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忐忑,却选择了毫无保留地相信哥哥。
如今,沉浸在夜风中,她仿佛忘了自己是谁,动人的旋律一声接着一声,随着心里“求厉雷平安无事”的愿望,如潮起伏,如天籁悦耳。
她不知道自己唱了多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唱了些什么,与厉雷往昔的一幕幕浮上她的心头,初遇时林间澄澈的阳光,他和煦如春风的笑脸,暴风雨中飞上悬崖解救她的身影,染血的护身符,大海深处朝她伸出的手……
厉雷。
他为她做过那么多。
如今,换她来救他。
她很笨,什么都做不好,唯一能做好的事情就是唱歌,那么就让她用这唯一的方法来换取他醒来。竭尽全力。
歌唱到嗓音沙哑。
梧桐木地板上的纹理旋转,在朦胧如梦的灯光效果下,就好像一个个流动的漩涡,隐隐与夜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打动、祈福的渴望越来越大,那梧桐木纹理也越来越清晰,映得星空熠熠生辉。
她唱得声嘶力竭,晕倒在舞台上。
舞台却没收场,大部分观众都没离开,等待着她的再次出场。他们都接到了通知,这次的祈福演唱会历时很久,只要厉雷一天不醒来,就一天不会结束。而在这段时间里,夏绫每天出了必要的吃饭睡觉等生理需求,其他所有的时间都会留在舞台上,不停歇地唱着关于祈福的歌。
虽然,他们都很担心她的身体。
但也被她的爱情深深打动,自愿留下来陪她到最后。
随着演唱会的进行,消息渐渐传开,更多的粉丝不辞辛苦地来到了现场,甚至不少路人都感动得一塌糊涂,自愿加入了祈福的队伍。十万人体育馆已经装不下这些人,潮水般的人群聚集在体育馆外,一边拿各自带来的手机、小电视屏看着演唱会,一边举着“厉雷早日康复”“小绫坚持住”的牌子。
就连交通都堵塞。
厉家、夏家和政府沟通,封锁了这一片的街区,腾出了更多的场地供大家祈福。就连夏默言都亲自出面给市民们道歉,表示封锁街区是不得已之举,所有受到影响的市民都能得到补偿,另外,恳请大家为厉雷祈福。
越来越多的市民加入了祈福的队伍。
上下班路上、学校里午休间隙,随处可见拿着各种设备收听夏绫的演唱会直播、并在嘴里念念有词、或低头闭目默默祈祷的男女老少。
可厉雷,却依然没有醒来。
他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严重的蛇毒让他在生死线上挣扎,时而高热不退,时而又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每次医生进去检查,出来时,都摇头。
“医生,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孙子,不惜任何代价!”厉老爷子拦住刚刚走出病房的主治医生,苦苦相求。这些日子,他似乎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就像一个真正的老头子了,不复以往的精神奕奕,而是六神无主。
主治医生同情地看着他,却不得不说:“厉先生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所有能尝试的办法我们都试过了,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天意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厉老爷子快要绝望。
主治医生回头望了一眼病房,隔着一整面的玻璃观测墙,能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音箱,音箱的绿灯闪烁,正播放着夏绫的祈福演唱会。“办法?只能祈祷绫小姐的那个法子有用了。”主治医生叹息般地说,心里却明白,除非奇迹出现,否则厉雷这次必死无疑。蛇毒侵袭得越来越厉害,身体脏器越来越衰弱,再这样下去,厉雷别说醒来了,就算是继续保命都成问题!
他低声说:“老人家,别太难过。”
说完,从厉老爷子身边走了过去。
厉老爷子颓然扶着墙,慢慢地跌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孙子弄成这样,叫他怎能不难过?“小雷……”他透过玻璃墙,望着危重病房中的孙子,“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老头子还没死呢,你就想先离我而去?小雷啊,你快醒过来,你快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老爷子浑浊的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舞台上,夏绫不知道自己昏倒过去多少次了,每次都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就再次登台,心疼得夏夫人直抹眼泪。夏默言也很忧虑,妹妹再这样下去真的能撑到厉雷好起来吗?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不容乐观……
这也是他最开始告诉众人“没法子救厉雷”的原因。
这个法子,救活厉雷的成功率只在五五之间,对夏绫的损伤却是巨大的,稍不小心,说不定连她的命都要搭上。她才大病初愈,怎么禁得起这样高强度的演唱会?但他无法阻止,她已经铁了心,不计代价去救人,结果如何大约真的只能交给上苍了。夏默言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夏家这些年来积累的福德还够,能让上苍网开一面,放过这对可怜的鸳鸯。
夏绫再一次精疲力尽,被人从舞台上扶下来,喝水吃饭。
夏夫人心疼地把营养搭配得极丰富的半流质食品喂入她嘴中,说:“小绫,救厉雷要紧,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你垮了,他会很自责的!小绍辉也需要妈妈!”
夏绫虚弱得说不出话,只默默吃饭。
她不知道自己一连唱了多少天的,嗓子早就充血嘶哑,要不是有专业医师特制的药物,恐怕她的嗓子早就坏掉。
她顾不得听夏夫人说什么,吃完了饭,转身又摇摇晃晃地往台上走。
夏夫人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忽然,听见有人叫:“小绫。”
一个低沉温醇的、男人的声音。
夏绫充耳未闻,就像一缕幽魂,轻飘飘地继续往台上走。
那个男人伸手搭住了她的肩,强硬地把她掰过来,正对着他。他望着她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模样,皱着眉,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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