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进屋的时候,陈氏正在和邹氏说话,两个人就如同妯娌那般闲聊的样子,倒让夏小满有些意外,打量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陈氏。
细高挑的个儿,白净的模样丹凤眼,眼尾吊起,看到自己的时候,眸子清澈,不过却掩饰不住眼底的不待见。薄薄的嘴唇,给人的感觉非但厉害,还是个能说会道的。
“小满,这是你三婶儿,快叫人。”邹氏递过去个眼色,示意夏小满坐下。
夏小满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在邹氏旁边儿不冷不热的说道:“娘,咱们认亲不认亲也要看对谁,夏家的人还认咱们吗?”
陈氏不过十九岁,比小满刚年长三岁,听到她这么说脸色微红,咳嗽了一声说道:“小满这话也在理儿,叫不叫三婶儿无所谓,今天我过来也是想和嫂子说说话。”
“我娘出了名的没主意,有话和我说也一样。”夏小满说着,对陈氏露出来一丝笑意,这陈氏是个讲理的,总归比王氏和张氏让人舒服。
陈氏想了想,说道:“小满啊,按理说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这有些话说出来别不爱听,你不当我是婶子也没啥,不过女人家该注意的礼数,我可要说两句。”
“你说。”夏小满早就等着了,端起水碗喝了一口,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过门也有段日子了,夏家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长辈对不住你们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不怪你。”陈氏看了一眼夏小满,继续说道:“可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抛头露面多了,岂不是丢了爹娘的脸?知道的是你性子野,不知道还以为是没家教呢。”
夏小满点了点头,话说的不怎么中听,但还算合情合理,只是她陈氏家境殷实,怕很多都是不懂的,带着个三婶的身份指手画脚,该说明白的还真的说明白了。
“姑且叫你一声三婶吧,至少看得出你是为了我家着想,不过三婶怕是不知道我们一家的处境,老辈把我们逐出宗族,收回了田,家里寡母幼弟,我总不能还矜持着看着一家子受罪,外面的风言风语和家里的日子,孰轻孰重你也衡量的出,在乎别人的舌头,我们一家就没活路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命,我们不靠自己这双手,还能有啥办法?”
夏小满的一番话说的陈氏小脸发红,她早就知道这个夏小满厉害,可没想到嘴巴和刀子似地,自己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三媳妇啊,小满不是性子野,不过家里的日子你也看到了,没办法啊。”邹氏一开口,总算是给陈氏个台阶下。
陈氏看着面前的娘俩叹了口气说道:“嫂子,我也是听别人风言风语的受不住了,这才来和你说说,外面都说你家得了横财,这还是好听的呢,你都不知道别人说的多难听,还有老陈家的石头,那天在这里干活回家之后,他爹可是吊起来一顿打啊,我……。”
“石头哥挨打了?”夏小满一愣,没考虑就问了。
陈氏脸色顿时白了,眉头进锁语气也冷了下来。
“挨打?那都是轻的,要是我家儿子,我不把他腿都打折了,小满,不是婶子说你,要是真想找婆家也得过两年,你这性子泼辣又被退了婚,这附近的男人哪个敢娶?就是有这个想法,家里老子也没一个能同意的。”
被陈氏一顿抢白,夏小满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婶有心了,清者自清。”懒得争辩了,自己估计不足,这陈石头挨揍还真是意外的很。
陈氏也没再说,起身要走。
“三婶,如果和老辈分家另过的话,没事多走动吧。”夏小满起身送客,淡淡的说道。
陈氏脚步一滞,没吭声就走出去了。
夏小满望着陈氏的背影哑然失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心眼儿不坏,至少在她看来陈氏的提醒并没有私心,如果说真有想法,也是站在都是女人的立场上,只可惜她嫁给了夏林,以后到底会不会和王氏沆瀣一气还得看看。
“小满啊,这陈石头的事儿……。”邹氏看着女儿出神儿,悠悠的问了句。
夏小满转过身坐在旁边儿说道:“娘,你信得过我还是信外面那些蜚短流长?”
邹氏笑着点着夏小满的额头说道:“别人的嘴巴管不住,娘没那么是非不分,娘只是担心石头那孩子想多了。”
夏小满心里叫苦,自己何尝不怕,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怕就不做,更不能因为怕就乱了阵脚。
“没事,别人愿意说就说,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夏风和夏雨进门的时候,邹氏便张罗着吃饭,一家人也就不再提那些话了。
吃过晚饭,夏小满找了个借口去后面的空地,看着一排排的土坯模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陈石头挨揍还来做这些,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收拾了心情转身离开,却没发现躲在草垛里的人嘴角笑意漾开了,陈石头摸了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见夏小满回去了,从草垛里爬出来继续拓坯子。
土坯晒了三天,夏小满趁着中午有空带着弟弟们把土坯翻过来,估摸着再有两天就可以用了,忍不住为陈石头着急,不来还好,自己动手也不是搭不上,可看这架势不来是不可能了。
邹氏看着地上的土坯,心里也犯愁,这一家子从来就没消停过,以后想消停的过日子也不是容易的事。
“小满啊,这些日子田里也该除草了,我琢磨着让小风和小雨学学农活,你在家里照顾着家吧。”
夏小满笑嘻嘻的拉着邹氏的手说道:“娘,薛爷爷说小风和小雨得去识字的,地里的活咱们娘俩慢慢干,不能耽误了他们兄弟俩。”
邹氏看着一圈地上的土坯,只好点头,给女儿留家里怕是更容易出事儿,自己还真是想的不周全。
娘俩去田里除草,夏风拉着夏雨去薛家读书,夏雨抱着大门就不撒手,哭哭咧咧的死活不去,气的夏风一跺脚自己走了。
夏雨见夏风走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跑到后面坐在空地上等人。
不一会儿,陈石头提着两只烤好的麻雀过来,笑吟吟的问道:“都走了?”
夏雨吞了吞口水,一个劲儿的点头:“石头哥,娘和姐去田里除草了,大哥去薛爷爷家了,你快给我吃一个。”
陈石头把麻雀都给了夏雨,回头说道:“你姐说要弄个大一点儿的灶房是不?”
“是,我姐还说要猪圈和鸡窝呢,不过村子人都是帮忙不要工钱,所以就不盖了。”夏雨扯着麻雀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另外一只悄悄的塞进兜里。
陈石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起身把土坯都立起来,这才回头说道:“那行了,你回去吧。”
“石头哥,你还给我带好吃的不?”夏雨看着陈石头低头忙活,问了句。
陈石头大手揉了揉夏雨的头,说道:“你陪着你哥去薛家,不到天黑别回来,到时候我给你提一篮子麻雀蛋咋样?”
“行,那我走啦。”夏雨美滋滋的跑回去,把麻雀扣在大碗下面去找夏风了。
夏小满和邹氏在田里除草,一连着一个月都没下过一场雨,田里的小苗都打蔫儿了,中午这会儿更是卷了叶子,邹氏心急如焚。
“小满啊,这春旱要命啊,今年怕是老天爷不给收了。”
夏小满抬头看了看没有一块儿云彩的天,擦了一把汗说道:“娘,明天叫小风和小雨都下田,咱家离龙梁河近,担水浇。”
邹氏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了,娘俩大中午的时候也只是坐在地头啃了两口饼子,又开始除草。
太阳落山的时候,夏小满才和邹氏回家,这一天娘俩一会儿都不停手,也不过才侍弄出来几分地,天旱地硬,根本就锄不动。
“小满啊,担水这事儿小风和小雨怕是不行,你就更不行了,娘担水你们浇地,知道吗?”邹氏说着,伸手要拿夏小满肩上的锄头,夏小满躲开了。
“娘,现在河水浅着呢,别想那么多了。”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往家里走,路过土坯旁边儿又看了一圈。
“这活都是石头那孩子干的吧?这以后可怎么说话。”邹氏有些担心,她也年轻过,孩子们虽然长大了,可自家的女儿总归和别家的不同。
夏小满淡淡的笑了,拉着邹氏往家里走:“娘,这事儿拦不住,咱们也不让石头哥白忙活,话一说就透了。”
躲在草垛里的陈石头痴痴的望着夏小满的背影,低下头不知道琢磨什么,旁边儿放着泥瓦匠用的工具,倚在草垛里假睡。
进屋,夏小满一眼看到了桌子上倒扣着的碗了,伸手拿来发现里面一只烤得黑黢黢的小麻雀,微微愣了一下,拿起来放在篮子里,又把碗扣下了。
邹氏说什么也不让她下厨,自己只好拿出来一些换下来的衣服蹲在水缸旁洗衣服,这时候夏风和夏雨推开门回来了。
夏雨拉着夏风一溜小跑进屋,甚至都没注意到在旁边儿洗衣服的夏小满,好半天垂头丧气的走到夏小满身边儿,小声说道:“姐,咱家来贼了。”
夏小满看着夏雨,也小声说道:“你丢的东西我知道在哪儿,不过你不能和我撒谎!”
夏雨抬头瞪着夏小满,吞了吞口水说道:“成,姐想知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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