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火录 第二十二章 新年伊始

    “诶诶，韩萧！”

    苓儿从医馆里出来，一眼望见在门外等待的韩萧。

    “今天你怎么有空来坊市啊？”苓儿一蹦一跳的下了台阶，她今天一袭白裙，绿云扰扰披散，难得显出一份温婉。只是这两三跳就叫她的长发散乱了。

    韩萧笑着递给她一把纸伞：“我们刚刚从山上回来。苓儿，今天学的怎么样？”他心里突然很想说苓儿，你今天的模样真有趣。

    苓儿“唰唰”挥舞了两下纸伞：“现在太阳都下山啦！还撑伞干什么？”接着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愉快地笑说：“今天学得太好啦！绮玥姐姐教我辨识中毒的迹象，还教我辨识很多解毒的东西，草药啊、粉剂啊……”

    说着她一歪头，仔细端详韩萧：“咦，韩萧！你真的没有中毒吗？那种火偷偷地钻到你的丹田里面，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不适？”

    韩萧摇了摇头。自从上次那紫火诡异地融入自己的元气之中以后，就一直在自己的丹田中静静地潜伏着，瞧这模样，竟犹如石沉大海。只是这阴毒实在非比寻常，这样潜藏，怎么能叫韩萧放心不顾？

    苓儿摆摆头连呼奇怪。然后她转开两步，回头再对着韩萧：“绮玥姐姐说，丹田可是修者体内的重中之重，是绝对不允许异物侵入的。除非……”

    韩萧一愣问道：“除非什么？”

    苓儿眨了眨眼，望着韩萧疑惑的眼神，继而莞尔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韩萧闻言苦笑。苓儿一转身继续前行，一边摇头晃脑地说：“今天绮玥姐说，中毒有血气逆窜、五内郁结、受纳不慎、丹田斥异等等好几种原因，其中尤为特殊的，就是像你一样的丹田斥异，因为丹田中容不得不够纯粹的元气……”

    韩萧听得耳热，想这不是自己儿时在藏书阁里观阅的，《炼药师初解》里面的内容么？不过据苓儿所说，她不过是一个四海漂泊的小小医师，偶然在青云驻足，想帮助佣兵们减少伤痛，所以才会受聘在青云医馆制药。何以她竟还知晓这些？想来这绮玥有所隐瞒，恐怕她本身就是一名炼药的学者，所以这些知识才能信口拈来。

    元冥大陆上炼药师绝非虚名。在上千年的传承中，这个职业曾为修者带来无数的惊喜。修者们凭借自己的直觉将其分为六个等阶，并把高阶炼药师的丹药尊为灵丹以示其珍贵性。

    单就韩萧所知，号称大陆心脏的中州全境，方圆上千里的土地间，五阶以上的炼药师却只有为数极少的二十来个！

    此外韩萧的养母，元圣境界的韩雪，在十年之前也达到了四阶炼药师的高度，并且一度被称为“医仙妙手”。可惜韩萧却没有继承她衣钵的天赋……

    前面的苓儿回过头来，见韩萧怔怔地思索着什么。于是回身推了推他道：“韩萧，走啦！”这时她碍于迎面阳光的刺眼，已经撑开纸伞，倚在肩上稍稍后倾。风透过伞沿钻进来，撩起她的长发。

    韩萧回过神来，望见苓儿伞后的日影早已沉沉西斜；暝暝薄日伴着冬春之际呼啸的风，较之秋天更令人觉得萧索。

    然而这样日暮沉沉的景象并没有使他感到苍凉，他望着前面渐行渐远的少女，纸伞在暮光下投出一道长影。这时他望见苓儿偶然回头时娇俏的笑靥，心中突然想到：冬天已经完了，新年就要到了。

    前一个新年里他还在北方，那时他在檐下望着无根的落雪，心里久久不能忍住思念远乡时的孤寂。然而现在的故乡，在他脑海里却逐渐模糊起来。他迫切地想见到娘亲，同时却又害怕立时见到。同时他害怕想起故乡那些或美丽的、或丑陋的，甚或是得意的、愧疚的、开朗的、忧愁的脸，心中不无愧疚和苦闷。

    幸而在这座小镇上，这些都可以暂时忘却。他如是想到：等我在这个国家找到娘亲的消息，我就立即启程寻找，然后和娘亲一起回去，把祖父一起接到青云来。

    他这样想着，缓缓地穿过夕阳，进入到迎新的夜色下。路旁不时响起爆竹的噼啪，几个门户面前也已经吊上灯笼。孩子们的欢呼使韩萧和苓儿都露出笑意。

    一会儿，青火大门映入眼帘。

    韩萧紧随着苓儿踏入大门，继而进入广场。这时两人耳边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了？”苓儿好奇地侧耳细听，不一会儿，辨出这声音来自大堂。

    于是两人匆忙穿过广场。在大堂外韩萧听着许浚岳朝伏靖一通喝骂，立时感到事情恐怕不妙，于是越过苓儿，一个箭步踏上台阶。

    一跨过门槛，就见许浚岳和伏靖彼此撕扯成了一团，两人泼妇骂街似的揪打。地上一滩酒迹，沾着两人的领上、袖上一片湿漉。许浚清带着一帮佣兵，在一旁连劝不止。

    只听伏靖口里骂道：“老子的手下怎么样，你许老二还管不着！你们许家是来我们青火求救的，可不是来当我们头儿的！他们哪一个不是你的祖宗！”

    继而是一堆不堪入耳的杂话，可笑竟还押韵顺耳。

    许浚岳醉醺醺的驳道：“混账！现在我们老三，是你们团的二团长，老伏……他不在，我们老三就是最大！我们许家……就是，就是最大！你们这群混账，欺负我们许家落魄……这一会儿，你们青火难道就好过了……”

    韩萧心道果然坏事，看伏靖嘴角扯动，怕他说出更不好听的话儿来；忙快步上前去劝架。

    不待他拉住两人，蓦地瞥见自己背后忽然闪出一道身影，呼吸之间一掠而过，尔后“啪”“啪”两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大厅内的喧哗骤然顿住。韩萧定睛一看，许浚源铁青着脸背手站立。两人各自吃了一巴掌后，怒瞪着眼回头，见了许浚源，大惊之下才有些醒转。于是两人悻悻撤手，各自退到边上。周围的佣兵也慢慢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