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姑太太今年也只有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按理说还是好年岁,可当关姑太太到齐家的时候,齐家这些人都吓了一大跳。
二十七八岁,也只比齐金枝大上那么两三岁,可是,关姑太太比齐金枝显老多了。
她穿着一件灰蓝的薄棉袄,系了白绫裙子,又罩了蓝色的坎肩,头发都盘到头顶,只戴了几件银饰,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如枯木腐朽一般的毫无生命力的感觉。
和齐顾氏见过礼后,关姑太太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喝了口茶,抬头看向云瑶,目光沉静如水:“我是个寡妇,按理说该早早殉了我相公,只是我还是有点贪生怕死,只能这么不好不赖的活着,你们要是不怕我不吉利,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教给你们家的太太和姑娘们。”
“你这话说的。”齐顾氏很不赞成关姑太太的生活态度:“谁说男人死了女人就不能活的,凭的什么?要我说,没了男人女人才该更好的活着,你要是长情,那就替他守着也成,要是守不住乐意再嫁也不该拦着的,你这么小小年纪怎的比我这都要年过半百的还想不开。”
云瑶也很不理解关姑太太的想法:“我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可我总觉得您想的不对,您家相公也不是您害的,做什么都把罪责推到您身上去,还有什么按理之说,我呸,这按理还不都是男人说的,咱们女人凭什么就得男人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咱们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好,可不能把自己这一辈子都挂靠到男人身上。”
“别说了。”关姑太太看看齐顾氏,又看看银竹几个,赶紧打断云瑶的话,她其实挺担心云瑶的,怕云瑶这样的话引的婆婆不满:“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领你的情。”
云瑶撇撇嘴。丝毫不顾忌的继续说道:“我也不用谁领我的情,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男人们要真想着娶个听说听道的,什么都由着他们摆布的。那也甭娶媳妇了,养条狗还来得比较好,起码狗忠心不二,叫干啥干啥。”
扑哧一声,银竹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你这话真该叫老四听听。我看他晚上会不会收拾你。”
云瑶瞪了银竹一眼:“叫他来我也是这么说的。”
“行了。”齐顾氏一摆手止住云瑶的话头,对关姑太太笑笑:“您也别拿长安城那一套来度量我们,我们家都是乡土出身,也不明白那么些大道理,也没那么些个琐碎的规矩礼仪,您啊,在我们家就全当自己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也别总想着自己守寡了就好像对不住人似的,您也没对不住谁。就对得住自己便成。”
关姑太太听了这话垂头半晌,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对齐顾氏道:“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只会指责我,说我是个无福薄命的人,我……这么些日子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时候,我就想着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别想这些伤心事。”银竹笑着过去拉了关姑太太的手:“以后啊,你想些好玩的事,咱们一起玩耍。一起种花种草,你教我们规矩,我们把自己所会的也教你一些,总归慢慢忙了也就不想许多事了。”
关姑太太重重点头:“好。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尽力相告。”
云瑶怕再说下去关姑太太心情又不好了,赶紧笑道:“我把房子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也罢。”关姑太太起身跟齐顾氏告辞,跟着云瑶从正房里出来一路向北,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一个小小的院子。推开黑色油漆大门进了院,就见这院子是真的很小巧,只三间正房并一个小厨房,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处院落房子不大,院子倒是不小,院中东侧种了些花卉,中间一条青砖小路,西侧则是种了一棵树冠铺的很宽大的樱树,如今是深秋,树叶都掉完了,也看不着春来樱花绽放是什么样子,不过,光是想象就能想得见那样的美景。
云瑶笑着那棵樱树:“我听关三太太说过,您最喜欢樱花,就把唯一种了樱花树的院子留了给您,您瞧瞧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再给您换。”
“不必了。”关姑太太一眼就喜欢上这小巧的院子,笑弯了眼睛:“我瞧着好,不说这里清清静静,单是这棵樱花树我就不能换。”
“那好。”云瑶笑着拉关姑太太进屋,把屋内的摆设一一的指给她,又对她道:“我留了一间小厨房,平时您要不喜欢烟熏火燎的就叫大厨房送些饭菜,或者跟我们一处用也成,要是乐意图清静,就自己开火做饭也成。”
关姑太太也是一笑:“你费心了,准备的这样齐全,我是真喜欢这里。”
云瑶又拉着关姑太太说了几句话,就看着关姑太太带来的几个丫头把主仆几人的行装拿进院子里,又帮着关姑太太收拾一会儿,眼见关姑太太休息之后才离开。
转眼,云瑶去了前头院子里,正好齐顾氏和银竹几个还没散,娘几个正说话解闷,看着云瑶过来,银竹就问:“那位关姑太太怎么这么老,看着比大姐大多了?”
云瑶苦笑摇头:“大姐日子过的多好,万事如意,关姑太太死了相公,在婆家又受气,好几回都差点连命都没了,哪里能不显老的。”
“她也是忒没出息了。”铜锁很干脆的道:“要是我,谁敢给我气受,揍不死他丫的。”
云瑶失笑:“您当谁都跟您一样啊,您力气大又壮实,十个男人都打不过您的,关姑太太不过是个弱女子,世道如此,她又能怎么着啊。”
说到这里,云瑶挨齐顾氏坐下:“娘,我先前说的那些话全是劝慰关姑太太的,我也是顺口秃鲁了,其实我觉得相公哪都好,挺稀罕相公的,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齐顾氏一听这话,笑的嘴都合不住,拍拍云瑶的手:“现在知道怕了,早先干什么去了,还说什么娶个媳妇不如养条狗,你咋不叫老四也养条狗?得,我要真跟你计较还不早气死了。”
银竹指着云瑶大笑:“你得亏了嫁到咱们家,要是嫁到别家,我看你怎么着。”
云瑶呵呵笑了一阵:“这不是知道你们好我才敢这么说的,要是到别家,你看我说不说那样的话。”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齐靖问了一声:“说什么呢,笑的这么欢实。”
随后,齐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棉袍披了黑缎子灰鼠皮里子的披风进屋。
他进屋跺了跺脚,把披风挂到衣架上,先给齐顾氏请了安,又看看云瑶:“外头起风了凉的紧,我叫芍药回去给你拿斗篷了,一会儿记得穿。”
他这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云瑶白他一眼:“你倒是会来事,平常我穿的薄了厚了你又哪里知道,前儿我穿的那样单薄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今儿当着娘和姐姐妹妹们的面,你倒是知道叫人给我拿斗篷,知道的是你怕要改了性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疼我呢。”
齐靖憨憨一笑,抓抓后脑勺没跟云瑶顶嘴。
齐顾氏倒是拍着云瑶道:“得,别欺负老实人了,老四多知道疼媳妇,叫你说的都成什么样了,你瞧你那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老四可回过一句没有。”
“哎哟。”云瑶掩了口轻笑:“真不愧亲娘亲儿子,您啊就知道向着他,反倒我成了外人,弄个里外不是人。”
说着话,云瑶也过去拍拍齐靖:“得,我给您赔不是了,都怪我这人不会说话,嘴也不巧,心又笨的紧,不只有口无心,还净说那些得罪人的,倒惹了人的嫌弃,您心里要是真有我,赶紧给我描补描补,就说我平常是最关心你的,什么冷了热了饿了饱了没有一样记不到的,叫娘亲看在这个份上千万别和我计较。”
齐靖果然很憨直的就给齐顾氏行礼:“娘,您儿媳妇就是个直肠子的人,虽然嘴有点不是很巧,不过对儿子是真好,人又温柔心眼又好,儿子哪天没吃饭饿着了她比谁都惦记,您就瞧在这个份上别生她的气啊。”
这傻小子哟!
齐顾氏和银竹几个简直了,一个个笑的都捂着肚子直嚷肚子疼。
齐顾氏更是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拍打齐靖:“赶紧离了我这里,你再呆下去我不是给你气死就是给你笑死了。”
齐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极为疑惑的转头四顾:“你们都笑什么呢,刚才我没进门的时候就笑,这会儿又笑,有啥好笑的?”
“哈哈!”
齐宝盒实在笑的腮帮子都疼了,一边笑一边指着齐靖跟齐顾氏诉苦:“娘,你快看四哥。”
她又跟云瑶道:“嫂子,好嫂子,快带了我这傻哥哥走吧,我是瞧不下去了。”
云瑶一边笑一边拽着齐靖就往外头走:“成,我先带相公出去,你们笑的差不多也就算了,别笑破肠子,到时候我还得找个针线活好的大夫给你们缝肚子。”
这话又引起一阵哄然大笑,齐靖给云瑶拉着往外走,他走了几步面容一肃:“等一会儿,斗篷拿来再……”
话没说完,云瑶使劲一拉他:“没斗篷我也冻不死的,快些走吧。”
“那你披了我的披风,你身子弱,千万别冻着了。”齐靖摘了披风给云瑶披在肩上,又好好的拢了拢:“长安城的冬天冷着呢,过两天你再做几件皮袍子皮袄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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