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杨衮、范忠义以及随从数人南下。
一过长城便是云州,杨衮来过这里,以前北汉国未灭时,他亲自两次带兵援救北汉,大军就是在这里聚集南下!而当年,云州还是大辽的地盘。
重游故地,自然有些感概万千。或许感概的不是故地,而是曾经挥手万军纵横沙场的风光。
物是人非,云州已无契丹人,全是河东汉儿。不出意外地他们被斥候发现了。
一队骑兵将杨衮等人团团围住,有的提着樱枪,有的拿着弓箭,策马围着他们游走。范忠义急忙大喊道:“好汉手下留情!”
杨衮听罢顿生鄙夷。
一员许军武将看了一会儿,策马上前,忽然一鞭子甩过来!杨衮出于武将本能,下意识左手挡鞭子,右手往腰间一伸,片刻后才意识到处境。虎口上被鞭子打得剧痛,鞭子前部直向杨衮头顶,猛一下帽子被击飞了。
“契丹人!”武将喊了一声。顿时身边的骑兵端起长枪、拉开弓弦严阵以待。
范忠义忙道:“他是去投杨大帅的契丹人,请见杨公!”
“绑了!”武将下令道。
一行人被带到云州后,却是出奇顺利,云州武将没多问就将他们送往代州。
很快在范忠义呆过的院子里,杨业再次见了他们。
杨业见面后没怎么看范忠义,目光却留在杨衮身上,杨衮观之范忠义被两次冷落倒有些失落的表情。
“你是杨衮!”杨业神情复杂。
杨衮不动声色道:“杨将军别来无恙?”
范忠义道:“原来你们认识?!”
杨衮道:“当年我率兵救东汉,在东汉宫中与杨将军有数面之缘。”
范忠义强笑道:“原来都是熟人,那敢情好说话了哩。”
杨业却冷冷道:“看来果真是萧思温派来的人。各为其主,杨某绝不会投降辽国,多说无益。”
范忠义道:“我知杨将军上次不敢太相信在下,这回您该信萧公的诚意了。杨大帅,萧公之意并非让您投降,而是希望大帅能恢复东汉国,大辽会给予尽多的支援。”
杨业哼哼道:“契丹人的用心,本帅岂能不知?”
两人一言一语,杨业依旧不松口。范忠义话太多,杨衮插不上话,但留心观察,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劲!
出于战场上尔虞我诈的直觉,杨衮初时没想通究竟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他才想明白:杨业的气色太好了!
照杨业的处境,稍有不慎就是灭族之险,最起码脑袋已经拴在腰带上了!杨业自忖,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处境,必定觉都睡不着……哪能像杨业这般,虽然神色之间愁绪明显,没有任何破绽,可脸色红润、精神矍铄?
杨业一边说话,一边也在时不时观察杨衮。
杨衮察之,也不敢轻动声色。一来这细微的判断毫无凭据,不足以证实杨业有诈。二来若是真的有诈,自己早早跳出来说识破了杨业,岂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等杨业再次投来目光时,杨衮开口道:“登基称帝、君临天下,大帅您真的不想?何况您现在还有活路么?”
杨业听罢沉默不语。
范忠义又激动道:“杨大帅,机不可失……”
杨衮十分厌烦地看了范忠义一眼,就在这时,杨业“砰”地一掌拍在桌案上,“住嘴!”
马上一个老头冲到门口往里看。杨业转头道:“没事,带他们下去罢。”
范忠义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显然意犹未尽,但也不敢忤逆杨业的命令。
二人回到厢房,范忠义便沉声道:“杨业有点动心了,是我先晓以情理把他说动的。”
杨衮微微侧目,注意着那纸糊的窗户,不动声色道:“范府事,咱们现在不是争功的时候,只要办妥了大事,难道少得了你那一份功劳?不管怎样,范府事来了两次,在下也觉得首功是你的。”
范忠义点点头:“杨将军还是明事理之人。”
杨衮语重心长地说道:“话不用说得太多。那杨业在东汉、许朝那么多年,不会那么蠢。”
当天下午,那个“哑巴”老头又来了,打开门指着杨衮做了个手势。范忠义起身就要出门,不料被老头拦住,“阿郎只见杨衮。”
范忠义只得作罢。
这次见面不再是客厅,而是一间无窗的密室!杨业已在那里等着了,密室之内,摆着纸墨卷宗,墙上还挂着图纸。
杨衮大致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便鞠躬见礼。
“那姓范的汉_奸就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本帅岂敢信他?”杨业开口道。
杨衮道:“萧公很信那汉人。”
“哦……”杨业恍然道,俩人都在看对方,顿时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杨衮没料到会这样,马上回避目光。而杨业仍旧坦然盯着自己,一时间杨衮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后悔刚才的小动作,似乎显得心虚。
杨衮暗吸一口气,定住心神,用很随意的口气打破僵局,“大辽朝廷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增援河东,连萧公也有点犹豫的。”
说罢潜心观察杨业的反应。
杨衮觉得没必要所有事都说透,这事儿若成,唯一的路子是扶持杨业分疆裂土。因为若提议杨业投降辽国,杨业不会同意,也没多少好处;大辽光得到一个杨业也没多大用,大辽不缺契丹武将,契丹武将还比汉儿可信。
杨业皱眉道:“若是本帅在河东立住脚,便是在帮辽国牵制强敌,辽国难道没有好处?”
看不出任何破绽。
“代价和风险也不小。”杨衮不动声色道,“争执乃因大辽朝廷政略不同,或主张退守自保,或主张积极角逐。咱们若对河东局面缺少获胜的信心,最好的法子还是观望。”
杨业道:“萧公两番派人来,显然也是有所图。不如先说说萧公怎么打算,若是不妥,谈下去也无甚意思,本公现在要应付的不止辽国人。”
杨衮听罢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我们出发时,已经得到消息,东京已在聚集兵马,此时此刻调兵的目的肯定是对付杨大帅。所以萧公之见,若杨大帅愿意与大辽结盟,首要有二事:
其一,联兵击退许国平叛人马;其二,攻占晋阳(太原)。”
“萧公很有远见。”杨业点头称道。
杨衮道:“正是,云、代、忻等地贫瘠,养河东几万人马有点捉襟见肘,光靠大辽供粮也不成,欲长久之计,必取晋阳!”
杨业若有所思。
“大帅先散布许国皇帝不久与世的消息,然后以河东大局为由,集中兵力固守雁门,下令云州部撤回雁门关。大辽先接手云州,便于及时进_逼雁门关。”杨衮沉声道,“这时大帅在雁门关留心腹大将守关,然后以换防为由,下令守将从雁门撤军。辽军入雁门,则与大帅部相互呼应;此时大帅举旗起义,可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又道,“大事举,咱们联军南下,迎击许军。只要击退许军人马,趁胜围攻晋阳。只要晋阳一下,大事可定矣。”
杨业久久都没说话,低头深思。
杨衮也耐心地缄口不言,一时间他又觉得不像是诈……如果只是作戏,也太真了点。毕竟只靠一点气色迹象就断定杨业有诈,似乎有点草率。
俩人都非常沉得住气,起码沉默了一炷香时间!杨业恍然回过神一样,开口道,“我们联军之后,一定能打败朝廷禁军?”
“大帅勿虑。”杨衮从容道,“许军火器利在守堡,野战之长不大,大帅和辽军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您得相信辽军铁骑战力。何况,大帅也同样有火器?”
杨业道:“难怪萧公如此看得起本将,若咱们合盟,既有火器之利、又有铁骑之长矣。”
杨衮听罢,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增加利诱筹码,他想了想又道,“何况郭铁匠性命危在旦夕,东京暗流涌动。他就算调兵平叛,也不敢给予平叛武将太多人马。杨大帅且放心,咱们胜算很大。”
“晋阳守军无大将,也无精兵……”杨业一脸动心的表情。
杨衮又问:“大帅会造火药罢?若会那玩意,攻城更妥。”
“不会,朝廷禁止私造火器、火药,所用之物皆从军器监调运。”杨业道,“不过一旦起事,先斩了代州军器监分司,可以从库房获得不少火药。”
“妥!”杨衮激动道。
杨业又有些警觉地看着杨衮道:“萧公真会调兵南下帮我?”
“大帅。”杨衮淡淡道,“若无辽军增援,河东军士气低落,万一被许军所灭,这样的局面对大辽有什么好处?”
他接着又好言安慰道,“尽管放心,只要大帅诚意,萧公必不食言。”
杨业皱眉微微点头,却依旧担忧的样子……这是正常反应,现在的河东不是当年的东汉,就算当年的东汉与大辽,就真的相互信任么?
杨衮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大帅已经把前营军府的人看押起来了?”
“并未看押,只是不让他们离开军府。”杨业道,“那些人可以通过传令兵向各部下达军令,我也是防备朝廷先下手为强。”
杨衮道:“大帅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些人?”
“为何?”杨业立刻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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