漫步，他终于找到了当年遇见冰儿的位置，然而找到了又能如何，无法改变什么，他知道自己不会是轩辕，即便轩辕大帝残灵不灭，再次转世，也不可能是一只吞魂，而冰儿是神月，终究回归到轩辕身边。

    他应该去争取，即便要面对的是轩辕，他也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畏怯，但他所在乎的是，冰儿的决定。

    她似乎真的从未想过跟他在一起。

    萧寒惨笑，希望可以永远在虚无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下去，如他当年没有产生思想和意识的时候一般。

    没有思想和意识，也就不会有希望和感情，自然也就不会痛苦。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下去的意义，一直以来，他为冰儿而生，为了她能够再次复生而努力，上苍待他不薄，因为一场意外，净魄神光、五气蕴神、烈焰仙莲、聚魂珠，种种巧合，让冰儿的灵魂碎片再生了。

    杀破狼一战，她醒来了，萧寒确信自己看到的人是冰儿，但她又不止是冰儿，她是神月，轩辕的妻子，一直在红尘之中等待轩辕的归来。

    而他萧寒，只是一个看客。

    没有了冰儿，他的似乎真的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冰儿不在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吗？

    他打开净土，看着冰心殿和那一片灵果园，挥了挥手，想要将之毁去，但终究又放下了。

    他一个人躺在冰心殿，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如同化石。

    直到有一天，萧寒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气息觉醒，他知道又一位上古帝皇苏醒了。

    “嗡……”

    斩龙刃震动，散发出晶莹璀璨的锋芒，撕裂了虚空。

    “你想要战斗，还是想要守护？”

    萧寒看着斩龙刃，莫名其妙地自语。

    他想起了明玉，那个以生命召唤斩龙刃助他一战，守护三界生灵的女子，她已经逝去，而三界生灵，又有几个人记得她？

    他们记得萧寒封禁杀破狼，记得冰儿镇压杀破狼，感恩膜拜，会记得做出了最大牺牲的明玉吗？

    会记得蛙祖和龙宫老人吗？

    萧寒忽然想笑，笑着笑着又想哭，没有人知道蛙祖和龙宫老人的牺牲，却有人对他这个自私自利的噬魂膜拜。

    而冰儿，她在守候着轩辕，她知道自己为她伤心吗？

    萧寒从未感觉到自己这般脆弱，他真的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像一只受伤的孤狼，在默默忍受伤痛。

    他甚至连最后向冰儿去确认，去要一个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我是一个懦夫……”

    无人的净土世界，萧寒如神经质一般大喊。

    斩龙刃轻轻颤动，雪白的锋芒中渐渐开始散发出一丝淡淡的七彩晶光，一颗晶莹的泪钻缓缓显现，淡淡的七彩晶光缓缓凝聚成了明玉的模样。

    “你没有死？”

    萧寒有些惊讶地看着明玉的身影，不知为何，竟然感觉有些惊喜。

    “不要忘记，我是神月的转世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不会死去的。”明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也该消失了，灵童即将觉醒，真正的神月即将醒来，到时不论是我、林仙儿、薛韶音、杨雨婷，亦或冰儿，都将不复存在，这个世间只有一个神月。”

    萧寒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明玉叹息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本就是一个人，也终究会变成一个人，我的意识即将消散，这颗苍天泪你收着，真正的神月出现时，如果没有它，觉醒真正的九天神女会变得很困难。”

    苍天泪缓缓飞来，萧寒伸手接住，明玉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她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我一直在逃避，不希望明玉消失，变成另外一个人，甚至希望用魏晓莹的死来改变结局，没想到最终竟会以这种方式逝去……”

    她似是感慨，又似解脱，笑道：“我即将逝去，又即将再生，我们还会再见的，多谢你阻止了杀破狼，希望你可以继续守护三界，守护无辜的生灵，不要让斩龙刃蒙羞，也不要让冰儿伤心。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去一趟青云山吧，自然会发现我说的事情。”

    说完这些之后，明玉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萧寒却有些疑惑起来，不明白明玉为何在最后说要他去青云山。

    薛韶音？

    他脑中浮现那个清冷的女子，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但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青云山。

    刚刚回到洪荒时，萧寒便察觉到了两道磅礴的气息浩荡在天地之间，一道来自秦岭，另一道却是自极北冰原传来。

    又有两位帝皇要苏醒了！

    萧寒一步迈出，便在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极北冰原上空。

    终年飘雪的冰原，大地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不见其底的深渊，幽暗深远，仿佛有一种吞噬灵魂的诡异力量，在遥望其深处时，会有一种灵魂离体而去的错觉。

    在大裂缝上方，一白一紫两道绝美身影静静悬浮在空中，萧寒出现之时，两人同时回眸，同样清澈明亮的眸子里皆有异样光彩掠过。

    “仙儿呢？”

    雨婷看了眼萧寒身旁，有些奇怪地问道。

    “她在无尽虚无之中。”萧寒看了眼一袭白衣，清丽脱俗地“心儿”，顿了顿，补充道：“跟神月的父亲在一起。”

    “心儿”和雨婷闻言同时一怔，而后又恍若，神情都有些复杂。

    “心儿”看了看萧寒，神情平静，一语不发，萧寒心中酸涩，苦涩地笑了笑，道：“下面被镇封地何人？”

    “心儿”依旧不说话，雨婷答道：“一个可以比肩五帝的禁忌存在————妖皇！”

    “妖皇？”萧寒的目光在“心儿”无瑕的容颜上停留了片刻，淡淡一笑，道：“我走了。”

    “心儿”的眸光有片刻的凝滞，然后点了点头。

    萧寒一步迈出，便消失在空中，雨婷见他离开，才叹道：“你是在介意薛韶音的事情，还是真的没有想起自己是谁？”

    “心儿”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迷茫，过了很久，才幽幽地道：“我不知道。”

    雨婷静静地望着天际浮动的白云，目光清澈，容颜无瑕，一身紫衣飘飘，明净而灵动，道：“虽然他是吞魂，但我依旧相信，他就是我们要等待的那个人，如果你已经是神月，你应该能够确认，如果你是冰儿，或者心儿，就更应该相信他才是。”

    她轻轻抬起素白如玉的手掌，理了理额前的秀发，转身望着“心儿”，道：“我实在很怀疑，你究竟在犹疑着什么？”

    “心儿”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许你以后会懂得。”

    “是啊。”雨婷轻轻一笑，眸子里却掠过一丝似是迷茫，似是悲哀的神色，道：“我们本是一个人，也终将是一个人，不是么？”

    ……

    巍峨青云，乃是洪荒的一大圣地，有道门第一宗派之称，自萧寒君临天下之后，这个曾经道门第一大派就一直处于半隐世的状态，三年前杀破狼出世，更是如许多大派一般封禁了山门。

    如今整座青云山都被阵法封闭，除非通晓阵法变化，否则即便是涅槃境强者也无法出入，但这自然难不倒萧寒，以他目前的修为，三界之中不能去的地方实在不多。

    千年青云，白云缭绕，景色自是绝佳，然而萧寒以神识扫过了整个青云道门，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发现薛韶音。

    明玉最后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死心地又在青云道门搜寻了一遍，最后直接催眠了一位青云弟子，问清了薛韶音的住址。

    她独居在青云后山的“避世轩”。

    青云山后山，青翠的竹子在风中摇曳，枝叶哗哗作响，两间竹屋在青翠的绿色间隐约可见，正是被青云弟子称为“避世轩”的所在。

    避世轩外被人以精巧手法布下了双层幻阵，但却瞒不过萧寒，他清晰地看见竹屋旁，一个看去约五六岁、身形单薄的男孩坐在秋千上，忽高忽低，在他身后，一个美丽到了极点的身影含笑推着秋千，眼神柔和，波光潋滟。

    萧寒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身形在原地僵住，如一尊石像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