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飞过秋千去 第49节

    谢灵运与王慧茂大婚一过,许多普通人家吃的鱼腹中也发现相同的字条,一时间流言满天飞舞,预言诗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那八个预言大字自然也遭人剥了出来。

    晋将陨没,这话不假,早之前民间便有了晋数期不期的说法,可是悔能救之便意味着大晋朝的国祚还有得救,只是这个“悔”究竟指的什么?

    且不说这预言诗到底是真是假,只要老百姓受了蛊惑,认为这是真的便足矣。所以无论是刘裕还是司马德文,谁先得到这个“悔”字暗指的人或物,便占了先机。

    刘裕一直以来按兵不动,不过是为了安安稳稳不费一兵一卒将皇位拿过来,这样国家不必动荡,北魏便无可乘之机。而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可以拯救晋室的“悔”,若是让司马德文得到了这个“悔”,刘裕再谋反,便是逆天而为,不得民心了。

    刘裕自不相信什么鱼腹藏字,这不过都是人耍的把戏,只是这背后之人显然是个高手,懂得利用此类诡谲之事玩弄人心。刘裕亦不相信司马德文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稳定人心,倘若真是司马德文所为,那他早已亮出这个“悔”,向百姓昭告晋祚安稳。

    这编排之人一日不浮出水面,刘裕便一日不得安稳。他暗中派人调查这隶书字体,却发现建康城中但凡有些书法名气之人,竟无人写出这样的隶书字体,莫非真是天意不成?

    就在刘裕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司马德文同样抓心挠肺想要找出这诗中所指之“悔”。

    两日后,徐羡之向刘裕进言:“相国,御史中丞……名唤周悔。”

    刘裕瞬间通身一畅,犹如醍醐灌顶。御史中丞周悔,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可随之他又疑道:“这周悔真是预言诗中所指的悔么?”

    徐羡之恭敬道:“无论他是不是,百姓以为他是,他便是了。”

    刘裕眯起眼,一双狭长的眼睛精光外露。是了,无论他是不是,只要他死了,百姓以为预言诗中“悔”已经死了,那么预言便也破了。刘裕冷冷道:“这周悔不正是上次欺凌我女儿的周猛之父么?周猛恃强凌弱,欺压百姓,亵玩娈童,正好那可以此入手,甚好!甚好!”

    刘裕暗中授意尚书台调查此案。不出三日功夫,尚书台便已将周悔周猛父子彻查个遍,虽未查到周悔什么贪赃枉法徇私受贿的罪名,却治了他一个管教不当危害众生之罪,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原不是什么大罪,然尚书台法曹引入佛家之言,称危害众生那是大罪,且罪不可恕,于是定于腊月初九,将周悔周猛父子斩首示众。周悔何其冤枉,就这样被儿子周猛给坑死了。

    此事严防死守,直至斩首当日才公诸于众,便是要叫司马德文措手不及,也是要叫南国百姓对摇摇欲坠的晋室彻底死心。那预言诗中的“悔”竟是个危害众生之人,百姓如何能不死心?朝中那些尚在摇摆不定的大臣们也该认清局势了。

    司马德文得知此事,距离午时斩首示众已不到半个时辰。原本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太极殿中安插了刘裕耳目,外头的消息多被拦截。可却有人蒙面而来,一路避开所有巡守的侍卫,闯入东堂之中,将此事告知了司马德文。

    司马德文当即大惊失色,一面震惊于刘裕又要行先斩后奏之举,像当初杀了高墨一样杀掉周悔,一面更恐惧于眼前这名蒙面人武功之高,竟能不惊动任何人闯入东堂,仅仅只是将几名贴身伺候他的内侍打晕了。倘若这蒙面人有个什么歹意,他这皇帝还有命活么?

    蒙面人离去前又以沉闷古怪的腹语说道:“陛下与其在这里怀疑我,不如速速赶往东市,救下那周悔父子。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司马德文眼前一花,再看之时,那蒙面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司马德文不待细想,立即决定摆驾出宫,可帝辇驶到南掖门时,却被右卫抚军中郎将常理带人拦了下来。

    司马德文从未想过自己身为堂堂帝王竟会被一名小小中郎将阻拦,无论司马德文如何痛骂威胁,那常理只得一句话:“谢将军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得出宫,陛下请回吧!”

    “谢晦!”司马德文愤怒得眼中几乎喷火,“莫非你也要同朕作对!”

    司马德文与常理在南掖门纠缠许久,直至午时过后,东市之中周悔周猛父子人头落地,他才颓然地回了太极殿。

    翌日上朝时,司马德文忽然下旨宣布,将海盐公主司马茂英许配给领军将军谢晦!

    这旨意一下,满朝震惊。须知皇帝起初是不乐意将大公主许配给鳏夫谢晦的,如今突然下旨赐婚,怕是被昨日周悔父子被斩一事刺激了。

    众臣待一细想,方才明白,谢晦的晦,与悔同音呐!那预言诗中的悔未必就是指的周悔,毕竟周悔只是一介御史中丞,手无兵权,而谢晦才是真正掌握十万禁卫军的人呐!

    若说晋室还有机可救的话,那的的确确就只剩下谢晦这一个晦了!皇帝狠下心将疼爱的大公主下嫁鳏夫,不正是要笼络谢晦,通过谢晦,拯救晋室江山么?

    那预言诗果真非比寻常,至少建康城中半数以上的百姓信以为真,朝中诸多大臣也信以为真了。可诗中所指的“悔”究竟是已被斩首的周悔,还是即将纳为驸马的谢晦,谁也无法断言。

    有人云,悔与晦并非同义,不能一概而论。周悔即死,晋祚将亡。

    亦有人云,悔晦同音,自古便有通假之用,此事难断。

    民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周悔父子斩首后第三日夜里亥时,刘裕于宋王府密室中召见了徐羡之与檀道济两名亲信。

    徐羡之道:“相国,皇帝赐婚未必值得担忧,谢晦好歹是忠于相国的。”

    刘裕沉声道:“不,谢晦此人心怀异志,如今是本相强大,他才暗中支持,倘若今日司马势强,他必倒戈。”

    徐羡之一听皱起眉头,“相国之意是指皇帝下嫁海盐公主未必不能笼络谢晦了?”

    “正是,谢晦必会衡量一番,究竟是本相成事之后能给予他的多,还是他做了驸马之后得到的更多。”

    “这……还真是有些难办了。”


    檀道济出言:“如若不行,我们便直接起事,宋军七十万,还愁拿不下建康城?”

    “不不不。”刘裕连连否定,“檀将军应当知晓,兴兵之计,乃为下计。本相迟迟不愿用兵,便是不愿伤及国本。如今北魏势强,南国正需休养生息,百姓养生丧死无憾,方能抗衡北魏,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自起战事,叫北魏有机可乘。”

    “相国所言甚是。”檀道济也皱了眉头。

    正当刘裕三人思索之时,刘义真敲门进了刘裕的房间,站在外厅唤道:“父亲你在吗?”

    刘裕对徐羡之檀道济二人说道:“是老二,你们稍候片刻。”刘裕自密室走出来,又从内室走到外厅,负手问道:“这么晚了,找为父有何事?”

    刘义真的目光不由自主往里瞥了一眼,低声道:“父亲这里有人?”

    刘裕淡淡“嗯”了一声,又道:“不碍事,你说。”

    “是这样的,父亲上次给儿子的血燕用尽了。”

    刘裕陡然睁大眼睛,恍然道:“对了,还有血燕,为父竟忘了还有这一茬。”说罢,喜悦地大笑起来,拍拍刘义真的肩膀,“老二,这事你做得甚好。”随后,又从木柜中拿出一盒血燕递给刘义真,“吩咐那个小皇子,让他加大用量。”

    刘义真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裕,“可是……上回父亲说……”

    “你以为我要毒死她?”刘裕没好气地斜了刘义真一眼,“刚夸了你两句,你就这点出息。”

    刘义真低头不语。

    “拿去,为父还有要事。”

    刘义真默默接过木盒,“那儿子先告退了。”

    刘裕看着刘义真出去,这才重新回到密室,正要与徐羡之檀道济再商议可行之计,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古怪的乌鸦叫声。

    刘裕立即道:“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你们再稍等片刻。”说罢他又出去一趟,很快便拿了一封书信回来,拆开火蜡借着烛台的火光看了起来。

    徐羡之与檀道济缄默不语,默默等待刘裕读完书信。

    刘裕阅过之后,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直接将纸张移到了火焰之上。

    徐羡之道:“这信是太极殿细作传回来的?说的什么?”

    刘裕沉声道:“信上说周悔父子被斩当日,有人曾暗闯太极殿,打晕内侍,将此事禀告皇帝。皇帝本想出宫救下周悔父子,却被一名守城的抚军中郎将拦下来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情?”徐羡之与檀道济皆是一惊。

    “能避开所有巡守的侍卫,暗闯太极殿,只打晕几个内侍,又安然离开,此人身手之好,令人汗颜。”刘裕越说眉头锁得越紧,“檀将军,若换做你,你可能避开宫中所有巡守的侍卫?”

    “这……末将也不敢确定。”

    “如此身手,连你我二人也不得不服。倘若此人有心针对本相,暗暗潜入宋王府,取了本相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徐羡之与檀道济大惊,忙道:“相国务必加强府中守卫……”

    刘裕伸出一手阻断他们人,“勿急,此人身手如此好,要想取本相性命早来了。若本相猜得不错,此人只是想破坏本相夺位。”

    徐羡之一奇,便道:“相国的意思是,那预言诗也是此人安排的?”

    “不是此高手便是高手幕后之人。”

    “相国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不必了。”刘裕幽幽盯着烛火,“此事本相自有计较。”

    这三人又密商了片刻,徐羡之与檀道济才各自离开宋王府。

    刘裕走出内室,负手立于庭院中,狭长凛冽的眼眸微微眯起,仰望天上的一轮满月。他怎么也没料到,老三竟能为海盐公主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一个女人,竟要阻拦他这个父亲登基称帝。可叹老三一心向着海盐公主,若是老三全心助他,皇帝之位只怕早已到手。

    纵然老三谋划缜密,百密终有一疏。老三此番终究是输了,输给了父子情分。

    刘裕当下幽幽一叹,思绪又是一转。

    周悔父子斩首一事已过三日,太极殿中的消息今日才传到他这里,若非有人刻意阻拦,是不会这么晚才到的。这人不会是别人,自是领军将军谢晦。不过,消息只是晚到,并非不到,可知谢晦亦只是有意压了三日,才让消息流出。

    谢晦此举,不过是为了向他展示他的才干,以期将来事成得以重用,颇有与他手下重将檀道济抗衡之意味。同时,谢晦也暗中表态,他并未因司马德文聘他为驸马便倒戈,这总算叫刘裕大大安下心来。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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