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远故意将水声弄得大些,皇姐易容而成的胡林立在那边,微闭双眼,不动如山,清远的嘴角漾出了苦笑,日后他再面对侍卫胡林,会不会多了些心理障碍?他的美男计,对于皇姐来说从来不起作用,面前的若是小妹胡清梅或者小栗,恐怕早就小鹿乱撞、不能自已了吧?
胡嫣儿要让自己不为所动,十分容易,她只要想着龙宸铭就行。想到他此时应该正在返回龙腾城的途中,这男人厌恶打仗,但没有仗打,他的价值就大打折扣,那对他颇有成见的父王龙延龄肯定会更加不待见他,他回龙吟宫的日子,不会好过……
就这样天马行空地乱想,嫣儿听到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到了近前,清远的气息迫近了她,他轻声说道:“胡林,我洗好了,你可以打扫战场了。”
嫣儿睁开眼睛,眼前的清远,英俊得令人炫目,濡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月白色的长袍披在身上。嫣儿嘴角上翘,看着和自己十分相似的清远,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你笑什么?”清远别开视线,不再去看胡林那粗豪的脸膛。
“笑你好看。”嫣儿传音给他,然后,就绕过了怔在当场的清远,收拾浴汤去了。清远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从小到大,皇姐从来没有夸赞过他“好看”,总是调侃他“娘娘腔”、“孔雀男”,没想到这第一次赞美,居然是来自失忆之后的她。
胡林调遣侍女和侍卫将寝殿收拾干净,就撤了出去,留清远一个人就寝。嫣儿进入了胡林朴实无华的房间,和衣而睡,第二天就要见到林重,居然令她莫名紧张,难以成眠。
转日,嫣儿一大清早就去等候清远起床,还好他没有睡到日上三竿,她站在一旁,看着他洗漱、梳头,把自己装扮得玉树临风、无可挑剔,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这是一个非常爱惜自己容颜的男子,嫣儿不禁揣想,自己在失忆之前,是不是也如此自恋?
“传膳!”清远对胡林发号施令。
“殿下,储君胡清梅一早就送来了她亲手制作的羹汤和点心……”胡林如实报告,他已经看过那些精美的糕点,还是新鲜出炉的,想来那痴心的小妹后半夜没怎么睡觉。
“拿上来吧!传话给公主殿,晚些时候,我会去亲自拜谢。”
清远十分优雅地用完了早膳,他一边吃着,一边与皇姐传音交谈——
嫣儿带着几分揶揄问道:“这点心看着就好吃,满满都是爱的味道!”
清远也绽出了笑容:“可惜皇姐无福消受,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对饮食,一向淡泊,粗茶淡饭,不吃不喝,也可度日。”这倒真是嫣儿失忆后的状态。
“皇姐以前可不是这样,习惯了锦衣玉食,和我一样精益求精。”
“真的?”嫣儿挑起了眉毛。不过想想也是,在这寂寥的宫殿里生活,除了绣花、练功、看书,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吗?只好把多余的精力倾注在吃得更精致、穿得更漂亮上面。
“那还有假!皇姐天生丽质,每天都不花什么时间梳妆打扮,只是用膳的时间,往往很长,为此还经常招致父亲的责备……”提到父亲,清远神色黯然,几个月前,父亲还身体健朗、威风凛凛,现如今,却只是先祖殿里的一具尸首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嫣儿也不再传音,默默等待清远把香喷喷的糯米粥喝完。
清远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胡林,随我去一趟天牢,会一会那反贼林重!”
“是,殿下!”胡林沉声回答,可心跳却在加速。
穿过重重的殿宇,嫣儿努力将锦狐宫的地形牢记在心,这迷宫似的宫殿群落,倒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只是,如果不小心闯进那些阴森恐怖的所在,肯定就不好玩了。
天牢就是这样的绝地,位于锦狐宫的西北角,是一处护卫森严的堡垒,堡垒在地上只有一层,地下却有四层。而林重,作为当下最重要的犯人,自然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最底层。
天牢的入口,有重兵把守,守卫一见到胡清远,全都郑重行礼,领头的守卫带着一丝歉然说道:“殿下,王上有旨,除王上以外,不许其他任何人进入天牢。”
“你们的脑袋都安得太稳当了吧?”清远冷冷地说。此言一出,守卫们都觉得脊背发凉。不遵守女王的法令,肯定会被处以极刑,可得罪了皇子殿下,也是个死。
守卫们齐刷刷跪下,发出恳求:“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我自会对王上交代!”清远直接抢了守卫头领的钥匙,夺门而入。
胡林就这样跟着清远,穿过了地上那层牢房的通道,长长的通道两侧,都是隔成单间的牢房,大多数牢房都有人居住,清远传音说道:“这些都是反对母亲的大臣和将领。”
嫣儿心中凄然,这些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男人,估计已经被关了很长时间,一部分还受过了刑,血肉模糊、苟延残喘地蜷缩在烂草堆里。
螺旋楼梯在通道的尽头,他们路过了地下的三层牢房,径直到了第四层。这里的空气已很稀薄,酸臭的泥土和腐败的血肉气味混合在一起,扑面刺鼻。幽深的通道里只悬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照亮坑坑洼洼的地面和牢狱中不成人形的囚徒。
嫣儿默默数着自己的呼吸,她的每一步都举重若轻,可心情却越发沉重。随清远走到了通道的尽头,那是一处整个天牢里最宽敞的囚室,囚室的中央树着一座玄铁制成的大十字架,一个高大憔悴的男人被束缚在血迹斑斑的十字架上。
男人虬结的长发被干涸的血迹糊在脸上,看不清面容,他全身赤裸,脖颈、双手、双脚分别被龙筋索捆住,目之所及,他的身上全是狰狞的鞭伤、刀伤、烙印伤……听到有人来了,这男人艰难地抬了抬头,睁开浮肿的眼睛: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人理会他了?这折磨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他早就忘了以这种姿态度过了多少时日……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3s 2.41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