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依旧是这熟悉景象,淡蓝色的床帏,点缀着紫色鸢尾花,艳丽中带着点清冷。我慵懒地撩开床帏,揉了揉眼睛,只见杜若坐在桌边打着瞌睡,我轻轻咳了一声,她便被我惊醒。
“瑶姐姐,你醒了……”杜若猛地起身,“咣当”一声,衣角带翻了凳子。见状,我忍不住噗嗤一声,打趣道:“杜若,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以后有哪个神敢娶你。”
话音刚落,杜若的脸已红成夕阳,递过衣裳小声道:“瑶姐姐,别取笑我了,赶紧起床漱洗吧,炎帝大人和听訞夫人正在主殿等您呢。”
我接过衣裳,已大抵明白什么事。“七月七日啊……”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是的,明日便是七月初七。”杜若严肃道。
我飞快地漱洗完毕,拉起杜若奔向炎华殿。
一只脚踏入主殿,便听得一声熟悉的怒喝:“綪瑶!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现在才来……”
父亲刚想发难却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炎帝,你不是有要紧事得和瑶儿说吗,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见状,我偷偷笑起来,却被父亲捕捉到,连忙捂起嘴巴,强行止住傻笑。
“綪瑶,明天什么日子?”父亲皱了皱眉,声音浑厚如钟。
“七月初七。”我漫不经心道。
“明日我与你母亲本应陪在你身旁,不料今日突然有些要紧事需我们前去处理,耽搁不得。”
去吧去吧,赶紧走,这样我才能偷偷出去玩儿。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我们会尽快赶回来。瑶儿你千万不可到处乱跑!还有,这颗药,待到今夜子时你一定要服下。”说完,递出一个锦盒。
“杜若!”
“小神在。”杜若听到自己名字,莫名紧张起来。
“我们不在的时候,綪瑶就拜托你照顾了。”
“是,小神一定尽心尽力。”杜若紧张兮兮地收起锦盒。
杜若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年岁虽比我小,可平常相处却是她照看着我。
虽然如此,可父母亲也不至于把我托付给杜若吧,我又不是三岁孩提!
不过,说来也怪,自我有记忆起,每隔一百年的七月初七这个日子,我都要被父母逼着服下这颗药丸,并且从子时开始熟睡,直到翌日,方才苏醒。
这期间,父母不仅寸步不离,而且紧张万分。
对于此,我甚是不解。
刚开始我会缠着父母逼问原因,但始终得不到答案。
不死心,我便偷偷一一问过旁人,可还是无人知晓原因。
再后来,觉得无趣,我也不再追问。
因为再怎么问也依然无果,最后我索性便放弃了。
明日,七月七!
入夜,虽没有白天的日头,可热气却丝毫不减。一想起那些破事儿,内心不由得烦闷。我推开房门,准备出去吹吹夜风。
“瑶姐姐,你要去哪?”刚迈出步子,不出意外地听到杜若的声音。
“散步。”我没好气地回道。
“这可万万使不得,再过一会就要到子时了,瑶姐姐必须服药休息。”
“父母把我当小孩,你也把我当小孩么!”说完不顾杜若的阻拦便腾起一团火云,冲了出去。
可能是自己正在气头上,只顾着远离杜若,未曾注意周围景象的变化,连自己到了天宫最北面竟丝毫不知。
这里我从未来过,似乎是个花园,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蔷薇、蓝花楹、夕雾……其中最显眼的数那紫色鸢尾花。看到如此花海,不由得十分震撼,内心火气也渐渐消散。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对杜若有些过分了,她只是关心我,并无过错。
四周弥漫着花香,星辰漂浮在身边。一阵晚风吹过,拂过花瓣,伴着花瓣摇曳的频率,星辰们也一闪一烁。如此美景,若是再佐以太子长琴奏出的音律,我也此生无憾了。
只可惜,我已经好几百年未见过太子长琴。
唯一的一次会面还是在我五百岁时,太子长琴被父母邀来为我庆贺生辰。
他那一曲《花浓缱绻》令我至今无法忘怀。
再后来的某天,长琴突然消失在天界中,杳无音信。
他去了哪儿?
被封印了?
飞灰湮灭了?
为何无人知晓?
我胡思乱想着,心情平复后,竟觉得有些许疲累。
一阵困意汹涌袭来,我身子一软,顺势躺在花海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迷迷糊糊听到一阵笛音,婉转飘渺,竟丝毫不逊色于长琴的琴音。
不过,这动人的笛声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寂寥。
我倏地睁开眼,只见远处有一男子背影。
他伫立在鸢尾花从中,着一袭青色袍子,头发随意地绾在背后。
一阵微风吹过,他那散乱的青丝与笛子上的淡蓝色穗子先后轻轻扬起,画面甚是好看。
我不禁愣在原地出神。
片刻前,他所在之处有些鸢尾花儿还是含苞待放,可现在这些花儿竞相开放,仿佛生怕错过一丝笛音。
正当这些鸢尾花开放之际,一只鸾鸟飞了过来,接着又飞来一只凤鸟和凰鸟,三只神鸟围着男子边唱边舞。
这动人的画面令我心驰神往,我不由得拔下头上玉钗幻化成一把五弦瑶琴,席地而坐,左手按令入弦,不知不觉中竟奏出了花浓缱绻。
琴声与笛音相融合,似是一问一答,又似是双人合唱,忽而昆山玉碎,忽而芙蓉泣露。此时,我奏得正酣,未曾想琴弦突然“支楞”一声,断了。
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古琴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将周围的花儿燃烧殆尽。我努力使出法力想将瑶琴变回玉簪,却并不见效。更糟糕的是,我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蔓延。
“快跑!”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然而,远处的青衣男子似乎没有听到,仍然站在原地孤独地吹着笛子。夜风不知怎的突然变大,一瞬间,狂风大作,火龙在狂风的作用下吐出火舌。未等我反应过来,四周的一切都消失殆尽。
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哀求道:“谁来,救救他……”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杜若的轻声呼唤:“瑶姐姐,快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叫道:“杜若,快去救他!”
如若一脸疑惑地望着我:“救谁?”
“火,着火了,他……”我语无伦次道。
“瑶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这里好好的,哪有什么火”
我将视线放向远方,的确,正如杜若所说,这里好好,哪有什么火。和之前一样的晚风,一样的花海……
只是,鸢尾花仍是含苞待放,也没有什么鸾鸟凤凰,更没有什么青衣男子。我摸了摸发髻,玉钗正好好地躺在那里,亦没有变成瑶琴。
原来,这只是场梦。
可是,梦里的情境却那么真实,我下意识地摸了下心脏,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痛?
“做噩梦了吗?”杜若掏出锦帕,揩去我脸上的泪痕,不解道:“怎么都哭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了,现在几时了?我该回去服药了。”
“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没想到你跑到这禁地来了……现在已经过丑时了,赶紧服下它吧。”杜若嗔怪道,递过锦盒。
我老实服下药丸,便回去安歇,直到第二日午时才醒来。睡梦中,我又再次梦到了那个青衣男子,然而,我始终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只记得他那动人却又寂寥的笛声。
我本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这只是一切的开端。不,或者说是无法逃离的命数。即便被强行扭曲,却依旧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不管是神,还是魔,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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