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而上,荣山的山巅不似一般的山峰陡峭,而是恍若平原之上一般,山顶平坦,脚下土地绵软肥沃。
师兄弟二人登顶之后,文霁风便化回了人形,一身银袍丰神俊朗。离他们不到一丈处,有一个水潭,云雾后边的日光模糊,自他们这边看过去,水潭里黑黢黢的一片。虚青挑了挑眉,朝文霁风招呼一声:“师弟,咱们过去。”
文霁风应下,反手抽出了背上的长剑以防不测。虚青一笑,拂过腰间的断红尘不语。
虚青闲庭漫步似的走在文霁风前边,只是看似轻松的脚步中自带玄奥,漫不经心的眼底却含着警惕。果然,二人将将走到水潭边上,平静微澜的水面蓦然激射出一道水柱,虚青反手拔剑,左手在贴着剑身一拧,剑身旋转,在虚青面前转成一道银白光影,如同一面盾牌,弥漫开的剑气将文霁风也维护遮挡在后边。
水花四溅,有重物撞在剑身上,磕出一声低鸣,而后落在了地上。文霁风站在虚青身后,有师兄护着自然不必多做什么,低头一看,那重物是小臂粗细的一截白骨。皮肉脱得干净,粗糙的断口处还带着殷红的血痕。
似乎是一截兽骨。
水柱溅开之后,虚青自然也看到了这节骨头,嘲笑道:“这么些年,荣山上的麋鹿怕是被你吃光了吧?你也不改改口味,专挑一种东西吃,也不嫌腻得慌。”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文霁风还未看清原形,便瞧见这黑影闪过一道黑光,化成了一个黑衣俊朗的少年。
“你爷爷我乐意吃!你管得着么你!”黑衣少年面相乖巧,说话却带着一股无法无天的骄矜。
“哟。”虚青怪叫了一声,抽出断红尘,拂尘柄便落在了黑衣少年的脑袋上。那少年要躲,却被虚青另一手上的长剑拦住,自然是没躲开。
“嘶——”少年吃痛,瞪着眼睛朝虚青龇牙。
虚青笑盈盈地收了手,指了指崖壁下边,同黑衣少年道:“我还有两个师弟在下边,你把他们带上来。”
“哼,”黑衣少年冷哼一声,扭过头。
虚青也不生气,同文霁风说道:“师弟,你退后些。我怕等会收不住手。”文霁风点头,黑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一盏茶过后,黑衣少年被虚青从崖壁上扔了下去。
文霁风有些担忧,虚青拍了拍手,看穿了师弟的心思道:“没什么大碍。他名唤墨辰,乃是被囚于荣山上的黑水玄蛇。虽然脑袋笨了点,这点事还是做得好的。”
文霁风略带怀疑地看着师兄,等一个黑色的大脑袋从崖壁上显露出来,玄蛇背上两个师弟紧抓着它的鳞片出现,文霁风这才松了口气。等虚彤和虚檀二人从他身上下来,墨辰化回了人形,没好气地朝着虚青翻着白眼。
“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每次见到你都没什么好事。”墨辰磨着牙道。
虚青揽着师弟的肩膀,懒洋洋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们讨棵仙离草。”
墨辰一愣,看着虚青的眼神变得极为古怪:“仙离草?你要这做什么?”仙离草易经洗髓,墨辰却早就知道云磡乃是天生灵体,并不需要这株仙草脱胎换骨。
目光扫过他身边的文霁风,墨辰眼光一闪,故作了然道:“哦——该不会是为了你身边这个人吧?他并不需要仙离草啊,只要等他再度过一轮天劫化身应龙,身上的血统便会变得极为纯净。你们不必为了他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墨辰虽然看起来年岁尚小,修炼的年岁却不知道有多久,若不是一直被此处的仙气压抑着妖力,虚青未必打得过他。以他的眼光,自然轻轻松松便看出了文霁风身上的血脉。
虚青却道:“我要仙离草自然有我的考量,你不必多管。”
墨辰嗤笑一声:“我才不远多管你呢!”他不过是想不明白,千年前,云磡便闯过帝药阵,得了一株绮罗灵花,只是他当时没有来取,便一直存放在帝药斋中。绮罗灵花怎么都要比这仙离草来得珍贵。
“你要仙离草自然无妨,不过你也知道荣山的规矩,想要仙离草,便要闯过帝药阵。”一个空灵清雅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几人回身,背对着悬崖,便看见水潭后边,隐于云雾之后的狭长小径内,缓缓显露出一个颀长身影。
来人玉冠锦袍,眉眼狭长,鼻梁高挺,自带一股超凡脱俗的气韵。
墨辰看见他,欢呼了一声朝他跑过去:“皇羽!”
虚青眯了眯眼,朝来人一笑道:“多年不见,皇羽仙长别来无恙。”
皇羽朝墨辰点了点头后,便看向虚青:“多年未见,你怎么……轮回了?”
虚青叹了口气,捋了捋手上的拂尘道:“往事坎坷,不必再说。此番我带着三个师弟来,便是要闯一闯你这帝药阵。”
皇羽自是不置可否,只道:“你想要闯,自然无妨,只是帝药阵瞬息万变,未必如你上回这么轻松。”且不论云磡轮回之后,当初的能耐还剩下几成,便是他身后跟着的三个累赘,便更添了几分闯阵的艰难。
虚青摆摆手道:“此事无妨,我既然敢带着师弟们前来,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皇羽淡然看他一眼道:“如此便跟我来吧。”
皇羽转身往原路返回,虚青连忙招呼着几个师弟跟在他身后,至于墨辰,更是不需他多说,便跟在了皇羽身侧。
自此处看去,仿佛水潭云雾之后,只有一条路,两旁的云雾遮住了背后的场景。虚青却知道,踏入云雾之后,便有阵法,随着黄鸟与玄蛇的意念而动。若是想要到达帝药阵前,必须打败玄蛇,否则偷偷溜了进去,也只会被困在这云雾迷障之中。
“皇羽,你不是在守阵吗?这时候出来,是那人已经放弃了?”墨辰叽叽喳喳问道。
皇羽答道:“最后一关,那人还是没有闯过,身上的伤少不得还要修养几日。”也不知是不是虚青的错觉,皇羽的声音比起记忆之中的千年前温和了许多,同墨辰说话的时候,甚至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墨辰喟叹道:“又是这个结果,要不然,你给他开个后门,不然也不知他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温和了许多,皇羽却是一贯的恪尽职守:“闯阵自然有闯阵的规矩,不可轻易放过。何况他经过阵法历练,个中所得远远超过他从前修炼。”
墨辰撅了撅嘴不再说话。
虚青却是听得他们的话里,生出了几分好奇。他也不当自己是外人,开口问道:“听起来,此处还有人在闯阵?不知道是何人?”
墨辰半回头道:“是个白衣人。”
虚青师兄弟四人:“……”
皇羽瞧了一眼他们吃瘪的模样,语气中仿佛带上了一丝愉悦道:“墨辰脑子笨了些,诸位海涵。”
墨辰眼一横:“说谁呢?你才脑子笨!”
虚青心知,定是方才和师弟说的话,被那皇羽听了去,只是这二人如今变得如此融洽,倒是叫他开了眼界。虚青干咳了一声道:“那白衣人来此处多久了?”
墨辰道:“不久,也就一两百年吧。修为倒是不错,只是每次入了帝药阵,都被那最后一关挡回来。帝药阵中大大小小的关卡,我估摸着他已经全部都闯齐了一遍。”
虚青了然地点头,果真是个坚韧不屈的壮士,只是有一件事虚青不大明白:“我依稀记得,你们提起过帝药阵中的最后一关都是相同的。墨辰,我瞧你的修为虽然精进了不少,却也没难到一二百年都难以攻破吧?”难不成这白衣人是个凡人?
墨辰嗤笑一声:“你以为世人都同你一样心无旁骛?”
虚青扬眉,皇羽开口道:“帝药阵最后一关,乃是心魔。你当初修炼无情道几近臻化,最后一关直接就消弭了。是以你才会以为,墨辰是你的最后一关。”
虚青一怔,不曾想个中竟然有如此缘由,嘴上却笑道:“既然如此,你身为守阵之人,将这件事告诉我们,岂不是泄露了天机?”
皇羽淡然道:“心中没有心魔之人,最后一关如同虚设。心中有者,便是知道其中真相,也无法参破。”
虚青眉头一动道:“你仿佛……有所体悟?”
皇羽不语,墨辰接口道:“不是皇羽有所体悟,而是那白衣人一直困顿于那最后一关,我们看了这么久,都快看腻了。”
虚青笑道:“那我真当好好瞧瞧此人。”
皇羽只道:“他现下定然是在帝药阵外的桃树下调息,等会你们便见到了。”不是皇羽对这白衣人多有关注,而是这几百年来,此人闯关失败之后,都会停留再树下修炼。
墨辰撇撇嘴:“他的修为早就到了羽化成仙的地步,只是这心魔不散,怎么都去不到仙界。”再多的修炼也是无用。
不多时,身边的云雾渐渐消散,面前豁然开朗。帝药阵前有两块石壁,一左一右篆书帝药二字。石壁旁是一片桃林。
果然如墨辰所说,阵前最大的那棵桃树之下,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正盘膝静坐。
不巧,这人虚青正好认识。
国师长垣。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s 2.361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