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齐有些矛盾,他听见小秦将军说自己老婆是祸水,有点高兴又有点生气。只见这男人从袖筒里抽出好大一块方布,不由分说地就往苏妫身上裹,他没有右手,只得用牙和左手。
“你有病吧。”苏妫很是反感姜之齐这动作,她一把将粗布扯开,白了眼跟前的男人:“你离我远些。”
“别任性了。”当着一众手下被自己的女人骂,姜之齐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强忍住火气,柔声哄道:“咱们裹住出去好不好,省的叫人看见说闲话。”
苏妫忽然噗嗤一笑:“现在怕人看见我了,那当初你让我去伺候你爹的时候,怎么不怕人说闲话。”
“咳咳。”只听小秦将军干咳了几声,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转过头,有意无意道:“三爷、苏姑娘,有些话好像不必在这种地方说。”秦将军是皇帝的亲卫,必须时时刻刻维护主子的声誉。他现在也不敢再叫苏妫娘娘了,万一叫哪个有心人听去给宣扬出去,掉脑袋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苏妫冷笑一声,没看出来这小将军对姜铄还真忠心,当初在长安时,这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求苏仁义和王宾等人时受辱,站在身后一句话也不帮,可见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姜铄敢做,我就敢说。”苏妫手撑着地站起来,女孩歪着头看小秦将军,勾着唇笑的邪恶:“我就是个祸水,专门祸害这对父子的,满意吗?”
姜之齐脸登时就黑了,他将苏妫揽入自己怀中,只见这男人双眼危险地眯住,带了些许威胁的语气:“你还有完没完。”
苏妫也不推开这男人,她知道姜之齐一向好面子,这轻巧的两句话伤到他自尊了。哼,活该。
“你把纪大哥还给我,就有完。”苏妫仰头笑着看姜之齐,继续剜心刻骨:“你这个活王八。”
“你。”姜之齐简直快要气炸了,索性这边只有秦将军,苏妫和自己三个人,其他人都离得远,并不能听到什么。姜之齐咬着牙,双目发狠,他搭在苏妫肩头的手慢慢发力,只听得骨头被捏的咯咯作响。“你别太过分,我的忍耐很有限。”
这就受不了了?
正在此时,刘能走过来,他抱拳给姜之齐行了一礼:“三爷,殊死抵抗的十二个小头目们已经拿下,已经绑到了正义堂。其他的一些喽啰和妇孺也投降了,现在?”
姜之齐这才放开苏妫,他往正义堂的大厅扫视了一圈,除了尸首外,还跪着包括黄毛鬼在内的大小头目们。姜之齐冷哼一声,轻笑道:“粮草和钱财全拉回樽山,投降的喽啰兵和妇孺先扣在此地。”
“扣押此地?”刘能有些不解,忙凑上前道:“三爷,莫不如将这堆杂兵全部收编在自己手中,也算多了份自保的力量。”
“难为你还为本王,咳咳,为我着想。”姜之齐何尝不想为自己扩充实力,只不过这伙小喽啰的底细还不是特别清楚,做我姜三爷的人,必须彻底的忠心。“照办就是了,不必多问。”
“是。”只见刘能指向堂中间跪着的一众头目,再次请示姜之齐:“那这些人?”
“哼!”姜之齐冷哼一声,狞笑道:“这伙山贼多年来在西州为非作歹,残损百姓无数,我岂能轻易饶了他们?”
苏妫站在一旁揉着被人捏痛的肩膀,她瞧向姜之齐,只见这男人背手直立,俊逸的面庞没有半点感情,盔甲加身倒显得他有几分威风凛凛。这般冷硬做派,真的愈发与他老子像了。
“你要杀了他们?”
姜之齐低头看着自己的老婆,笑的温柔:“斩下他们的头,悬挂在城楼。”
“先等等。”苏妫原本就不想阻止姜之齐的血腥行动,这些年,杀人的为王为候,自己还见得少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点帐没算。
苏妫慢悠悠地走到跪在地上的黄毛鬼跟前,这所谓的二当家如今身受重伤,又被两个粗壮的小将押着,根本动弹不得。
“你不是想日我吗?”苏妫掩着嘴轻笑,她的样子无辜而又脆弱。可还没等黄毛鬼反应过来,她就左右开弓,狠狠地抽这蛮族男人。“来呀,你倒是上啊。”
“臭□□!”二当家断了半条根,他见苏妫不住地羞辱他,苍白的脸登时气的通红,他不住地挣扎却挣脱不开,没法子,只得朝苏妫吐了口痰,咒骂道:“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臭□□,老子要把你的小骚……”
二当家正骂的过瘾,忽然寒光一闪,面门被疾步走过来的姜之齐斜砍了一刀。持刀的人下手好狠,二当家脸上的伤从右边太阳穴起一直到嘴角,右眼球破损,鼻梁被砍断,血流满面,真真像个活鬼!
姜之齐冷笑着将沾了血的刀在二当家身上蹭,我的女人,只许我打得骂得,你算什么东西!
“七娘,拿着。”姜之齐将手中的刀递到苏妫手中,狞笑道:“这条丑鬼,交给你处置,千万别手软哦。”
血腥气弄的苏妫恶心的不行,她将头扭到一边,忽然瞧见脚边有个血糊拉碴的黑东西,仔细一瞧,赫然是那黄毛鬼的半条鸟。
“秦将军,刘能将军,你们俩过来。”苏妫勾着唇邪笑,她一刀扎起那半截肉,慢悠悠地举起来。她是万万不愿碰这肮脏的玩意儿,可是,总得出口恶气吧。苏妫咬着下唇,噗嗤一笑:“你们掰开他的口,将他的鸟喂他吃了。”
“臭□□!”黄毛鬼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人,竟然这般歹毒,他脸上被那瘪三爷砍了一刀,一说话就疼的厉害。他现在真的是明白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啊,呜……”
秦将军捏开黄毛的嘴,刘能就将这又粗又黑的肉往里塞。这两个男人心里也是恶寒,虽说从前在行伍时,比这残忍十倍的事都做过。可如今指派他们如此行动的,竟然是这般美貌的小姑娘。这样的祸水,真是杀不得,惹不得,看不得,碰不得。或许,也只有姓姜的才能驯服她吧。
“呜,呜,呃。”黄毛鬼的两臂被人拿住,他想从喉咙里抠出这团肉却不得。只见这男人脸憋得通红,脑门上的青筋暴起,两只眼珠不住地往上翻,挣扎了一阵,头再也抬不起了。
冷汗沿着秦将军的脸颊往下掉,他俯身按了下黄毛鬼颈上的脉门,抬头道:“苏,苏姑娘,他死了。”
死了……
苏妫脚一软,无力地往后倒,跟前站着的姜之齐反应极快,他将女孩捞在自己怀里,扭头对秦将军冷笑道:“他是怎么死的。”
“是噎死的。”
“不对。”姜之齐将苏妫的头扣在自己的肩窝,云淡风轻道:“他是吞了自己的鸟自杀的,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是。”
在场的人皆噤若寒蝉,谁都能看出来,这明明就是夫人想出来的恶毒法子,可三爷护短,偏说是黄毛鬼自杀,为的就是不叫夫人难受。这对少年夫妇,明明长了人间最好看的脸,心却一个比一个狠。
“刘能,这里就交给你了。”姜之齐拥着面色异常苍白的苏妫往外走,他并不回头,只是淡淡道:“夫人从未来过此山,都记住了?”
一弯月孤寂地挂在天边,雪早都停了,唯有凄冷的月光无奈地照亮黑暗的人间。
姜之齐和秦将军走在苏妫后面,下山的路上,秦将军已经将在山上的所有事都交代了。他说的眉飞色舞,可姜之齐听的不住苦笑。
去年圣旨下来那刻,他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可他是姜之齐,姜之齐只要有一口气,他就永远不会被打倒。最初的时候,他确实接受不了从天到地的落差。他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也可以十天不说话。可后来他就慢慢想通了,父皇当年不就是从最卑微做到天下至尊么。
在长安里的三爷,眼界只围绕着区区皇位,始终是个不入流的下驷。既然到了西州,那么就接受现实,将自己磨砺成千里马。
他知道一窟鬼作恶多端,危害西州百姓多年,尤其是回塔县,更是在水深火热中。他更知道为何雪狼利昭不对这伙山贼下手的缘故,回塔靠近归坞蛮族,利昭会利用这伙山贼来对付入侵的蛮族。若放在以前,自己绝对会和利昭想到一块去,大局为重嘛。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不想任何一个百姓被山贼迫害,家破人亡!
本来派秦将军他们潜伏到山贼内部,在两个月时间里,在樽山的自己已然掌握了一窟鬼所有人的底细,谁该用,谁该杀,都清清楚楚的,只等三日后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谁承想出了岔子,七娘竟然被黄毛鬼掳上了山;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布置了两个月的局,七娘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让这伙山贼自相残杀到溃不成军……
姜之齐摇头苦笑,他左手伸向前面走的女孩,他想对她说:你不觉得,我们真的是天生一对?
“驾!”路上忽然出现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戴了斗篷的家伙,看不清他的面貌。车子里面亮着昏黄的光,仿佛有人。看这辆车来的方向,是回塔县,不过县的城门早都关上了,车上的人到底从哪儿来的。
姜之齐皱着眉头,他一向多疑机警,一瞧见就觉得这车有点不对劲。可他还没怎么动作,前面走着的苏妫倒是疯了般拦在路中间。
“停下!”只见苏妫咬着唇,闭眼将头扭到一边,她显然是赌命拦车。
“吁!”赶车的汉子猛地拉紧缰绳,马儿的蹄子堪堪从女孩身前半丈落下。那戴着黑色斗笠的汉子控制住马,用马鞭指向苏妫,怒喝道:“你这疯女人,不要命了吗?”
苏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一看见这车子,心就跳的好快,所有的酸楚在瞬间涌了上来。她感觉,她的纪大哥就在这车里!
“大爷。”苏妫将哽咽吞进肚子里,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带车前,颤声道:“纪大哥是不是在里面?”
“什么纪大哥,不知道。”斗笠汉子一鞭抽向苏妫,他丝毫都不怜香惜玉,狠狠道:“莫要挡了大爷的路。”
胳膊上挨了一鞭,好疼,可苏妫半分都没有后退,她带着些许乞求,双手合十卑微道:“能不能,让我掀开帘子看一眼。”
赶车汉子举起马鞭,一鞭子又要下来时,姜之齐的声音徒然响起:“利昭!”
这赶车的男人,就事传说中的雪狼利昭?
“哈哈哈。”汉子将斗笠取下,一张没有冷若寒冰的脸登时出现,这男人长了张奇怪的脸,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大花眼,眼睛周围皱纹横生,不留胡子。奇就奇在上半张脸老,鼻子以下却柔润有光泽。“三爷好眼力,这般都能让您认出来。”
“这个时辰有胆子走在大道上的人,本就没几个。”姜之齐过去拉住苏妫往后退,若是放在平日里,有人敢这般对他的老婆,这护短的男人早都怒了,可眼前的的人不一般哪。姜之齐倒是很镇静,笑问道:“大人从哪儿来?”
“打来出来。”
“大人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利昭说完这话,冲姜之齐点点头,笑道:“三爷,可否放行?”
姜之齐俊脸带着些许寒意,可笑的温柔:“大人请。”
“驾!”
利昭一扬马鞭,绝尘于夜雪路上。
“别走,纪大哥别走。”苏妫使劲儿挣脱开姜之齐的控制,她感觉纪大哥就在车里。
“七娘,你别闹了好不好。”姜之齐皱着眉,他从后面紧紧抱住苏妫,恨恨道:“人家是雪狼利昭,哪里有什么纪无情,啊。”
姜之齐忽然惨叫一声,原来苏妫低头正在咬他的胳膊!
“臭女人!”姜之齐再也不想忍了,他准备小小教训一下这个一直惹他生气的女人,手刚举起来,忽然瞧见怀里的苏妫抱着肚子,软软地往地上掉。
“七娘,你怎么了。”姜之齐一时慌了,他深深自责,是不是自己又吓着她了。
“我,我肚子好疼。”苏妫感觉小腿上有东西滑下,她手伸进棉袍一摸,就这月光看去,竟然是血。
一直跟着的秦将军忙道:“三爷,苏姑娘好像流血了。”
“你闭嘴!”姜之齐厉声喝断秦将军,他一把将女孩横抱起,往回塔县飞奔去。“七娘,别怕,坚持住!”
当年她就在马车上小产的,血流了好多,那时自己为了去见辛左,一点也不顾她的死活。而纪无情却送她回家的,也就是那次,他们就……
七娘,现在你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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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奔出去好久,利昭才慢慢放缓下来。
只见一只胖手从里面掀开车帘子,竟是刘神医!
“方才真是惊险,老苏竟然拦下马车了。”刘神医也是被吓到了,难道相爱的男女之间,真会心有灵犀?胖子回头看了眼死气沉沉、正昏迷着的纪无情,摇头苦笑道:“幸好没叫姜之齐发现他,不然他就真死定了。”
利昭冷哼一声,这男人双眼如狼一般锐利:“依我看,三爷恐怕猜到纪大爷就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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