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旧梦 第一卷第二十六章

    王云清在凤凰岭一带购置有几百亩水田，有几十户佃农常年租种。这个地方麻良臣只是听说却没有来过，没有王云清的允许淑珍也不会带他来凤凰岭，所以凤凰岭暂时算是安全之地，王云清想把玉蓉安置在凤凰岭自己信得过的佃户家里，等她病情基本好转后再送其离开北平。凤凰岭这个地方玉蓉也熟悉，在她未出嫁的时候，每年夏天哥哥都要带她来这里避暑。

    王云清在凤凰岭有一所专为夏季避暑而建的宅院，夫妇俩到了凤凰岭后没到自己的宅院，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一户佃户家门前。这佃户姓张，他租种王云清的水田已有十多年，此人性情耿直讲信义，待人接物很有侠客风骨，在当地村民中颇有威望。王云清与这位张姓佃户虽然地位和身份有着天壤的差别，但两个人却是很好的朋友。王云清来凤凰岭时都要带上一些城里买的礼物到其家中看望，遇到张姓佃户有困难的时候还给他减免些地租。王云清就是要把玉蓉安置在他的家里养病。

    午夜时分，早已入睡的张姓一家人被院内的狗叫声吵醒，老张听到有人在敲院门马上从床上爬起来，他披上衣服走到院内大声问，“谁啊？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还来串门！”

    王云清在门外轻声说道：“老张，是我。快点开门！”

    老张没听是谁，他又大声问道：“你是谁？”

    “老张，你不要喊，我是从城里来的王先生。”

    老张听出是王云清的声音便赶忙制止了狗叫，他打开大门。这个院子很大，院门也很宽，王云清直接把车子开进院里停好。

    “怎么会是你们？这大晚上的跑到凤凰岭干什么？”老张一头雾水的问。

    王云清“嘘”了一声，又用手指了一下屋里，意思是到屋里说话，老张把他们让进堂屋里坐下。这时老张的媳妇也起床了，她满脸睡意未消的向王云清夫妇问好，随后她就忙着烧水沏茶。

    老张问：“看得出来，您二位东家大黑天的来凤凰岭，一定是有急事！”

    王云清笑着点下头，他把一个手提箱放在老张面前说：“老张，我们两口子给你家里大人小孩买了点东西，你先收下，然后咱们再说话。”

    “东家，您对我总是那么客气，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您有什么为难事儿就只管对我说，凡是我老张能帮您解决的，我绝不说个不字！”

    “让你猜着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确实有一急事要你相助。”

    随后王云清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日本人要捉拿玉蓉，他想把玉蓉隐藏在老张家中养病的想法。

    老张听后拍着胸脯说：“东家，您就放心的把玉蓉交给我吧，玉蓉在我家里养病绝对安全，我会让我老婆好好照顾她的！”

    王云清告诫老张，“这里也有鬼子汉奸吧？你要小心些，千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附近的镇子里鬼子不多，伪军有一个中队，那个中队长是我的把兄弟，村里的保甲长都是表面上给鬼子跑腿办事暗地里要操鬼子老娘的主儿。我人缘好，黑白道上的人都给我些面子。您妹妹住在我家里绝对安全！”老张又指着桌上供着的关公像说：“东家，我张某一向为人忠义，为朋友两肋插刀，您的妹妹就是我的家人，她的命就是我的命。这点请您放心！”

    王云清微笑着点头道：“老张啊，你的为人我知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前来麻烦你的。”

    这时老张的媳妇端上一壶热茶，老张又叫她去炒几个菜，他想和王云清夫妇喝上几口酒。王云清忙制止说：“这么晚了，就别麻烦你们了。”

    老张说贵客来了非要喝酒不可，王云清夫妇只好客随主便。

    说话之间，老张的媳妇端上来一瓶烧酒和一盘炒鸡蛋，她对王云清说：“东家，这是我们自己烧的酒，可香了，喝多了也不上头。您几位先喝着，我再去炒几个下酒菜。”她说完转身就走，王夫人忙阻止说：“弟妹，这大晚上的来打搅你们挺不合适的，你快歇着，别忙活了！”

    老张媳妇笑着说：“大嫂，您们可是我家的贵客，平时对我们也很是关照。我们要是招待不周可是失礼呀。”

    老张劝阻王夫人，“嫂子，一盘炒鸡蛋哪够咱们下酒的，您甭管她，让她再去给咱们炒几个菜来。”

    王夫人站起身拉着老张媳妇的手说：“这么着吧，我和你一起到灶房看看，给你打个下手。”

    “那可不行！您是客，哪能让您下厨房呀！”老张仍要劝阻。

    王云清说：“老张，都不是外人，咱俩喝酒，你就随她们去吧。”

    “那也好，咱俩先喝着。”老张拿起酒瓶给王云清和自己的酒杯满满的倒上，两人一碰杯就喝了起来。

    王云清与老张喝着酒的时候心里总是在惦念着玉蓉，此时玉蓉是否已平安地离开王家大宅，能否安全来到凤凰岭还都是个未知数。忐忑不安的王云清心思不在酒上，他刚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老张见王云清心事重重便不再劝酒，就对其说起宽心话来。

    酒菜上齐之后，几个人草草的吃了几口就收拾了。老张和媳妇把院内的西房给收拾了一下让王云清夫妇住下，然后各自睡了。

    王云清夫妇生怕玉蓉发生意外，他们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一宿没有合眼。，

    在北平城西有一个生意红火的棺材铺，这个棺材铺的老板姓马，年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留着浓密的连毛胡子，人称马大胡子。这一大早就来了几个买棺材的人，店铺刚开门他就忙活起来。

    “那位是马老板？”话音刚落，一个细皮嫩肉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棺材铺。

    马大胡子点头哈腰满脸带笑的迎上去说：“您好，我就是马老板。”

    那个来人自称姓赵，他递给马大胡子一样东西。马大胡子接过一看原来是个密封的信封，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问：“这是什么？”

    “我家老爷要订做一个柏木的寿材，既要棺也要椁。这里面是详细的设计要求，要你按要求画出一张图来，你的设计要是符合我家老爷的要求，你这桩买卖的就做定了。你抓点紧，我下午就来取图纸。”

    马大胡子见这是个大买卖就高兴的说：“哎呀！这可是桩大生意啊！不用画图啦，我的后院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寿材，请先生您随我进去过过目。”

    “不啦，我还有其它事儿呢要办呢。你可得抓点紧，我家老爷急等着要呢！”来人撂下句话就掉头走了。

    马大胡子拿着信封走进里间屋，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然后撕开了信封。他拿出信一看，眉头忽然紧锁起来，原来这封信是他多年未曾谋面的玉蓉表嫂写来的求助信。马大胡子坐在桌前把那封信仔细的看了一遍。信上简短的写道：弟，嫂急事须回，今晚后门接我，切！

    这个马大胡子表面上在做寿材生意，其实他经营的这个棺材铺是国民党军统局的一个地下情报站，这个情报站除了有搜集情报暗杀敌特的任务外，还利用卖棺材和代办丧事的便利条件为国统区偷运军火和药品。马大胡子是这个情报站的负责人。

    马大胡子的身份虽极为隐秘，但其早年在戴笠手下受训还是冯宣侠介绍去的呢，马大胡子又是冯宣侠的远房表弟，冯宣侠对他有些了解，所以冯宣侠想到假如玉蓉在北平遇有难以解决的事，马大胡子是个可以依赖的人。在这之前，冯宣侠已经给他写了一封密信，在信中说明了玉蓉的情况，要他在玉蓉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

    马大胡子看完信后坐在椅子上思索起来，他在考虑是否要帮助表嫂脱离险境。因为地下工作要求有极强的隐蔽性，为了组织的安全，一切行动都要严格按照上峰的指令去执行，决不允许擅自行动，这护送玉蓉出城不是马大胡子该管的事情。但冯宣侠是他表哥，玉蓉是他表嫂，他总不能眼见一个国军将领的妻子让日本人抓住吧！想来想去，马大胡子把拳头往桌子上用力一砸，他决定帮表嫂这个忙！

    马大胡子站起身走到前厅里，把一个叫大柱子的伙计叫到身边，和他一起走到了棺材铺后院的一间屋子里。

    马大胡子表情严肃的对大柱子说：“大柱子，今晚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大柱子一听说有任务就来了精神，“老板，我的手好些日子没开荤了，今晚您让我宰哪个家伙？”

    “你小子杀人上瘾啊？”

    “鬼子汉奸杀一个少一个，不杀白不杀！”

    “我今天不是让你去杀人，而是让你去救一个人。”马大胡子对大柱子说：“我的一个远房表嫂是个身份很特殊的人，她现在哥哥家里养病，你在今晚十点半的时候，到她的住处把她悄悄的接出来，然后把她平安的带到我们这里。记住，绝对不许出现意外！”马大胡子把写有玉蓉住址的纸条交给大柱子。

    “老板您放心吧。”

    “另外你明天一大早还有个任务，就是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把我表嫂偷偷地送出北平城。”

    大柱子说：“没问题！这把戏咱们玩得可顺手啦。”

    马大胡子教训着大柱子说：“小子，明天送的是人，不是枪支药品和电台一类的东西，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大柱子着急地问：“您有什么好点子？”

    马大胡子不紧不慢的说：“你不要着急，我心里已有了主张。”他当即又从外面喊进一个叫老蔫的的伙计问道：“老蔫，明后两天有没有让咱们送殡的生意呀？”

    老蔫答道：“今天只有几个棺材要拉走，明天一大早倒是有个送殡的生意。”

    马大胡子眼睛一亮，“老蔫，你给我说详细点。”

    “我们要送的那个死主是个东北老头。在城西三十多里的地方有个墓地叫做东北逸园，里面葬的死者都是东北籍人士，那个老头就要埋在那里。”

    马大胡子又问：“那老头的家属多吗？要跟着出殡的人有多少？”

    “那老头的身边只有老伴和一个未出嫁的女儿，他的女儿偷偷对我说起过，她有一个哥哥是东北军军官，后来跟随着队伍到西安去了，至今音信全无。她的母亲前些天因老爷子去世而伤心难过，结果一病不起，她照顾母亲脱不开身，所以出殡那天她家里没人跟着去。安葬老爷子的事都交给咱们了，她会额外多给咱们一些钱。”

    马大胡子听完老蔫的话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噢，我知道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俩都出去吧。”马大胡子让大柱子和老蔫出去后，他点着一支烟沉思起来。

    马大胡子的店铺里藏有几口特制的棺材，这种棺材从表面看去高大厚重材质坚实，但掀开棺盖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出棺材里面较浅，而棺材的底部很厚，这底部实际上是个暗藏的夹层，但从棺材的外观来看，很难看出端倪。棺材是死人才用的东西，常人在街上见到装死人的棺材怕粘上晦气，会远远的躲开，即使遇见鬼子和伪军的检查也是敷衍了事匆匆放行。马大胡子就是抓住人们这种心理用这种棺材偷运武器和药品。他的具体做法就是送死人出殡时把偷运的物品装在这种棺材底层里，把棺材拉到郊外下葬后待天黑再派人掘墓，取走棺材底部夹层里的东西后把坟墓恢复原状，这样做既有成效又不露一丝痕迹。马大胡子又要用这特制棺材把玉蓉偷偷地送出城外。

    马大胡子拿出纸笔给玉蓉写了封回信，信上只有几个字：晚十点半，车夫，大柱子。

    他把信封好后揣进怀里。当天下午老赵到棺材铺里要设计图纸时，马大胡子亲手把写好的秘信交给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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