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西移,离西京越远,道路越窄,行人稀少。而山峰连绵起伏,山色如黛,田野清新偶闻兽吼。
轻快的马车转上一道坎,进入高密古林山道。
车夫王伯握缰的手有些颤抖,老眼警惕的四顾乱瞄:这就是黑糜山脚呀!咋看咋阴森可怖。
桑平催动座骑抢在前面带路,回头向王伯道:“不要停,快过。”
“好好。”王伯甩起马鞭驾车疾驶。
明显感到车速陡然加快,程橙姐妹互相对视一眼,伸手紧张的交叉紧握在一起。胆小的程柠已经开始眼眶泛红,太可怕了,外面世界太可怕了!这是米氏的险恶用心,她们姐妹中招了!幸好两位姐姐在身边,程柠看看程橙:“二姐,会没事的,对不?”
“当然了。我们姐妹吉人天相,什么花招都难不到咱们,小妹,别担心。”
吸吸鼻子,程柠稍稍心安。
突然,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下,外面变得很喧闹,跟着车外传来粗犷声音:“站住!打劫!钱财通通交出来。”
程柠哇的一声就哭了。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明远将军府亲眷在此,还不退下。”桑平威严大喝。
动静似乎一下小了许多,接着传来高低不一的大笑:“哈哈……”
“天高皇帝远,莫说明远将军,就是搬出蓝衣社也奈何了我们,这卖路钱是交定了。”
“就是,少啰嗦,给钱!”
“出来,车里人都给老子滚出来。”
“老四,斯文点,没听说车里是女眷吗?”
“大哥,女眷正好,咱们寨子少好些压寨夫人呢。”
“哈哈哈……”又是放肆大笑。
程家姐妹脸色倶变得惨白,眼神惊慌不已,这群强盗连明远将军的帐都不卖,这下在劫难逃了!
桑平老成的声音又响起:“齐阿宝,话可不能说太满,小心后果自负。”
“臭小子,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程橙不敢挑帘看外面情形,却贴壁紧张的细听对话。看不清桑平表情,只听他呵呵笑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明远将军府薛公子护卫桑平。”
“薛剑白?去年东倭崖战以一己之力智退千人倭贼围攻的薛小将军?”对方声音高扬,饱含惊诧。
桑平不语,估摸着脸带微笑,老神在在。
“大哥,谁呀?”
“薛剑白?没听过,老大,管他呢,先抢了再说。”
“大哥,动手呀!”
桑平这时又开口了,不紧不慢道:“齐阿宝,你蜗居小小黑糜山却知道东倭崖战,倒也算消息灵通,想来志不在此,怎么却干起这腌臜勾当?”
“放屁!姓桑的,敢骂我们?弟兄们,抄家伙给我上。”另有一个急燥的声音爆怒起。
哗啦啦,脚步杂乱和兵器纷纷伴着呐喊渐渐逼近。
程橙刹时面无人色,桑平是什么本事她不知道,可再有本事也必定是寡不敌众,那她们这一群妇孺只能任人宰割了。
“住手!”又一声洪亮的爆喝。
“大哥?”群匪们齐齐止步。
现场瞬间安静,只有王伯牙齿打寒战的声音传入车内。
“让开!桑平,过来。”这个应该是齐阿宝的声音。
得得马蹄声,桑平离马车渐远,程橙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忍不住想挑帘偷觑外面,被程樱一把拽住手腕,压低声:“小橙,别看。”
“大姐,我心里没底。”程橙很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樱眼神严厉,拉回她小声:“外面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你这抛头露面的,不自找麻烦吗?”
“我?我只挑一角……”程橙愧疚对手指,她真不是要抛头露面,只是挑起轿帘一角而已。
“也不行。老实待着,若那桑平解决不了,咱们姐妹……”程樱哽咽说不下去,她们姐妹是一死明志还是苟且活着呢?她也没想好。
“我知道了,大姐,我不看。”程橙慌手脚了,忙趋上前替她抹泪,低声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度过难关的。”
“嗯,这样就对了。”程樱一手搂两个妹妹。
外面忽又爆发爽郎大笑,引得三姐妹心又提到嗓子眼。
“误会误会,自己人,桑兄弟莫怪。”齐阿宝的声音很是响亮:“让路!”
“大哥?”几个不解的声音试图阻止这票难得的生意。
也是,黑糜山好久没宰肥羊了,他们不靠打劫,难道喝西北风?
“少他娘的废话,让路!老子的话不管用了是吧?”齐阿宝凶神恶煞的咆哮。
外面杂乱无章,悉悉嗦嗦的有点乱七八糟各色杂音混和。
跟着,桑平唤:“王伯,天不早了,赶路要紧。”
“是,是,桑公子。”王伯声音有点不利索了。
很快,马车重新启动,轱辘辘的向前缓缓驶离。
程府所有人不约而同长松口气,暗自合掌谢天谢神。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程橙顾不得害怕,用指尖勾起小小一角轿帘,露小张脸,觑一只眼睛张望外面:青山茂林映衬下,散落着面目凶恶的持刀强匪,而当先一骑骠悍黑马上坐着一个遮挡大半脸的大胡子男人,身着葛布汗衫,腰佩弯刀,双目炯炯有神,浑身透着一股强硬霸蛮气概。
程橙也是头一回面对活生生的强盗,轻轻惊呼一声,赶紧捂嘴,偏巧大胡子匪首目光一直盯着马车,意外与程橙半只眼相遇,微微一晃神,那只清亮如翦水的秋眸一隐闪逝。
慌慌张张收回头,程橙轻抚心口:“好可怕,吓死我了。”
程樱和程柠一副又好笑又鄙视的眼神:“叫你别看了。”
此后行程无碍,很顺利的在夜暮降临来到新市乡庄,田庄的佃户们没想到程府小姐们下乡,顿时手忙脚乱清理打扫,忙的鸡飞狗跳。
缓过气来的顾妈妈,王妈妈带着几个丫头仆妇指挥搬行李安顿三位小姐,看管田庄的吴管家夫妻二人更是慌忙招呼,惟恐招待不周。
桑平送到目的地,不歇不停就要告辞走人。
“程小姐,平安送到,在下不负公子所托,告辞了。”
“桑公子留步。天色已晚,路程凶险,何不歇宿一夜再回城不迟。”程橙过意不去,真心诚意挽留。
桑平摇头:“公子另有要事,恕在下不能从命。”
程橙轻咬唇,问:“黑糜山强匪?公子是如何说服的?”
“呵呵,薛公子在江湖上颇有威名,道上朋友多少会卖几分帐。程小姐,事不宜迟,在下告辞。”
看他如此匆匆有急事的样子,估计城里另外有别的事等着他,程橙只好再三道谢:“请代谢薛公子,护送之恩容小女他日回城从长计较,桑公子一路小心。”
桑平居高临下看她一眼,点点头拨转马,挥鞭催骑隐入渐暗的暮色中。
一直忙乱到月上柳梢头才算消停。
云淡风高,月色晈白。
程榛手里捏着石夫子留下的书信,怔怔良久。
离月底还差几天,石夫子竟然就这么不告而别?颂雅阁余先生说好的推荐信呢?难道已提前写好换上程柚了?他心很慌乱,虽然二姐让他亲自去找一趟明玉学院的余先生,可是没有石夫子的引荐,他能见着吗?无亲无故,凭什么去见明玉学院山长?
他没底,焦燥的在房里走来走去,晃得贴身小厮小信子头晕。
“大少爷,别晃了。石夫子迟早要走,不过是提前几天。”
“你懂什么!算了。”程榛苦恼之极,小信子懂什么,又不好跟他多说什么,他哥哥小义是程柚随身小厮,有些话不能说太满。
走就走了吧?明天就按二姐的法子试着去拜访余山长,希望他还记得自己,下月能顺利入读明玉学院。
“大少爷,歇了吗?”窗外传来个老仆的声音。
小信子出门一看,笑迎:“朱老爹,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门房老朱,佝偻身体恭敬侍立门槛边,廊下灯盏随风摇晃,映得他皱巴巴的脸略显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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