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 章二四 草木

    简易天点点头道，“你还算镇静，尽管心中有大悲而不破心境，你已经有了一丝武道高手的特质。”

    而后他又赞赏的看了徐言一眼，“林均铭在赵礼被抄家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这你知道吧？”

    “是。”徐言简单答道。

    “林均铭是被赵礼派去护送赵烨赵璇逃离去了。他们的目的地是扬州大宋。赵礼祖上竟然还是与大宋皇室有些关系，临死送自己两个最小的孩子去寻求庇护也是最过正常之事。”简易天缓缓道，“你知道你师父的名号吗？”

    徐言摇了摇头，“林伯没有提到过。”

    “他连这些事儿都没说过？”简易天有些惊讶，“看来他对你们是十分爱护啊。”

    说着，简易天轻叹一声，接着道，“你师父年轻之时有个名号叫做长生剑林均铭。这自然是指他所掌握的武道名剑长生。

    “不过少有人知的是你师父年轻之时在一次与朋友一同遇险之时曾同时遇到两柄名剑，一柄就是长生，另一柄却是井月。那时的他比他那个朋友强得多，所以故意将那柄强大的井月剑给了朋友……”

    “你就是那个朋友。”徐言道。

    “没错，我就是那个得到了强大的井月剑的‘朋友’。”简易天道，“你师父后来就回了赵府，后来的事就比较曲折了，我也不甚了解，不过绝不是什么大夫人见死不救的故事。”

    徐言点了点头。

    “林均铭对赵礼十分忠心，全力护送赵璇赵烨向南逃去。然而，血麒麟武兵元也不是个易与之人，很快就带着一干禁卫追了上去。林均铭其实武功远在武兵元之上，不过当时随武兵元来的禁卫中有个将领是‘烈刀’传人，烈刀是七绝刀之一，最是凶厉，恰好克制长生剑，与血麒麟配合攻击，林均铭很快败下阵来。不过林均铭也实在了不得，就这样的劣势下，仍然将赵礼的两个孩子送到了宋皇派来接应的军队中。”

    徐言听了皱眉，“那林伯怎么会死？”

    简易天冷笑一声，“他怎么会死？这个问题问的好。林均铭在将赵礼的两个孩子送到宋军中时已经身负重伤，原本还有救回的可能，但宋军只是将他安排在一个装粮草的马车上，并没有派人照料。就连赵烨赵璇都没有再去看看他。不，赵烨去过一次，取走了长生剑。”

    “原本这样，林均铭也不见得会死，”简易天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武兵元和那烈刀传人追上来之时，宋军竟然将林均铭就那样丢下了。是武兵元最后给了林均铭了结的一刀。”

    简易天看了看徐言，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小身躯里翻腾的滔天怒火，那脸色是那样狰狞，他只在自己手下一些不畏死的士兵脸上见过。

    简易天长叹一声，静静等待徐言冷静下来。

    徐言双手紧紧握着，指甲都将手心皮肤刺破了，汗混着血在徐言手心中交织，牙齿紧紧咬合，脸上两行泪水止不住的流着。然而徐言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点没有。

    终于，徐言渐渐平复，呼吸也渐渐稳定和缓下来。

    简易天看着徐言，“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天资不凡，武道进境极快，但你们还是要记得不到有足够的实力不要想着去报仇。”

    徐言点了点头，“你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只是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

    简易天却是摇了摇头，“我告诉你这些，只算是报答林均铭之恩罢了。我还要代他传艺，教你他的一套剑法，算是还了他这份恩情。”

    徐言闻言，也不推辞，行了一礼，“那就多谢王爷了。”

    简易天挥挥手，“你先下去吧，可以去找萍儿，传剑法之事明日开始。”

    徐言也不迟疑，抬腿就走，就要走下阶梯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林伯于你有恩，但我听不出你对林伯有多少敬意，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简易天哼了一声，“一是我现在比他强很多，强者对弱者又能有几分敬意！二是他当年虽然是为了我好，也的确给了我一番天大的好处，却也留下了天大的隐患，令我今日不能寸进，我又怎会尊敬他！”

    徐言点点头，“你能对我说出这些，是已经有了突破的希望了吧。林伯当年或许给你留下了始料未及的隐患，但我知道，这一饮一啄，皆有缘由，你今日不能寸进，日后打破壁障，必然有无尽好处。”

    简易天愣了愣，陷入沉思，待他回过神来，徐言已经下了哨塔。他苦笑一声，“我这一生修行，原来还不如一个孩子的见识。这孩子的剑法还得好好教习啊。”

    一夜平静……

    第二天一早，徐言就被叫到了军营北面的一片缓坡上。简易天并不拖延，说教徐言武功，这就开始了。

    简萍也跟着来了，手中持着一柄沉沉的木剑。徐言对木料认识不多，但看这木剑品质，也觉得十分不凡。徐言知道要练剑，昨夜从杜忠明那里也借来了一柄旧铁剑，是杜忠明以前做队长的时候的佩剑。

    不过令徐言没想到的是，简易天给他带了一柄剑来。

    徐言打开剑盒，看到这柄通体暗蓝色，上有七颗星辰的剑时，立即被吸引住了。徐言最是爱剑，而他每天都能感觉到一丝和天上星辰遥相呼应的奇妙感觉，对星辰也是十分亲切欢喜。

    “这柄‘七星’，是当年一位长者赐予我的，虽然不载于武道名剑录，却也是一柄不凡之剑。今日转送与你，希望你好好待它，不要埋没了它。”简易天正色道。

    徐言道了声谢就取出这柄奇特的剑挥舞起来，发现这剑和自己十分契合，不禁欣喜异常。

    简易天道，“这剑十分珍贵，只怕要值个万两白银。你现在还弱小，可能保不住这剑，今日练剑结束时，我会派人给这柄剑上个镀层，权作保护用了。”

    徐言知道简易天说的是实话，点了点头。

    简易天昨日被徐言点醒，心结也解开了，心中不禁欣喜，那层壁障也似乎变得触手可及了。简易天知道自己突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简易天心情舒畅，教起剑法来十分认真，不一会儿就把基础剑式教给了徐言。原本他打算等徐言练习基础剑式熟练后再把林均铭那套剑法传授给徐言的，但当他发现徐言只练习了一个时辰就彻底掌握了基础剑式之后，心中惊讶之时还是提前把剑法传授给了徐言。

    “这套剑法据均铭说是从一座古洞府得来。”简易天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剑法有多精妙，威力如何。”

    忽然他皱了皱眉，“萍儿，不要胡闹，安心学剑！”原来简萍竟是跑到徐言旁边与徐言逗乐起来。

    简萍吐了吐舌头，在一边站定，等待她父亲传授剑法。

    “这套剑法名叫草木剑法。”简易天一瞪正嬉皮笑脸不以为然的简萍，“名字虽然普通，剑法却是不凡。”

    简易天用手中的一柄普通的铁剑舞了一招，“这剑法招式精妙，且剑势连续，剑招生灭不息，最适合用剑者打根基。”

    说着舞了一招，这招是直刺，却是有微微的抬起，身体也随之自然动作，显得自然而美妙，“这是起式‘向天’。”

    而后身子自然一转，剑顺势劈下，“这招叫做‘立地’。”

    ……

    很快，这套剑法就被简易天舞了一遍，“这是剑招，你们俩今天就熟悉剑招，明日我教你们内息运行之法，再行练习。”

    简易天道，“你们自己习练，我还有军务要处理。这只是剑招，不会有危险，我就不派人盯着了。”说完，就离开了。

    简易天一离开，简萍就跳过来，“小言，你记得所有的剑招吗？爹爹不知道为什么就舞了一遍，我都没记住几招。”

    徐言说，“这些剑招好记，我都记下了，一会儿你遇到记不得的我会教你的。”说着，徐言就舞开了。

    练剑招对徐言这种根基扎实武者来说并不多难。到黄昏之时，他已经完全熟练了，还把简萍也教会了。

    简萍资质也是非凡，只是性情跳脱，不容易静下心来修习武术。

    简易天只演示一遍剑招，是有着考量徐言的意图的。当他第二天看到徐言的剑招时十分惊讶，原本他只是期待徐言能做到八成相似就行了，没成想徐言竟然几乎没有错误。这剑法不配合内息运转，单纯肉体是不容易舞出来的，可见徐言身体条件之好。

    简易天牺牲了一天时间来教习内息运转之法。

    “这是起式‘向天’的运气之法。草木剑法暗合天地道理，这‘向天’是指草木类生灵生而有之的一种状态，象征着不断成长的道理，是整套剑法的根基所在。”简易天说道。

    徐言听得很仔细，因为这剑法他习练招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它的精妙，而这草木剑法中蕴含的不屈不挠，乐观向上的精神也令他十分欢喜。

    简易天演练完毕‘向天’一式，继续讲道，“这紧接着的一式是关乎草木剑法剑势源泉所在。‘立地’指的是草木生灵赖以存活的大地，这一劈是由下向上，将身体与地相合，顺势打出，威力不俗。”

    顿了顿，简易天继续道，“我曾听有些见过此剑法的人说这剑法欺世盗名，纯粹是基础剑式的变招。其实不然，世间道理，由简入繁，再由繁入简，这是规律。草木剑法一共十三式，每一式都十分简单，而威力却是十分不俗，从这点来看，这剑法已经是上乘之法了。”

    接着，简易天又继续演练剩下一十一招剑式。这处缓坡上，空气搅动，流动不止，竟是平地起了一股狂风。

    简易天依旧只演练了一遍，将其中内息运转之法，注意事项讲解清楚。

    “这剑法看似简洁柔弱，实则霸烈非常，”简易天一脸凝重道，“最后一式‘零落’是最为狂烈的一式，威力也是最大，但其中饱含一种深情，希望你们细心体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这创剑法之人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啊。”

    忽的简萍扑哧一笑，却是看到自己父亲少有的感慨模样，觉得有趣。

    简易天咳嗽一声，“你们就在此习练吧，我会派简涛来看着的。简涛没有学过这套剑法，但我给他演练讲习过，足以看顾你们了。”

    简涛是简易天手下的一名偏将。而这时已经是临近黄昏了。

    简萍不解，“明日再行练习不就行了，何必今天练习？”

    徐言轻轻说了句，“这剑法精妙之处甚多，难以理解的地方也很多，及早练习才能更好掌握。”

    简易天点点头，目光遥向军营，夕阳余晖映照在他的面庞上，挺直的身躯似乎融于天地，与天地之辉交相辉映。

    一道身影从军营方向迅疾腾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