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大门,迎面看见容成独,他身后跟着金风,金风手中提了个精致的镂空花纹的木笼子,里面蹦着一只柳黄羽衣的正唱着悦耳鸣声的鸟儿。
“要出去了?”容成独停在她前面,清冷地毫无感情地问道。
岳筝嗯了一声,错过身就要走开。
“我正好有话跟你说”,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说道:“稍停片刻。”
跟着她的几个侍卫听此都后退远离了几步。
“好,你说吧”,岳筝深吸一口气道。
“回房”,用力一拉,容成独便揽着她的肩膀向里走。
到了房间,岳筝一把拉开他的手,没好气道:“现在说吧。”
容成独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实在不喜欢这种僵持的感觉。但是,比起她走开,僵持就僵持吧。
他只是让金风把手中的鸟笼放在桌子上,就手拿一根漆黑光滑的小木棒戳弄小鸟。一会儿捣捣绒绒的鸟颈,一会儿扰扰鸟儿的鲜红的爪子。
十足的一副浪荡公子神态,岳筝问道:“你就是让我看你斗鸟的吗?”
鸟儿啁啾一阵,悦耳动人。
容成独随意地放下木棒,拉住她在身边坐下才道:“当然不是,本王只是让你看看这鸟,它在笼中很快乐。”
岳筝顿时直直地看向他,几乎是笑问道:“那你是让我像这鸟儿学习了?乖乖的,好做你的玩宠?”
话未说完,就一把推开了他。
容成独周身蓦然清寒无比,他说道:“我要你学的是这个。”
纤长,洁白,却又彰显着力量的手指拉开了木笼门。鸟儿探了探毛茸茸的小脑袋,在木笼上啄了两下,然后扇着翅膀扑棱棱地飞了出来。
只是还没飞出多高,就给漆黑光滑的小木棒惯喉穿过。
容成独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鸟儿的女子道:“看明白了吗?妄图离开,就会与这可怜的鸟儿一样。”
“杀了我吗?”岳筝忍不住喉间的哽咽。
“不”,容成独见她如此,内心全是烦躁,他说道:“只是让你明白,离开我,你活不下去。”
“筝筝,我真不明白,我给你的不够多吗?你对我怎么能那么无情?”他近乎低吼道。
岳筝嘲讽一笑,起身便走。
容成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要想着离开,鸟儿有的只是一个笼子,你的笼子里还有你在乎的东西。”
“多谢王爷提醒”,岳筝冷冷说道。然后大步离开。
容成独却更加烦躁,脸色异常苍白。当时根本就不该心软,还准许她出去。
岳筝坐马车而行,不想因为身后的几个侍卫引起路人围观。但即使这样,跟在马车后面的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还是引起了许多讨论。
想起刚出门时容成独的话,再听着马车一过外面就纷纷相问那是什么人的声音,岳筝就只想到书院带着儿子就找机会躲到异园中去。
骗她的容成独,如此威胁她的容成独,都让她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他这个人。
马车到了书院,岳筝以怕惊吓到孩子为由让几个侍卫停在外面等候,但是一身金甲的护卫们都跟山一样闷立着。她走哪,就跟哪。
惊动了山长并先生,还有他的夫人。
二人见了她竟然都行了礼,想起桃坞的话,岳筝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她是来看孩子的,让他们随意就好。
并先生连忙让人去学室带了,然而来人却回来说:“今天小公子没来上课,随从过来请假了,说是着了凉,没法过来上课了。”
岳筝本不想去陆家的,听了这话便也什么顾不上地朝陆府赶去。
不过一夜,竟然就着凉了,陆鸿怎么照顾孩子的?况且她一直都有给曲儿喝百花蜜强身,儿子根本不会轻易地生病。
到了陆家,一路问着到了曲儿所在得房间,看到小脸儿通红地躺在床上的儿子,岳筝心中的恼和怨就压也压不住。
对陆鸿的,对容成独的,对自己的。
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烫的惊人。岳筝却强忍着,想要避开陆家人给儿子喂一杯蜂蜜水再说陆鸿的事,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让陆家人回避,昏躺着的儿子就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岳筝连忙坐过去半抱起昏迷着还吐个不停的儿子,一边喊丫头拿痰盂清水来,一边给儿子轻拍着脊背舒缓着。
屋中乱成了一团,陆太太看见孙子病成这个样子,又心疼又自责地直是哭。
折腾了半天,儿子终是不吐了,丫头们拿着干净的被褥过来换,陆鸿拿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要帮小家伙换上。
岳筝却一侧身躲开了,就这样抱着一身脏污的儿子要走。
陆鸿伸臂拦住了,低沉的声音中满是自责:“筝儿,总得给儿子换上干净衣服。还有,你能带着他去哪里?那里你自己还不能自由,儿子能如何呢?”
岳筝一阵沉默,却终是松了手,由着陆鸿去给儿子换衣服。
“你也去换身衣服吧”,安顿好了儿子,陆鸿走到还是那样站着的岳筝身边,说道。
“你是怎么照顾曲儿的?才不过一夜就病成这个样子,我的儿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岳筝看到儿子刚才那幅模样,这种与他前世之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症状,心中的恐惧一下子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只不过才一夜,你就把我儿子养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他生病,给他喝了多少蜂蜜水,一夜之间你就让他病成了这个样子?”她朝陆鸿喊道,也不管头脸地对着他就是一通乱打。
陆鸿不躲不避,直到她没了力气,才将她揽在怀中,难掩痛处道:“对不起,筝儿”。若是知道,他不会由着儿子在外面待到那么晚,不会唯恐他饿了又让厨房做什么夜宵。
岳筝平静下来,推开陆鸿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看着他。”
“你先去换身衣服吧”,陆太太说着,脸上也是难掩愁容。
“不用”,岳筝说道,直接去了床边,让在旁边照顾的丫头都散了。
陆太太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拉着老头子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岳筝便给儿子喂了治小儿疟疾的蜂蜜水,终是不放心,又为了一匙蜂王浆和百花蜜。
拉着儿子热的烫人的小手,岳筝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只害怕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
趁现在没人,去异园吧,儿子肯定就不会有事了,管他们陆家的人会怎么样?岳筝突然这么想到。
食指刚刚触到花瓣,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踏来。
“你去旁边房间换身衣服吧”,陆鸿说道,将手上的一件水蓝长裙递了过来。
岳筝松开手,起身接过,在后面丫头的带领下走了过去。
她再回来时,就听见一个上了年纪却很洪亮的声音说道:“小公子吃过药倒是好多了,不过小公子肠胃弱,药就吃一天的便罢了,炖些温补的药膳配合着吃吃吧。每隔一刻钟就拿烧酒给小公子擦擦脚心,烧也退的快些。”
“不会有什么事吧,刚才吐的实在厉害。”陆太太仍旧不放心。
“已经好多了,很快也就能醒了。放心吧,不过以后要小心些,这孩子身体底子太差,不病则已一病就是顶凶险的事。”大夫又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脉搏,这么交代道。
听得陆夫人脸色苍白一片,又是点头又是询问可有什么办法补过来的。
大夫也很耐心,一一地说了。
岳筝却是一阵后怕。总觉得儿子经常喝那些强身的百花蜜就没事了,可是为什么没想着带他再看看大夫?
没到晌午,小家伙就醒来了,一看见她在,笑眯眯地就要爬起来,嘴里还嚷着:“娘亲,你来了?我想喝你做的水果粥,要水蜜桃汁的。”
孙子一醒来就要东西吃,可把陆太太高兴坏了,连声地让婢女快去做来,婢女们却没一个动的。
小公子要的这些东西,她们哪里弄去啊?现在的鲜桃还没有成熟吧?
岳筝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转身对婢女道:“就熬些红枣小米粥吧,看看有没有小油菜,少油少盐地炒一盘来。”
婢女这才脆生生的应了个是,领命走了。
曲儿也明白不方便,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刚刚才做梦娘就给我做水果粥吃呢,都是喷香喷香的水蜜桃味。”
“你这个小馋猫”,陆太太忍不住笑道。
但这心里就是难受,要不是。。。。。。一家子在一起多好。
曲儿吃过饭,没过一会儿婢女就端来了一碗药,乖乖地喝了,又跟岳筝说了一大篇话,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想要把儿子放在身边,可是那样的容成独,这个早就算计排挤她儿子的男人,又让她不敢冒险。
甚至前几天儿子遇到的事,岳筝都忍不住联想到他的身上去。
当初竟然让他的人去查,虽然有证有据地是张敢,可是他都能让莫灵儿跟她抢儿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必须走,不能再留在这里。可是想遍她认识的人,也想不出哪一个能够让她把桃坞他们托付过去。
“你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儿子的。”陆鸿端着些饭菜进来,见她眉头紧皱的,便说道。
岳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顿了片刻问道:“我如果走了,你能护住桃坞他们没事吗?”
陆鸿看向她,眸光亮如星辰。“你真想离开他的身边吗?”他问道。
岳筝被他问地一怔,说道:“当然。”
陆鸿眉目间有些沉郁,“筝儿,算了吧,你这样不舍,他定会有办法让你再回来的。”
岳筝想要反驳,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承认,想要借此时心中对他的恼劲儿远远走开。
正无言间,门外响起金鳞的声音:“岳姑娘,王爷等您回去用膳。”
岳筝来到桌边吃饭,没有理会。金鳞倒也没有再出声。
陆鸿看着她淡淡吃饭的模样,眉间的沉郁去了些,但是他却突然开口道:“筝儿,那天你说的那个假设,是真的发生过吧?”
岳筝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吃惊地看向陆鸿。她一时找不到声音,停了好久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见了”,陆鸿平淡地说道。
“怪不得你宁可独自抚养儿子也不想让我照顾你们。”他又说道,脸上尽是自嘲。
妻子都死了他全部知道,尽管觉得那个女人不是她,还是尽量待那女人好,觉得就是在对她好了。
可是那个他活了一辈子,看着膝前儿孙环绕,也没能知道他念着的那个女人给他生过一个儿子,儿子却不过四岁就死了,女人也死了,还是被莫家给磨死了。
陆鸿心中疼的滴血,可是无能为力,不能让那个他去把在庄子上病入沉疴的她接出来,那个他只是觉得远远见过两次的她让人感觉还不错。
就像现在的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所以陆鸿宁愿一辈子不娶,也不想像那个他那样过一辈子。
“你,怎么看见?”岳筝问道,陆鸿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怕”,他轻笑道:“梦见,从你那天那么说之后。”
“做梦而已,你也这么当真。”岳筝说道,她倒不是怕,只是以为他也。。。。。。
“梦耶?非梦?”陆鸿道:“我倒是希望自己真能做一场美梦,就从那天晚上开始,再不济晚两天也行,晚一个月也好,就是晚两三年也行。”
岳筝干笑。陆鸿这个人想让人讨厌都难,他就是温暖的春阳;容成独却是想让人不恨都难,比秋冬的深潭都能让人心冷。
可是她就是放不下他,这不就是犯贱吗?
岳筝直到夕阳西下,才出了陆府。她没有说带儿子一起走,儿子也没有流露出一点跟她走的意思。
。。。。。。
“奶奶,到家了。”车夫的提醒打断了马车内百无头绪却又忍不住想这想那的岳筝。
车帘很快被打起,碧瓦站在车右侍立,见她下来,立即伸手搀扶。
“王爷让您回来后立即去见他。”岳筝还没朝前走一步,碧瓦便低着头道。
她顿了顿脚步,没有理会,抬步继续向院中走去。最好生气吧,气到连一眼都不想看到她。
可是一跨进大门,岳筝却被气地双拳紧握,就朝着她住的东厢,桃坞、小文,甚至是连带着李嬷嬷和桃坞奶奶都在那里跪着。
转过脚步,岳筝就想冲到王府去问问他,到底要怎么样?把她身边的人都逼死了,只剩她孤零零一个,是不是就好了?
可是看到门口树一样长在地上的侍卫,她就清醒了下来。就是问他了,又能怎么样?
还认不清现实?他不是一大早就暗示她,自己不过是他眼中的一个笼中鸟。
岳筝紧握双拳,走过去将掺住桃坞奶奶,同时对其他三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三人却没有动静,桃坞奶奶更是拉住她的手并不起身。
“起来吧”,岳筝压着那股无名火道:“我这就将卖身契还给你们,李嬷嬷你也回王府去吧。”
“岳姑娘,您就饶我一命吧。”李嬷嬷头磕着地面不起来,口里的声音有些悲戚。
岳筝听得心中不是滋味,“我不用你,就跟我没有了关系,命也就保住了。”
“背主的奴才都是要被绞死的,这是规矩。”李嬷嬷说道。
岳筝冷笑,说道:“你的主子是我吗?”
李嬷嬷一时无言。
桃坞奶奶这时道:“筝娘,你跟公子,这突然是怎么了?都要成亲了,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只是看清了他这个人。”岳筝冷淡地说道。
“如果当我是主子,就都给我起来。”她说着,已经施力扶起了桃坞奶奶。
桃坞奶奶年纪大了,起身时腿都站不直。岳筝心中更恼了一层,却只是对桃坞道:“扶你奶奶回房擦点药,小文去做饭。”
李嬷嬷还跪着,岳筝本不想理,只怕那天与曲儿说回乡去,就是她告诉容成独的,可是。。。。。。暗叹一声,将她扶了起来,道:“您本就是太妃娘娘身边的人。”
回去找太妃娘娘,老奴只怕死的更快?“您就别赶老奴走了”,李嬷嬷有些祈求道。
“回房擦点药去吧”,岳筝说道,随即回了房间。
碧瓦要跟来,被她关在了门外。
“不用一直跟着,在房间里我能哪里去?”
听着屋里传来的声音,碧瓦只得放下了推门的手。王爷当时听到李嬷嬷的话,那种失望失笑自嘲的眼神,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难过不已。
碧瓦真是没想到,这岳姑娘看着对王爷也挺好,但是竟能孩子说走就走?王爷知道了,能不难过吗?
王爷难过,她们就不可能好过呀。想想当天的张大人和皮大人被王爷训得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下,想想上茶的轻梦三次都没端出温热适中的茶来而被罚跪,碧瓦觉得自己被调来这里还是挺幸运的。
而她之所以被王爷看重,还不是当初照顾了几天这岳姑娘。
也可想,岳姑娘被王爷看得多重。
想了一阵,碧瓦对着门说道:“岳姑娘,您就去王府跟王爷说会话?王爷一向对您宠爱,只要是您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过拒绝的。”
况且这次错还在您这儿啊,碧瓦心内补充。
岳筝正在解发,听到碧瓦这句话,再抬头看到妆镜台上的水面镜,一直强压着的怒火就都窜了出来。
宠爱?是啊,先有宠才说什么爱,与他那鸟笼子中的鸟有什么区别。
岳筝腾地起身,捞着镜座就扔在了地上。那镜子却只在地上滚了两圈,就好好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岳筝更气,又臭又硬!她两步过去,捡起来,再举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掷去。
门恰在这时开了,一身清冷的他走了进来,镜子咕咚几声砸到了他脚下绣工精整珍珠灰的鞋上。
一时间气息更加冷滞。
碧瓦在门外心惊胆战,只祈祷着岳姑娘千万别提到她。
“你想做什么?”一抬步,他问道,并很快走了过来。
“你看不到吗?”岳筝反问。
“本王给的东西,你敢砸了?”容成独心中已满是狂风暴雨,把镜子当成他来砸的吧。清冷而又阴鹜道:“你不想活了?”
岳筝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是啊,你的刀呢剑呢?”
“你”,容成独呼吸一顿,狠狠地拉住她的衣领拽了过来,清冷的目光将她困住。“放你出去是让你会奸夫的吗?现在还想以死反抗啊?”
“容成独,你住口。”
“说到痛处就恼羞成怒?”
“你不会忘了你把我儿子扔到陆府了吧?我只是去看儿子?”
“好借口,我该直接让人杀了他,到时你的借口是什么?让孩子爹安慰你?”
岳筝呆怔地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好看到让人心醉神迷,却吐出这样刀子般得话语。他真的想过。。。。。。
容成独的心却早被狂风暴雨打地狼狈不堪,此时只有一个目的,让她记起对陆鸿的恨。
“不要忘了,是陆鸿把你强奸了,才会有那个孩子。”他看着她,清冷清晰地说道。
岳筝心中发抖,抬手的瞬间巴掌就落到他洁白的面颊上。
啪的一声很想,传地很远。
“那也比你强,时刻想要了我儿子的命。”岳筝说道,眼眶泛红。
“我眼瞎了才觉得你能依靠,会对我们母子好。”她说道,拂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容成独觉得嗓子中被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那也比你强?眼瞎了?
下一刻他就觉得眼前昏眩,棉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直往下按,将胸口塞地密不透风,呼吸中断了。
玉山倾倒,他清淡的珍珠灰的不凝滞于物的身影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原来被气地狠了,是真的能够犯病的。
你就嫁给他去吧,我放你们一家三口团圆了。
容成独从来不觉地权势禁锢能够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关注,得到她的爱意,所以他从来不在她面前用。
但是听到她答应那小娃回乡的一刻,他就知道妄自以为得到的她的心只是一个虚物。为了小娃,她连跟他商量一下都没有就决定不要他了。
怀疑到他,也不会先到他跟前问一问。
她这样的选择,他清楚,所以才会做那么多,但是做那么多,还是徒劳。
在她心中,他就是可以舍弃的,第三位都排不上吧?
那也比你强?
给她带来那么多痛苦的陆鸿也比他强?
是啊,他能跟她白头到老。
眼瞎了?
没有爱过他才会说眼瞎了吧?
要是爱了,就是真的瞎了也会说甘愿。
岳筝看到他一瞬间惨如金纸的面庞,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掐住手心才能没有跌倒在地。
碧瓦惊叫了一声王爷,房间里很快就进来金鳞,还有金风,还有两个岳筝不认识的。
“岳姑娘”,金鳞见她只是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不动,连忙喊了一声。
王爷前天才病发一次,这么快又一次,金鳞觉得手心冒汗。这次王爷的脸色与往常完全不一样,是不是。。。。。。
岳筝被金鳞这一喊才回过神来,她不敢看他,前一刻满腹的恨满心的恼,都变成了担忧害怕。
“你早晚会把我气死”。
他曾经的清冷的却玩笑似的话再次响在耳边。
岳筝听着他那断地几乎接不上的呼吸声,突然觉得,他说的不是玩笑,是真的会发生的。
“金鳞,去喊月无人来。”岳筝惊恐地大声喊道。
儿子,和想要儿子死的他,岳筝只觉得心被两种对立的感情一直拉扯着,其实这两个人,哪一个她都放不开。
“岳姑娘,请您快些给王爷吃药。”金鳞说着,话音还在,人已经风一样的消失了。
见岳筝还是不迈步,金风和金麒都急了:“岳姑娘,人命关天。”
“王爷已经不能呼吸了,奴婢一枚药都喂不进去。”碧瓦喊道,眼眶已经发红落泪。
岳筝这才惊醒似地疾步过去,她飞快地夺过碧瓦手中的药瓶,自己倒了也不知几颗放到口中伏下身子便以口度。
只是当她将舌探入时,他的口中却是一片冰凉沉寂。
岳筝心凉,却不管不顾地以舌相挑,推着口中的药送了进去。
但没有感觉到他的吞咽。
岳筝连忙抬起头,他的面色已由金到紫渐渐惨白了。她的双手抑制不住颤抖,却紧紧地搂住他的颈子,声音也在颤抖:“容成独,你把药咽下去吧,我不该故意说那些气话,你快醒来吧。”
但是她的话就像落在水面上的雪花,全都无声地消逝了。
她甚至连他断续艰难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室内响起了碧瓦压抑的抽泣声。
“筝儿,你快放开他。”伴着些微焦急的声音,月无人将抱着男人脖颈喃喃的女子拉开。
“月无人,你别让他死。”岳筝似抓到了可以救命的浮木。
月无人垂目看了眼地上已经游丝般呼吸的男人,不敢点头,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尽力。”
“不要尽力,你要一定。”
月无人的话差点让她崩溃,岳筝忍不住尖声喊道。
月无人点了点,撩衫蹲下,随即针裹就被他摊开在地上。
岳筝闭目,转身避开。
。。。。。。
王府内,太妃娘娘正在听一位女先生说书,孙嬷嬷闲不住地起身去换新茶。
金风此时神色慌张地疾步进来。
“王爷还没歇下吗?”太妃娘娘问道:“大晚上的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
“王爷”,金风开口,不敢说下去,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王爷病发,月神医说很危险。”
金风话刚落下,太妃就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孙嬷嬷赶紧扶住,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好好的,怎么会又发病了?”太妃猛地起身,怒喝道:“你们这群奴才怎么伺候的?”
说着话,已经快步地走了出去。
金风连忙跟上,说道:“在岳姑娘那里。”
“到底怎么回事?”太妃边走边问,又怒又威。”
“月神医说,是王爷本就没从上次病发中恢复,又一时怒火攻心,更兼情志皆堕。。。。。。”金风僵硬道。
太妃娘娘脸色瞬间黑沉,“真是出息,堂堂金川王也能被气死?”她喝道,声音已经发颤。
“气不是主要原因”,金风忍不住辩驳。
太妃娘娘加快了脚步。
。。。。。。
月无人很快收了针,对岳筝道:“他自己都不抵抗,甚至还顺着死气侵袭,我的针术管不了多少用。”
“不会的”,岳筝后退一步,大声喊道:“不过就是气地犯病了,王太医上次很快就治好了。月无人你自己医术不行,在这里胡说什么。”
“王太医你来。”她又低头在那里闷不吭声的王祥道。
王祥是被金跃直接提来的,当时听说王爷发病,是直接吓瞪了眼。因为童儿说,今早王爷过去拿了夺味。
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服过?千万没有,好好地服夺味也没有不是?
“岳姑娘,下官也没有办法。”王祥噗通就跪了下来,说道:“月神医说的,很是。”
岳筝一下子捂住了脸,握手擦过满颊的泪水,她喝道:“再是,你也要给他治。”
王祥叹气,王爷这是从心里不想要这命了呀,本来上次就不知王爷通过什么刺激而发病了,病气还在。更加糟的是,王爷服过夺味了,他想了想便对岳筝道:“您跟王爷说说话吧,让王爷多些挂牵,再看看吧。”
自己和童儿的命,这下也难保了!
王祥的这一句话,完全将岳筝打进了无底深渊。
她一下子后退好几步,看着因不敢移动还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的胸口的起伏已经要看不出来了。
刚才还好好的,过来训她质问她,却不过这么一会儿,就要死了?
容成独,你真狠,真厉害,你连你自己的生死都能操控吗?
那么。。。。。。“容成独,你不能死在我这里,要死也滚回你的地方去死。”她突然大声喊道。
太妃冲了过来,拉住岳筝一巴掌就把她扇到在地。“我儿子死了,你也得下去陪他。”她已完全不顾了形象。
“把她给我拉到外面跪着”,太妃说道:“独儿一日不醒你就跪一日,他若死了,你就跪到死。”
说着她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容成独,但马上转开眼睛,叱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情种,你要是敢让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宫就把你的女人折磨的面目全非,再给你送到阴间去。”
王祥知道自家王爷有多在乎这岳姑娘,太妃娘娘如此一番话时就一直关注着王爷的动静,但是失望地手指依旧僵持,呼吸也只剩那飘飘乎乎的一缕。
可以说,已经死了!
王祥脸色苍白的一下子蹲在地上。
太妃怎会看不出来儿子如今的情形,强撑着不相信才没有倒下去。只是呵斥旁边的奴婢道:“一群没眼色的,还不抬王爷床上躺着。王祥,用针用药去,今个儿王爷要是死了,整个王府的人都给我陪葬。”
一般人虽然心中恐惧,但也不免悲伤。
岳筝只是看着这些人忙碌,依旧在地上坐着,一边脸颊青紫的醒目。月无人叹了一口气,蹲在她的身边,轻声道:“生死有命。”
“你也去救他吧,就算没办法了,也给他施针吧。”岳筝看了月无人一眼,悠悠地说道。
月无人按住她的肩膀,安慰性地揉了揉,起身过去。
一转身就看到看着太妃阴沉的脸色,没说什么错身过去。
太妃虽然恨不得让人把月无人拖下去打,可还是忍住了。说不定他能救儿子的命,可是这个月无人若是早一步出手,她儿子至于到如今这一步吗?
怪来怪去,就是不该顺着他顺着这个女人。太妃的目光一下子打到岳筝身上,对门口的金鳞几人道:“你们都聋了还是不要命了,把她给本宫拉出去。”
“娘娘恕罪”,金鳞几人一致下跪。
“你们这帮奴才”,太妃骂道,看向孙嬷嬷,道:“拉出去吧,就对门跪着。”
孙嬷嬷其实也有些为难,不过还是迈出了步子。
但却被一下子窜过门口的金甲护卫抬剑拦住了。
“反了你们了,本宫面前就敢拔剑?”太妃忍不住怒喊,一番下来,声音已经嘶哑了。从心到外的浑身酸楚无力,这金阙是儿子那里的死卫,眼中只有性命和忠诚,给了岳筝防的就是她这个做娘的吧。
“属下职责所在”,金阙的声音刻板僵硬。
“行”,太妃忍住头晕道:“都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孙嬷嬷,回府让金明来,把这几个奴才都给我处决了。”
这些都可以说是容成独的左膀右臂,以前太妃绝对是舍不得的。可是现在她儿子眼看都活不了了,还要这些奴才做什么。
孙嬷嬷也看出娘娘的伤心,过了这个时候定是要后悔的,便劝道:“娘娘,先留着这些奴才吧,王爷醒来用人一时哪找去?”
太妃疲惫地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孙嬷嬷便目视几人下去,见岳筝起身向里间去,也没有说什么。
太妃看见,终究也没说再拉下去的话。心里有一点微弱的期望,期望那女子在里面待一待,儿子就又好了。
只是才刚这么想,里间就传来一阵阵悲咽。
太妃连话都没有说出口,就一下子晕了过去。
。。。。。。
“筝儿,你别这样,你也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心,是不是?”
月无人拉住了那个趴在男人胸口一动不动的女子,不忍心说出这样劝慰的话还是轻声说了出来。
半个时辰了,从听到王祥那句“王爷薨了”,她就不吵不闹,不声不响地这么趴在他的胸前。
“他是吓我的”,岳筝喃喃,抬手搓了搓他已经开始冰凉的下巴。
“怎么可能啊?就是做梦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一下子就死了,真的死了吗?”她转头看着月无人问道。
月无人不敢看她满是侥幸的眼睛,期望告诉她这是一个梦的眼睛,呼了一口气道:“真的,半个时辰前他就死了。刚才太妃娘娘过来了,骂了你许多话,也说了很多话,但后来又哭晕过去,才被下人们掺走了。你想一想,这些都是真的。”
“他生下来就这么点大”,太妃说着两手比划一个长度,似乎带着笑意道:“我是看着他一天天一点点儿长到这么高的一个大男子。”
“我养这个儿子,费了多少心力啊?不过他从小就没怎么哭过,这一点倒是省心。但是也没怎么笑过,这就不省心了。更不省心的是,他就是个天煞孤星都让道的命。”
“你知道他父皇怎么要给他名一个独字?就是为了让他不独啊?皇上还跟本宫说过,孤独地也好,坐皇位上肯定不苦。”
“可是他坐不了那个皇位,你知道为什么吗?没有几个人能在他那眼光下正常思维正常说话啊。你看他那地方,哪个丫头敢多说一句啊?”
“这么多年,除了他的皇兄,还有一个陆鸿,他哪有一个朋友?朋友有没有其实也不重要,没有女人才是大问题。我看见一个漂亮的,乖巧的,还有那泼辣的,都会想说不定这个就是我家独儿喜欢的。”
“谁知道,他看上你这么一个灾星!”太妃的话狠厉起来:“你却不知道珍惜,装什么清高?现在他死了,你就到阴间去陪他。”
岳筝响起了这些飘过耳边的话,痛叫一声大哭出来。
月无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容成独,你怎么能说死就死?你这个混蛋,你把人命看成什么啊?”岳筝撕扯着他的衣衫,喊地声音嘶哑。
“岳夫人,太妃娘娘命我们请王爷回府。”冰冷鄙夷的声音这时响起。
岳筝回头,看到几个目光恨恨地瞪着她的丫头,前面的尤最,后面是几个衣装洁净的嬷嬷。
“都给我滚出去”,她下意识地抱紧他,怒声呵斥。
“太妃娘娘说了,毒酒白绫任她选。”竹恋恨意难消,说道:“就在外间,送她上路。”
两位嬷嬷无声地就出来,抓住岳筝臂膀的手被月无人狠狠钳开。
“来人”,另一个婢女喊道:“将这个人赶出去。”
人进来了,却是金阙带着手下的五个人。
婢女嬷嬷很快被他驱走,只是门外又传来动起手来的声音。
“月无人,你帮我守门好吗?”岳筝好似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说道。
月无人只当她是要单独与容成独待一待,点头只是担心不减道:“我不会让人进来的,你好好的。”
岳筝抿唇露出了一个感激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直待月无人关门出去,双手穿过他的后颈抱住,抚过手腕上的花瓣,就已身在异园草屋内。
“蜂儿”,岳筝喊道:“你快出来。”
蜂王扇着翅膀很快出现,意念里已经说了个不停:“主人,你到底怎么啦?咱们异园大片的花都死怏怏的,蜂儿睡着也被惊醒了,但是这次怎么也探不到你的想法,还把我给震得胸口疼。”
“别啰嗦了,你要帮我,帮我救他一命。”岳筝打断它的话,说道:“蜂儿,你是生在千年古槐上的,古槐大人不是成仙了吗?所以你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起死回生的吧?”
她说地满是急切,刚才一想到异园,想到蜂儿,她一颗心里就全是急切与期盼了。
蜂儿嗡嗡着飞到床上方,在已面色惨白的容成独头上飞了两圈。然后慢悠悠地在意念里说道:“原来是你家男人死了,主人,我说过的,异园中的蜜方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这一下,岳筝彻底绝望了,瘫坐在地上,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就是傻,就是缺心眼,非要等到死了,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离了他也没法活。
蜂儿却在这时窃笑出声,但岳筝并没有心神去斥责它。
陪他死也很好,只是就要对不起儿子。。。。。。这种心被揉碎的感觉,让岳筝恨不得现在就死去。
哎呀,不好,根系纤弱的花儿们已经受不了了。
还有,它也没想到主人竟会求死啊。于是连忙大叫道:“还有一个办法,主人,有一个办法。其实他才咽气一个时辰不到,所以还算没死透。而且刚才蜂儿也感到,他心中一缕还不舍得走。”
“呐呐呐,我给你说办法呢,你别不信啊,主人!”
“你若是敢骗我,我马上就死,让你没机会继续修炼。”岳筝想起了一开始得到异园时,蜂儿说过的话,便狠声威胁道。
“就是,小蜂脑袋都在您裤腰带上吊着呢。当然不敢说假话,呐这里外围九亩槐树中,最中心那一棵最高的一个枝头上那朵洁白的槐花,就是他的救命药。”
“就这么简单?”岳筝不相信地问道。
“哪有简单,您知道那花开多久了吗?又是无极之水滋养,说集万物之精也不为过。而且这个男人又是与您心意相通的,这才能救。”
“好”,岳筝点头,闭眼动了意念,手中就现出一串洁白的还带着夜露的幽香的槐花。
------题外话------
一会儿二更,抱歉今天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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