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冠冕 第三章 虚空伪物

    循着门卫所指的道路,我们漫步走向综合楼。

    在我身旁,加奈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四下的景物。

    虽然这动作有些不雅,但当下我也没有多说。

    毕竟,我们都是初次来到圣心女子学院,今后可能也会在此处长久地生活。

    能提前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倒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举措。

    或许是当下学生们正在上课的缘故,路上不曾见到有人穿着圣心的制服。

    倒是在一路走来所经过的欧式园林间,时而会有剪枝的老人笑着向我们挥手。

    我想,他们兴许是将我当成了圣心的教师,因为此时我正穿着教职员的黑西服。

    一路向前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我们才看到前方不远矗立着一座城堡式的庞大建筑。

    那似乎就是圣心女子学院的综合楼。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我的心还是不免为此而震动。

    倘若不是事先便已知晓我人在何处,也许会以为自己是不是来到了西欧。

    圣心女子学院所占的土地面积,甚至比起一般大学都有所超出。

    我几乎无法想象建造这所学校的团体的财力究竟有多么雄厚。

    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怀疑,花费如此巨资修建的学校真的可以盈利吗?

    不过,这也确实不是我这个一般市民所该关心的事。

    震撼之余进入到了综合楼后,对照着路上所见楼层分布图,我和加奈来到了校长室门口。

    “加奈,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要走动。”我叮嘱一旁的妹妹说。

    “嗯……”

    加奈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思绪正沉浸于墙上的画像之中。

    那些画我曾微微瞥见一眼,画的似乎是诸圣徒与基督。

    世间各处,皆是如此。

    将信仰描摹为具体之物。

    然经上记着说:

    “制造雕刻偶像的尽都虚空;他们所喜悦的都无益处。他们的见证无所看见,无所知晓,他们便觉羞愧。

    谁制造神像,铸造无益的偶像?

    看哪,他的同伴都必羞愧。工匠也不过是人,任他们聚会,任他们站立,都必惧怕,一同羞愧。

    铁匠把铁在火炭中烧热,用锤打铁器,用他有力的膀臂锤成;他饥饿而无力,不喝水而发倦。

    木匠拉线,用笔划出样子,用刨子刨成形状,用圆尺划了模样,仿照人的体态,作成人形,好住在房屋中。

    他砍伐香柏树,又取柞树和橡树,在树林中选定了一棵。他栽种松树得雨长养,

    这树,人可用以烧火,他自己取些烤火,又烧着烤饼,而且作神像跪拜,作雕刻的偶像向它叩拜。

    他把一份烧在火中,把一份烤肉吃饱。自己烤火说:‘啊哈!我暖和了,我见火了!’

    他用剩下的作了一神,就是雕刻的偶像。他向这偶像俯伏叩拜,祷告他说:‘求你拯救我,因你是我的神。’

    他们不知道、也不思想,因为耶和华闭住他们的眼不能看见,塞住他们的心不能明白。

    谁心里也不醒悟,也没有知识,没有聪明,能说:‘我曾拿一份在火中烧了,在炭火上烤过饼,我也烤过肉吃。这剩下的我岂要作可憎的物吗?我岂可向木??子叩拜呢?’

    他以灰为食,心中昏迷,使他偏邪,他不能自救,也不能说:‘我右手中岂不是有虚谎吗?’”

    不见真神,反倒去拜那虚空伪物。

    说到底,他们拜的不过是心底的欲求。

    ……

    沿着台阶往上走,前面有扇门。打开门一看,原来里面正在举行宴会。

    有几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绅士,正在享用着美味佳肴。餐桌的中央摆放着好几个大盘子,里面盛着海胆、比目鱼、扇贝、竖贝、加吉鱼、鲹鱼、墨斗鱼、章鱼、银鱼等数不清的海味。海味的四周还摆放着许多煮的、烤的和炸的食物,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的。绅士们则一直在大口大口地享用着美味佳肴。

    “这种柔软的部位是再美味不过的了!”


    “不是!不是!不能让它变软了。趁它还比较硬实、比较有嚼头的时候,赶紧吃到嘴里才好。”

    “那么,我们就必须在天亮之前钻进海里了。”

    “可不是嘛,有必要。有必要。”

    他们几个用绅士特有的优雅口吻一起聊着天。

    因为餐桌上的美味看起来太诱人了,我忍不住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于是绅士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注视着我。

    “啊!您是远方来客吧?”

    “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呀!”

    “稀客!稀客!”

    “这可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说着他们就站了起来,把餐巾放在桌上,伸出双手,向我走过来。

    “欢迎!欢迎!”

    领头的绅士说完,其他人也纷纷向我表示欢迎。

    我被迎到餐桌中心的位置,他们帮我在脖子上系上餐巾,然后又递给我一副亮闪闪的刀叉。

    “您请用餐。”

    “您请。您请。千万别客气。”

    重新回到餐桌上的绅士们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向我,坐在右侧的绅士脸都向左,坐在左侧的绅士脸都向右,就像众星捧月一般,把我围在了中心。

    “来来来,这个比目鱼的味道不错呢。”

    “尝尝香炸鸡块怎么样?”

    “香卤猪肝也不错。”

    “您要是喜欢这个香酥鹅掌的话,我就把它给您端过来。”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劝我吃这吃那,弄得我举着叉子,不知道去叉哪道菜好。

    绅士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叉子插向何种美味,视线从一盘美味移到另一盘美味,看得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当我把叉子插进旁边盘子里的肉块时,耳朵立刻传进了赞叹的声音。

    “啊!”

    “真不愧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真是好眼光!”

    在他们的一片赞叹声中,我也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只好用刀子把肉切成细块吃了起来。

    “接下来,会吃哪道菜呢?”

    “得了,得了,别说废话,那会分散客人注意力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开始就餐。每当我吃掉一道菜,周围就会响起一片赞叹声和欢呼声。让我越发觉得食不甘味。

    等我吃饱放下刀叉后,绅士们又瞥着我议论开了。

    “真没想到客人的饭量这么小。”

    “不是,不是。只不过是休息片刻罢了。”

    “不会就吃这么一点儿吧?”

    他们的话让我十分过意不去,只好继续吃。直到肚子吃得快要撑破了,我还是不停地吃着。吃!吃!渐渐地,桌子上的美味所剩不多了。我觉得这顿饭终于可以接近尾声,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其中的一个绅士按了一下铃。铃声冷冷的。

    接着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侍者,又端上了几个用银盖子罩着的大盘子。

    “您真是有福之人,居然能吃到这样的珍味佳肴。”

    “在天亮之前,您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

    “是啊,您就这样一直吃下去吧,一直吃到天亮。”

    虽然我一口也咽不下去了,可是绅士们仍微笑着,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

    窗外,报夜鸟凄厉地鸣叫着,我真想对绅士们说:“我实在吃不下去了,请你们饶了我吧。”可是话卡在嗓子里,就是说不出来。

    报夜鸟又开始啼叫起来,桌子上的盘子闪闪发光,各种食物依然泛着光泽。

    黑夜,才刚刚开始!

    ——《惜夜纪·三之刻·绅士们》



第三章 虚空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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