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与黑暗之骑士悲歌 第一章上谕曰诛

    大陆纪元1256年六月，斯瓦迪亚王国，伦迪亚堡。

    无垠的伦迪亚平原上高大而古老的城堡静静伫立着，地平线尽头的卡洛里尔山脉起伏着自西南向东北延展而去，构成了这城堡的背景，夏日的烈光斜洒在城堡那哥特式的黑色尖顶上，像给这沉默的卫兵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斗篷。平原，高山，孤独的古老城堡，这或许是每一个人来到伦迪亚堡——这号称是斯瓦迪亚王国东北边陲第一要塞的古城——的第一印象。

    伦迪亚堡，是卡拉迪亚大陆上的斯瓦迪亚王国所有伦迪亚行省的首府，同样，它也是身为斯瓦迪亚王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的克劳德家族的封地。伦迪亚占地三十英亩（约为0.1214057平方公里，相当于市制1214亩），包括兵营和城墙外墙后的占地面积约为四十英亩（约为0.1618743平方公里，即市制1618亩）整体由黑色花岗岩筑成。伦迪亚堡城墙高26英尺，厚15英尺，整体上为典型的棱堡建筑，这样的设计可以使进攻方在攻城时同时遭受到2到3个防御箭塔的攻击，是卡拉迪亚人在长期的争霸战争中发明的城墙建筑设计。（好吧实际上是欧洲人。。）

    在伦迪亚堡以北一英里处，以西四英里处，分别有两处克劳德家族的村庄：柴德和巴兰利。而这样的村庄，克劳德家族在全斯瓦迪亚拥有不下五处。（实际上斯瓦迪亚也只有24个村子，但仍是大陆第一。。）

    在伤痕累累的伦迪亚外墙上，一个身穿银白色伦迪亚鹰徽骑士重甲的贵族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墙头上，右手撑着矮矮的箭垛，望着远处渐去渐远的绘着雪豹徽像的战旗退向北边的依斯摩罗拉，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是一场战争过去了，可以后，又有多少仗要打啊。。。。”他腰间佩着一柄骑士长剑，剑鞘由铝合金打造，却并无多余的装饰，只是在鞘上雕刻出了一只振翅欲飞的战鹰，并在战鹰身上用古卡拉德文写下了著名的《骑士宣言》：“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不畏大雪纷飞，不畏刀枪剑戟，不畏寒冰刺骨，不畏残暴强权。至死不渝。”

    不用多说，这必是克劳德家族的精神象征，也是历代族长的权力象征——忠诚之剑。而佩剑的这个中年男人也就定是现任克劳德家族族长，安德烈·克劳德。

    安德烈带着些迷惘地看着距城墙不远处新添的千余坟墓，白兰花在新掘的深色坟头上怒放。安德烈深褐色的眼瞳里隐隐闪着泪光，他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喃喃地说：“斯瓦迪亚与维基亚的战争又一次结束了，但谁能说，没有下一次呢。这伦迪亚堡的城墙脚下，怕是早就埋葬了百万枯骨了吧。就连洛尔，也终是离我而去了。到头来，大概只有哈劳斯陛下的一纸悼文吧。。。”

    在他身后，年轻的斯瓦迪亚皇家骑士盖文·克劳德担忧地看着似是衰老了许多的父亲，鹰隼般锐利而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里波澜起伏。但他却没有出声，而是屏退侍从，默默地按剑侍立一旁。洛尔·克劳德是他的弟弟，也是斯瓦迪亚皇家骑士团的见习骑士。他在最近的这场斯瓦迪亚王国与维基亚王国的战争中牺牲了，生前年仅十六岁。

    安德烈自语了许久，悲色才略微平复下来，他回过身来，冷冷地瞥了站在一旁身穿银灰色狮纹制式骑士重甲的盖文，不咸不淡地骂道：“怎么死在提尔堡的人不是你，废物！”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下城楼去。

    盖文落寞地看着安德烈走去的方向，突然感到一阵凄楚。洛尔比他小一岁，但从小安德烈就把洛尔视为未来继任族长的不二人选，一切资源向他倾斜，却从没有在意过拼命锻炼以求得他哪怕一句夸奖的他的长子，无论自己做的有多么出色，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安德烈骂做“废物”。

    也许自己真的是个废物吧，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保护不好。盖文自责地这样想着，看向那开满白兰花的一排排新坟，他知道，洛尔就在其中一座墓中永远的沉睡着，和一同为国尽忠的伦迪亚战士一起。伦迪亚堡军营里战士们正在为停战合约的签订而欢呼，但盖文只能听见那笑声中所蕴含着的讽刺意味。

    提尔堡前的那一战，皇家骑士团原计划是要在双方步兵开始接触时从两翼杀出，摧毁维基亚的骑兵部队。可由于当日提尔堡附近突然起了大雾，军团指挥混乱，导致骑士团因遭到敌人突袭而溃败。正是在这时，洛尔中箭身亡，而盖文，正在相距十几英尺之外的浓雾中呼唤着洛尔，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一起出战，而最终他却只能痛哭着抱着洛尔冰凉的尸骨凯旋。。。

    “荒芜的田野，燃烧的村庄，哭泣着的颓圮篱墙吟唱着昔日的歌谣。绝望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祈祷，战争终将过去，黑暗终将过去，一切终将过去。破碎的战鼓，悲鸣的断剑，嘶吼着的金色号角宣泄着无尽的狂怒。英勇的战士们高唱着古老的战歌，和平终将到来，光明终将到来，一切终将到来！”

    城楼下传来古老而悲壮的挽歌，盖文狠狠地捶了一下箭垛，心里满是不甘和懊悔。

    突然，远处起伏的一片丘陵后，转出一队骑兵，盖文刚想发出警报，却看见来者都穿着深灰色骑士轻链甲，以及领头的骑士手中迎风飘动的徽旗上印着红底的雄狮图案，便放下心来。

    红底雄狮旗帜，斯瓦迪亚王国国旗。深灰色骑士轻链甲，哈劳斯国王的近卫骑士团的制式装备，专为出使送谕所配。

    不过须臾之间，那队近卫骑士已至城下，为首的高举着狮旗的骑士虽然穿着宽大沉重的深灰色骑士轻链甲，带着面盔，却依旧遮盖不住她那曼妙的身姿和那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使得盖文一眼便认出了她。

    “克莱尔殿下，你怎么来了？！”盖文挥手示意哨兵开门，急急忙忙的走下城楼，来到城门口。

    克莱尔取下面盔，一头如丝绸般随意垂至腰间的金色长发首先映入旁人眼帘，发色虽为金色，却不刺目，反倒有种柔和的美感；接着就是那足以倾倒众生的精致容颜。她湖蓝色的眸子散发着一种温婉而不失威严的光芒，就像天上的皓月，你能感受到她的那种宛如邻家女孩般的平易近人之心，也可以感受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洁傲岸之意。这种特殊的风韵使她如一块绝世美玉一般，让人久久难以移开视线。

    克莱尔不急不缓地对着盖文说道：“东北战事中，安德烈伯爵坚守伦迪亚堡，阻挡住了维基亚从依斯摩罗拉发动的进攻，功不可没，父王原欲亲来给伯爵授予一级圣卡洛斯勋章，但由于罗多克王国进攻苏诺，父王不得不坐镇苏诺，所以派我来完成这个赐勋礼。还有，就是。。。父王得知你弟弟，皇家骑士团见习骑士洛尔·克劳德牺牲，便免除了你们家族封地一年的赋税，我也是来宣布这个事情的。”在说到洛尔时，克莱尔那湖蓝色的眸子中微微闪烁着莫名的光。

    “赋税。。。”盖文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父亲和我宁可把庄子都卖了来换洛尔好好活着！”

    “不过，盖文，你确定一直站在伦迪亚城门口就这么聊真的没事么，万一你父亲又怪罪下来。。。。。”克莱尔不着痕迹地提醒盖文。

    “哦，是我失礼了，”盖文反应过来，“我父亲这会儿应该在领主大厅，我现在带您去？”

    “好。”克莱尔颔首。

    随着一串缓慢而低沉的声响，城主府邸那雕刻着复杂符纹的紫檀木大门被负着黑色十字硬弩的卫兵缓缓拉开。大门之后，是一间略微狭小的房间。房间里那三面黑曜石砌成的墙壁上密布着古朴大气的玄奥花纹，一枚枚莹润的白色的玉石镶嵌其上，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着淡淡的柔光。

    克莱尔步入房中，脚步不由一缓，湖蓝色眸子里荡着微波，纤手按上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这是魂玉么。。。”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警惕。大门悄无声息的在她身后关闭，盖文走到房间尽头，在墙上点了几下，而后反身面向克莱尔，恭敬道：“殿下，通向大厅的传送阵已经开启。”

    似是听懂了盖文的话一般，墙壁上的魂玉突然闪烁起来，渐渐形成一种奇异的规律。同时，克莱尔听到了一阵阵细微的嗡鸣。

    不过须臾，克莱尔等人只觉一阵踉跄，却已是到了三十多米高的城主官邸那高高的塔楼上了。

    “殿下，请。”盖文轻轻推开大门，站在门边欠身行礼。

    这是一间略显阴暗的宴厅，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油画，地上铺了一层库吉特产的细羊毛毯，一面巨大的蓝底鹰徽战旗从天花板上沿墙壁垂下。战旗之下，长方形的硬木议事桌前，戎装未卸的安德烈坐在白漆杉木椅子上吸着鼻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到来。

    “父亲，克莱尔殿下受国王陛下之命来伦迪亚。。。”

    盖文还没说完，安德烈就粗暴地打断他：“闭嘴！”

    克莱尔保持着标准化的微笑走到议事桌前：“安德烈伯爵，好久不见。。。”

    安德烈抬起头，并没有说话，原本浑浊的双眸此时却亮若明星，眼瞳里流动着熔金般强烈的光芒。

    克莱尔脸上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她从怀中取出一卷金色的卷轴，摆在桌上。卷轴上的瑰丽花纹和那带着阵阵威压的狮纹火漆所发出的金色光芒在昏暗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眼。

    “吾，斯瓦迪亚王哈劳斯十三世以此卷起诏：伦迪亚堡领主安德烈·克劳德作战不力，欲与维基亚通谋反叛，其罪当诛！即日令近卫骑士通谕全国，并将其与其族人解往王城帕拉汶待审。若情属实，尽诛之！”

    国王陛下那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不高，却像是在这领主大厅中炸起了一道霹雳。

    盖文不由色变，急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

    “德瑞赫姆守军截获一封从维基亚王城日瓦丁寄出的密信，是寄给伯爵您的，”克莱尔冷冷地看着仍坐在椅上摩挲着手里的银质鼻烟匣的安德烈，“若是伯爵真是清白的，那么您为什么不去王城一趟，向父王证明自己的一片忠心呢。。。”

    “我们克劳德家族的忠诚，永远只会用行动去践行它！而且那封所谓的密信和你手中所谓的御诏，都是假的。”安德烈悠悠长叹道，偏过头去面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盖文“盖文，你知道吗，你弟弟洛尔，就是被他们这帮家伙设计害死的。”

    盖文一愣，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话的内容，而是。安德烈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伯爵，不要再狡辩了，放弃抵抗，随我等回帕拉汶吧！陛下是不会随便下这种口谕的。”克莱尔身后一个近卫骑士拔出负在身后的双手重剑，面盔下的双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抓我，先亮出点本事出来吧！”安德烈一声冷哼，霍的站起身来，拽过盖文，把他护在身后。

    “那就试试吧。。。”克莱尔拔出腰间长剑，神色依然从容。

    “轰！”

    城主府邸那耸立的哥特式塔楼突然四处炸裂开来，厚重的大理岩石砖飞溅了一地。

    半空中，安德烈踏空而立，左手拉着被巨震震晕了的盖文，身后的战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克莱尔的十六位近卫骑士同样脚踏虚空，但都比安德烈逊色不少，大多数人身上都带了点伤。

    “北疆第一战将之名，果不虚传！”克莱尔浅笑着看那略喘着粗气的安德烈，纤手轻轻拂去战甲上的灰尘。

    “没想到，你们居然调来了十七个气罡境的高手来对付我，还真是给我面子呢。那么我也得动真格了！”安德烈眉头紧锁，看向下方，声音里暗含着森然的杀意，“三百鹰徽骑士何在！”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爆鸣声轰然炸响，几百个身穿银白色伦迪亚鹰徽骑士重甲的身影从堡内各处屋宇中飞掠而出，散布在房檐之间，竟是直接摆出了一个奇异的战阵。

    “丹尼尔！”

    安德烈身前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一名鹰徽骑士突兀地从中闪现，单膝跪立。

    “丹尼尔，”安德烈看着这位他最信任的骑士侍卫长，轻声说道，“带上盖文，离开伦迪亚，去艾勒代葛！”他的眸子里满是不舍之色，一点都没有平日里对盖文表现出的那种强装的厌恶和鄙夷。

    “主上——”丹尼尔一愣，在看见安德烈脸上的决绝之色后，方郑重地接过盖文，把他背在背上，“遵令！”

    空间再度扭曲，丹尼尔的身影却已闪到百米之外。

    安德烈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恢复到他那北疆第一战将对敌时的冷峻神色：“黑暗的走狗们，我虽然长年驻守北疆，不知道你们德鲁亚的势力是怎样渗透到王上的身边，怎样能伪装成克莱尔殿下的样子，又是怎么样蛊惑王上下这一道御诏的。但我会让你们明白一点，明犯我王国者，虽远必诛！——伦迪亚众将士听令，列阵，战斗！”

    “您的几十万大军中不过三百气击境武者，真不知道您为何有这么大的信心。”克莱尔——或者说假克莱尔——不屑地瞥了瞥下方在鹰徽骑士的带领下架起投石器和守城弩炮的士兵们，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帮蝼蚁罢了。

    “如果，再加点东西呢。。”安德烈冷冷地说着，双手掌心处亮起了一阵柔光。那柔光在暮色中微微闪烁着，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规律，似曾相识。

    “那是。。。”克莱尔脸色不由一变。

    “须知，这伦迪亚堡，可是我克劳德家族千年繁衍之基！”

    似是印证了安德烈的话一般，大地突然震颤起来，穹窿一般的金色的法阵禁制彻底覆盖住了整个伦迪亚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