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将军应解战为何
郑屠一行人匆匆而行,不过十数日,便到了渭州城。郑屠先使武二领了呼延胜去了郑家庄,见过了社兵。那呼延胜还是吃了一惊,原来这社兵也有这般气势,甚至不弱于西北边军,令行禁止,自有章法。更难得,这些社兵一日三食,日日必有肉食,人人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郑屠又使武二操演阵列,但见那喊声震天,杀声四起,众兵卒奋勇当先,进退有据。长蛇、锋矢、鱼鳞等阵型变换流畅。武二并史进面带得色,如今阵型也算是大成了,兵士听号令而动,一动则行云流水,丝毫不滞。
“你看如此军士如何?”郑屠面带微笑,看着呼延胜道。他亦也颇为自得,一帮社兵,能够训练的如正规兵一般,也算是成就。
“哥哥的兵士,自然是最勇武的。士卒皆精神饱满,面容整齐,铠甲兵器鲜亮。便是禁军也没有哥哥这般的仪容。”呼延胜点头,面带微笑。
郑屠开始微笑,而后一愣,很显然,这话琢磨起来,却有些滋味起来。便瞪着呼延胜道:“你莫诳俺,你乃是名将之后,行军布阵,自然是有章法的,如何只拿这些言语来说。不是个实诚人,你只管说,但有过错,必当改正!”
呼延胜瞧了瞧武二并史进。郑屠知道他的心思,不由挥手道:“这二人皆是实诚人,你只管说就是,若是有些差错,乃是他二人之责。”
呼延胜见武二、史进并无不虞之色,便点头道:“哥哥,既如此,俺便说了。”说罢便指了指前面阵型道:“阵法倒是无错。军士也无差池,只是敢问哥哥一声,这些社兵日后与何人争斗?”
“自然是那西夏之人!”
“既然是夏人,如此便知,哥哥之兵乃是步卒,而夏人之兵乃是马军。以步卒拒马军,要如何胜之?”呼延胜环视了一眼周围几人,不由微微一笑。
郑屠打不出来,只得尴尬的咳嗽一声,对那武二道:“你乃是知兵之人,你且说来听听。”
武二点头,看了那呼延胜一眼,才道:“自然是结兵布阵,多设陷阱以拒马军。”
呼延胜点头,又摇头道:“对也不对。”又对似有疑惑的郑屠道:“马军呼啸而来,寻常阵型不可抵挡,且马军迅捷凶猛,若无合适阵型,如何抵挡得住?”
“那如何布阵?”不待郑屠说话,那武二先出声相询。他自知呼延胜乃是名将之后,布阵定然有所讲究,此乃自己不如他之处,因此也想要问个通透。
呼延胜见武二这般说话,心下也甚是自得,便点头笑道:“哥哥可知汉代李陵?”
“便是降了匈奴的李陵将军?”郑屠这个典故烂熟于胸,那创作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一书的司马迁便是牵连于李陵之祸,受了腐刑的。
“正是,哥哥好记性!”呼延胜毕竟不太会奉承,说出这句话来,脸上也红了,只得拿话来掩饰道,“那李陵以五千步卒深入匈奴,所到之处,战无不克,攻无不胜,匈奴无法,只得调集三万马军对他围困,有吃李将军杀死万人,伤者更是无数。若非久无援军,只怕也不会落个被迫降了匈奴的下场。”
“那李陵如何以步卒杀伤如此多匈奴马军?”武二吃惊,这段典故,也是听他说过的,因此急切的问起来,便是史进也满是期待,“那匈奴马军比之西夏马军更为凶悍,如此之战,不禁使人心向往之。”
呼延胜满意众人姿态,依旧点头微笑道:“那李陵破匈奴大军,不过是阵型而已。”顿一顿,环视了众人一眼,见郑屠也恭敬的立在那里,洗耳恭听,不由甚是欣然,“以辎重车为背,盾兵列其前,长戟兵持其后,弓箭手次射之。如此而已,李将军杀敌,五十万箭矢用尽后,不得已后退中伏而败。若是再得五十万箭矢,只怕三万匈奴马军,只怕要尽没于李将军五千步卒之下。”
郑屠点头称是,那李陵之名,武二也是晓得的。史进平日不读书,对这段典故知之甚少,但听闻呼延胜这般说来,心中不甚向往之,便叹道:“若是得如李将军这般,冲杀一番,便是战死沙场,也是甘心的。”一边说,一面摩拳擦掌起来。
“哥哥之兵所缺者,便是那长枪兵、弓箭手、盾牌手是也。若是此三者齐备,这些士卒皆熟稔阵型,不出数月,便是对抗那西夏人之精兵是也。”呼延胜点头道。
“这个省得!”郑屠点头,只是听闻需要着诸多兵刃器械,又不禁肉痛起来,那十万贯这才到手,只怕也攒不住的,索性装了个大方道,“还有甚么,只管一并说来。”
呼延胜点头,对那郑屠叹道:“哥哥之兵,若是器械齐全,阵型通宵顺畅了,也只能算得精兵,却算不得得胜之师。”
“哦?这精兵与得胜之师有何区分?”武二抢先道。
“精兵乃是兵器锐利,军士强健,令行禁止,行阵和睦,但凡作战,不易后退、不易溃败,只是胜也只易小胜,败也只得小败。如此便为精兵!”呼延胜道。
“何谓得胜之师?”郑屠也心里疑惑,“得胜之师,莫不是打了胜仗的军队么?”
“此其一也!”呼延胜点头道,“只是俺说言得胜之师,并非打了胜仗之后的军队。而是不管前面之地如何众多,如何勇猛,依然一往无前,舍生忘死,为求一胜之兵。故此便名为得胜之师。这与哥哥所言,有些区别。”
郑屠不禁愕然。那武二并史进见郑屠受窘,不由嘿然,转过头,不去看他,只怕自己憋不住,笑将起来,吃郑屠挤兑,便各自憋着,鼓起腮帮,甚是吃力。
郑屠也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连忙问道:“如何才做得这一节?”
呼延胜见武二、史进二人这般模样,当下也醒悟,不由暗自笑了笑,定住心神,这才道:“如此,便要使得士卒为何而战!”
“为何而战?”郑屠吃了一惊,看了看这呼延胜,心中暗道:果然是名将之后,知道如何使得士兵效命而悍不畏死。
那武二并史进也是吃惊,他二人训练士卒,却从未思虑如此问题。如今这呼延胜提起,便不禁沉吟起来,若有所思。
郑屠先知先觉,倒也知晓,这个道理,一点便透了。
“那——如此,这些士卒却为何而战?”郑屠自言自语了一句。
呼延胜并未说话,只是看着郑屠,希望他自己明了。武二颇有素养,听呼延胜这句,便迅捷想起来,高声叫道:“俺知晓了。”
“说来听听!”郑屠不禁一振,对武二道。
“这些士卒多是来自渭城并庄子里的青壮。俺等组建社兵,便是要为这渭城百姓、郑家庄百姓而战的。是也不是?”末了,武二急切的对那呼延胜道,他急切想知晓自己猜测的可对。
“你也说说!”郑屠并未急切的是呼延胜告知,只对那史进笑道。
史进谨慎一些,思虑了这一回,也无有甚么头绪,见郑屠问起,只好点头道:“方才武二兄弟说的甚是。若是这生养之地也没了,日后如何自处?”说着又自摸了一回后脑勺,苦笑道,“这些俺不耐烦想它,哥哥还是不要问俺的好,反正只要哥哥说杀到哪里,俺便杀到哪里便是!不论生死,绝无二心!”
郑屠不由笑骂一句道:“你这厮,恁地也学会了耍弄嘴皮子。”
“好,如此正好!”却听得身旁呼延胜大笑道,“方才史兄弟便是说出来了。”
史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呼延胜道:“俺——俺可是——俺心里咋想的,便咋说,你休要糊弄于俺,哪有武二兄弟说的这般好听!”
呼延胜大笑道:“正是你这般的直肠子,才说的这般的道理出来。”因此呼延胜便对着郑屠一揖到底道:“哥哥,众士卒为哥哥所供养,日日肉食,月月拿钱,此乃哥哥施恩于他等。如此恩义,岂能不明示于士卒么?要使得这些士卒知晓,若无哥哥,便如这般快活日子。”
郑屠一愣,看了看呼延胜道:“你便是说,为何而战,不过是为我而战?”
呼延胜大喜道:“正是。所谓渭城,所谓郑家庄,皆不过是哥哥给予他等的恩惠。若是无有哥哥,哪得甚么渭城、郑家庄?那些泼皮无赖只怕还在日日讨生活,那些庄户只怕还在日日受欺压,如此,为哥哥而战,便是为何而战。”
“正是!”郑屠还未说话,便听得那武二并史进恍然大悟似的大声叫道,“为哥哥而战,死不足惜。”
郑屠嘴角微微抽动,这呼延胜确是人才,得此人果然大大有助与自己。当下便也不直面回应,对之对三人道:“呼延胜、武二、史进听令!”
三人忙躬身应道:“某听令!”
“即日起,郑家兵设都社,其余各部长,晋升为社长,都社副总督二人。都社副总督为呼延胜,负责军士阵法操演;史进为都社副总都,负责平日军士强棒搏击训练。武二此去社兵之职,另行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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