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夭之野 第四章 食鼠度日

    不知是因为很久没有人陪他说话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人竟然十分健谈，不断地询问吴峥外面的事情。

    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又住在偏僻的老龙湾村，吴峥最多就是知道一点亓家集，以及亓府的事情，除此之外，也是所知甚少。

    “这么多年了，竟然等来了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小子。”

    听着老人幽幽的叹息声，吴峥却没有心思陪他聊天，身上的伤还在其次，关键是家里的奶奶。

    “爷爷，我进来多久了？”

    “多久？……。”

    那人似乎也要计算一下似的，可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哗啦声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当吴峥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只见笼子上的老人噗通一声跳入水中，以极快的速度朝水声传来处游了过去。转瞬间，只见他手里攥着一直硕大的老鼠，重新游回来，再次翻身坐在了吴峥的铁笼子上面。

    吱——，吱吱，吱。

    一连三四声越来越微弱的老鼠叫声之后，吴峥眼睁睁看着那人随手拗断老鼠的脑袋，扬起脖子看似就要把整只带着皮毛，血淋淋的死老鼠送入口中。直到听到连连的吮吸声，吴峥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吸食老鼠的鲜血。等吸干净之后，才麻利地剥掉老鼠身上的皮毛，用手指一点点撕下老鼠肉，就那样鲜血淋漓地送入口中。

    哇，——。

    终于，笼子里的吴峥张开嘴，佝偻起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似乎是被吴峥呕吐的声音惊醒，那人看看手中血淋淋的，已经只剩下包裹着内脏的一个骨头架子的老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忘记还有你小子，只能下次再分点给你了。”

    说完，再次仔细扣了一会，直到老鼠身上除了内脏外再没有能吃的东西，这才随手扔到了下面的臭水中。

    不过，吴峥直到现在还没有吐完。

    感觉已经吐出苦胆水来的吴峥，连身子都无法站直，脑袋差点就要没入臭水中。

    随着又一阵水声响起，那人已经回到远处那个幽暗的角落里，如同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声息。

    本就肚中饥饿的吴峥，经过一番翻肠倒肚的呕吐，彻底把胃里仅有的食物残渣也吐了个干干净净，不久腹中便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

    “好小子，想要睡个囫囵觉都不成了。唉，谁让我老人家心好呢，接着。”

    充满怨气的声音过后，马上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准确无误地从角落里扔了出来，直接穿过铁笼子上的铁缝隙，落到吴峥伸出的手掌中。

    饥渴难耐的吴峥，刚要往嘴里塞，突然看到手中握着的东西上有一根颤巍巍的老鼠尾巴，这才反应过来，那人扔过来的是块老鼠肉，下意识啊呀一声大叫之后，用力扔向了远处。

    只是吴峥并没有听到老鼠肉落水的声音，反而看到了那人突然高高跃起，准确无误地接住即将落入水中的老鼠肉，干瘦的身体才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混账，饿死拉倒，以后休想再吃到我老人家一口食物。”

    那人竟然连续怒骂了吴峥小半个时辰才终于住声。

    吴峥心想，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吃一口。

    可是，真的能忍住吗？

    尤其是当那人总是时不时看似十分无意地提起吴峥家中无人服侍的奶奶时，饿的再也坚持不下去的吴峥，终于接过了那人递过来的一只还在拼命挣扎的老鼠。

    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仅有的一点力气，才费力拗断了老鼠的脑袋，不敢睁眼去看的吴峥，摸索着抬起手，把老鼠刚刚拗断的脖子对准了自己微微抬起的嘴巴。

    当第一缕老鼠的鲜血灌入口中，吴峥不由自主又是一阵干呕。

    只是早就空空如也的肚子中，哪里还有什么东西，直到把刚刚憋着气息吞咽下去的老鼠血再次吐出来为止。

    就在那人充满埋怨的可惜声中，吴峥终于摸索着剥净了老鼠的皮毛，当把第一块撕下来的老鼠肉塞入嘴中，吴峥担心再被自己呕吐出来，急忙抬手捂住了嘴巴。

    滑腻而又充满血腥味的老鼠肉根本没有咀嚼，就被吴峥用力吞了下去。

    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一直憋着气息的缘故，眼睛里早已满是泪水，正无声地沿着脸颊缓缓滑下，一直滑入了吴峥的嘴角，泪水的苦涩味道反而冲淡了口中来自老鼠肉的血腥味。

    第一次无疑是艰难的，可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家中无人照顾的奶奶，十三岁的吴峥在吃到第三只老鼠时，已经基本能够适应了。

    只是，诺达的水牢中并不是随时都会有老鼠充饥的。

    有时候过去很久都不会看到一只老鼠，更不要说其他的动物了。

    昏暗中，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吴峥自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心中对于家中年迈的奶奶更是越来越担心。

    “爷爷，我想奶奶了。”

    吴峥已经不再哭泣，他想清楚了，即便自己整日以泪水洗面，也丝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是想有什么用？”

    “那该怎么办？”

    在吴峥的心中早已认定眼前这个奇怪的人绝不是普通人，不仅仅是肢体残破而依然若无其事的毅力，而且他那敏捷的身手，就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

    虽然吴峥无法离开困住自己的铁笼子，但是也能明白，自己绝没有那个本事。从那人捉老鼠的动作中看得出来，别说是换成自己，就是村子里习过武的那几个年轻人，也绝没有这样的身手。

    所以，吴峥在问出这句话时，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的。他总觉得那位奇怪的老人是有能力救自己出去的。

    “没有办法。”

    结果吴峥等来的却是一句让自己万分失望的回答。

    从此，吴峥再也没有求过那人。

    而且，话也越来越少。

    不仅如此，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小。

    如果不是渴望活着出去看看年迈的奶奶是不是还活着，吴峥早就放弃了。

    “小子，是不是又想死了？”

    不用吴峥回答，那人也没打算听吴峥的回答，便接着说：

    “想死怎么不早说？就那么几只老鼠，却被你浪费了一多半。真是一个没有孝心的忤逆之子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当看出吴峥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人总会拿话刺激他，尤其是拿家里的奶奶来刺激他。这让吴峥实在是非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