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好的你 第6章虎口

    第六章

    霍风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冷漠显而易见。

    这样的眼神好熟悉，他们初见时，霍风便是如此。

    吴念棋心里一惊，不敢再开口，也不知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霍风的一句话，击碎了吴念棋所有幻想。

    吴念棋不死心，快速抬头看了一眼楼层，很快要到1楼了。她飞快问出口：“你是不是宁县人？你是不是住在宁州路小区2幢？四年前的地震你在不在？你告诉我啊！”

    听到连问了这几个问题，霍风再看吴念棋时，眼中更有深意。

    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叮。电梯到一楼了，门打开。

    霍风没有回答她，紧抿着唇，径直走出去。

    吴念棋不可能这样放他走，她一个大步迈出，什么也顾不上了，从后面抱住霍风。

    她的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也不想那样的，我不想丢下你走掉，但是我不敢再回去……你原谅我好不好？”

    霍风穿着正装外套，所以感受不到后背的濡湿。但他知道身后的女人在哭。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他有些强硬地掰开了吴念棋抱在腰间的手，“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自重。”

    吴念棋眼里还有泪，“霍风，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念念啊。”

    霍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走向大门外，坐进一辆车中。

    吴念棋走不快，跟不上霍风的速度。她蹲下来捂着脸，周围员工经过，不免看她几眼。

    霍风坐在车里，心里有些躁动。

    念念。太熟悉的名字，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时，头痛欲裂，冷汗直冒。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担忧地问：“霍总，你没事吧？”

    “没事。”

    他让自己平静，别想了。刚才那个女人抱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推开。

    任由她抱了两三秒，都没有恶心的感觉。

    她，到底是谁？

    大约十分钟后，吴念棋起身。低血糖导致头晕，她停了两秒才站住。

    许霖办完事下来了，看到吴念棋，惊讶，“念祺姐，你怎么还在这儿？”

    “没什么，有点事耽搁了。”吴念棋勉强笑笑。

    略有红肿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不过她自己不开口，许霖也不会让她为难。他说：“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出租车上，吴念棋心乱如麻。

    如果说这三年多，吴念棋的执念是霍风。那找到霍风后，他却忘了自己，她该怎么办？

    回到工作室，默默已经哭累了，靠在何景城怀里休息。

    吴念棋冲何景城感激一笑，接过儿子。她将默默抱到一边，责怪道：“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出去工作，你怎么还哭？”

    “可是我很想你。”默默趴在她胸前啜泣。

    吴念棋将默默放下，蹲下和他平视，看到这张很霍风像极了的小脸。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她的语气有些坏，“吴默，你要在这里哭的话，妈妈以后不会再带你来。”

    “我不要。”默默“哇”得一下哭出了声，妈妈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凶过他。

    “你还哭？”吴念棋被儿子的哭声扰得烦躁，厉声喝止。

    何景城走过来，皱着眉，抱起默默，摸了摸他的头，“乖。”

    默默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委屈地在何景城领口处蹭眼泪。

    何景城对吴念棋说：“默默只是想你……念祺，你怎么了？”她对孩子的教育，一向很耐心温柔。

    吴念棋别扭地转过脸。她与霍风的事，无人可述说。

    “默默，妈妈抱你。”吴念棋抱过儿子，走进她的工作间。

    她将默默放到办公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默默抹了把眼泪，说：“没关系。”

    吴念棋觉得自己把气撒到儿子身上的行为很不理智，这时候平静下来，向他道歉。

    “真的原谅妈妈了？”

    “嗯。”

    “回家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还有糖醋鱼。”

    吴念棋点头答应，默默爱吃肉，她可不能由着他。下班后母子俩搭地铁回去，没到高峰期，地铁不挤。路过家门口超市时，吴念棋挑了猪肉和鱼，还将胡萝卜放进购物车。

    默默可爱地捂住眼睛，“妈妈，胡萝卜不要！我看不见胡萝卜！”

    吴念棋哭笑不得，和儿子慢慢逛着超市。

    回家后，吴念棋将菜拿进厨房，跟胖胖的陈阿姨一起做菜。

    陈阿姨做菜十分干净利落，刮起鱼鳞来，刷刷几下，将鱼鳞除的干干净净。

    吴念棋有些敬佩地看着她，“陈姐，你也教教我，我觉得鱼最难弄了。”

    陈阿姨手把手地指导着吴念棋，“鱼尾巴这块地方一定按住，用力要均衡……诶，好，好，对了。”

    吴念棋动手除掉了另一面的鱼鳞。陈阿姨人很和善，做菜也是一把好手，就是八卦了一点。

    比如现在，油锅热了，陈阿姨掌勺，颇有大厨风范。嘴也没闲着，跟站在一旁的吴念棋聊起来，“念祺啊，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吧。”

    “也还好，默默比较听话。”吴念棋静静地看着。

    “你和孩子爸爸什么原因分开的？”

    “一些旧事了，不提也罢。”吴念棋笑笑，转移话题，“陈姐，盐少放点，吃太咸了对身体不好。”

    默默这顿饭吃得十分开心，小肚子吃得圆滚滚。饭后，陈阿姨洗完碗就回去了。吴念棋陪儿子看会儿电视，洗个澡就睡觉。

    睡前故事还没讲完，某只小猪就呼呼睡着了。

    吴念棋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回到书房。

    明天下午要交片，今晚必须再赶一赶。她将照片导入电脑，一张张点开来看。

    每一张都是霍风，他的表情都不太友善，眉头紧锁，不太耐烦。

    她挑出几张，导入ps。工作的时候她习惯了不带情感，将霍风这张脸当成任何一个客户看待，苛求每个细节都完美。

    吴念棋修片很快，大约一个小时后，工作基本完成。

    她定定地盯着电脑上的图片看了一会儿，按下打印键，身边的彩印机很快吐出清晰的图片。

    不知怎么的，看着霍风现在的脸庞，她总想起，他们初遇的时候。

    吴念棋读大三时，已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她主修的专业是哲学，录取时被调剂过去的，坑爹程度不言而喻。她决心“另谋生路”，选择摄影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片约很多，有时要修片的深夜，难免会影响室友睡眠。

    室友抱怨了几次之后，吴念棋决定搬出去住，她的经济收入还支撑得起在学校周围租间单人公寓。

    看帖子找房，花了好几天，吴念棋终于找到一间价钱、大小、设施都称心如意的房子。

    房东是霍风。

    这栋五层楼的居民房，都是霍风的。

    吴念棋觉得他基本上靠租房维持生活。因为霍风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是糟糕——胡子拉渣，黑眼圈浓重，衣着邋遢说不上，总之不整洁。

    这样一个人，太像社会上的无业青年了。

    霍风让她看完房子，收了押金和租金之后就离开，回他自己的房间。吴念棋住一楼向阳的房间，有个窗户，阳光会照进来，暖融融的。

    霍风住在她对面，几次进出开门，吴念棋能看到他的房间有点暗，家具极少。

    她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没课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修片。

    霍风的话极少，少数几次交流，是公事公谈，比如说：交水费，交电费。

    言语十分简洁，多说一个字，仿佛都在浪费生命。

    一个单身女孩子住在外面，安全问题总是不容小视。

    大学附近的地方，治安还算好。常发案件是小偷小窃，大事倒是没有发生过。

    一楼窗户装了防盗窗，门也是防盗铁门。

    吴念棋没有由来的，对拥有钥匙的霍风挺放心。她真的说不上原因，直觉霍风不像坏人。

    他跟她讲话的时候，眼皮子都懒得抬。但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的，沙哑的，悦耳的。

    像她爱极了的民谣歌手的声音。

    吴念棋那时突然想到：霍风身上的气质，也像一个流浪歌手。

    平安无恙地住了大约一个月，吴念棋对这一带渐渐熟悉起来。这是个很老的小区，住的大多数是老人，和大学的学生。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多，所以也很少有摩擦。

    吴念棋在某个晚上遭遇了创作的瓶颈，她怎么也想不好第二天拍摄的构图。

    一位从外地赶过来找她拍照的客人，地点、妆容、风格早已商定好，她不想平庸地拍摄一组照片，脑子里却无任何灵感。

    每当这个时候来临，吴念棋往往选择睡觉。

    八点多了，隐隐有噪音传来。

    吴念棋睡不着，抓起相机出去找灵感。

    噪音过后，地下车库里传出的是音乐声。

    听清旋律和歌词之后，她突然有些惊喜——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

    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

    爱你的每个瞬间

    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

    是她喜欢的歌，她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