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伯绪,你个黑了良心的白眼狼,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那么多白面你想全吞了,你个忤逆的不孝子,你就不怕撑死,你个杀千刀的。”
“诸葛伯胥,你聋了,你给我出来,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憨憨,你竟敢忤逆不孝。笑笑笑,一个憨憨也把你乐成这样,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你个挨千刀的,你是活贼托生的呀,钻到我院子里来抢东西,也不怕雷劈死你,……”
“诸葛伯绪,你是死人呀,心让狼叼走了呀,就不知道拦着。我生你养你有啥用,你想活活饿死几口子,你个白眼狼,挨千刀的。”
憨憨,可做褒义,意为憨厚可爱,也可做贬义,是傻子的另一种说法。
两岁那年,诸葛琳大病一场,成了“偶人”,除了能呼吸,知道张嘴吃喂给她的饭,别的啥都不会,不动不言,没有任何神情,就跟那木刻的偶人一个样。
诸葛伯绪和郝秀芹为了女儿,不懈奔波求医,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天不负有心人,在女儿七岁生日的时候,他们的辛苦终于得到回报,女儿有了反应。
医生说,只要女儿有了动静,就有恢复的希望。
五年的辛苦与煎熬,终于换来了希望,郝秀芹又哭又笑。
大儿子诸葛凯怕自家妈再有个好歹,给弟弟诸葛拓使眼色,巧嘴的诸葛拓,搜肠刮肚,找出好些话来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做出各种怪相逗哄自家妈。
诸葛伯绪,还有二婶黎柔蕊,也被诸葛拓逗得大笑。
当地农村的房屋结构基本相同,屋内布置都差不多。
屋子的房间数一般有两间的,三间的,五间的,多为奇数,三间的居多。三间房各有称呼:当间(就是中间一间,相当于客房)、东间、西间,东间和西间互称为“对间”。
东方为上,所以主人或长辈一般都住东间。
诸葛伯绪的三间屋子面南背北,格局是标准的本地特色。
进屋入眼的是主墙高处正中挂着的老寿星图,下是一张方桌,方桌两边摆了两把圈椅。
坐在圈椅面对着门的方向,可以看到挨着东隔墙,东扇门后有一个烧柴火的矮锅灶,当地叫“锅锅”,是冬天做饭的地方。
夏天在伙房做饭,没伙房的会在院子里搭个棚子。
锅锅正上方的天花上两根檩子间有个方洞,用木板盖着。
从方洞可以进到天花和屋顶之间的空间里,平时不用的东西可以放在上面,地方叫“别”,大概是取别有洞天的意思吧。
郝秀芹在方桌上中间靠墙处,立了一个将近两尺高镶着带雕花木框的穿衣镜。
东边隔墙上挂着一个绣布袋,上面绣了各色花草,分两层六个袋子,里面分别放着梳子、篦子、发夹,线轴之类的小零碎东西,作用相当于挂在墙上的梳妆盒,兼收纳袋。
东间用隔墙和当间隔开,门开在靠屋后墙那头,作为睡觉的地方。
东间的南半间是长炕,两头挨着屋东墙和隔墙,南头挨着屋南墙,南墙上开着窗户。
窗户的下半部分成四个大方格,镶着四块玻璃,窗户上半部的两扇窗扇,分成许多小格子,糊着白棉纸,上面贴有已经变色的窗花,这些窗花都是巧手的诸葛凯自己刻的。
另半间靠东墙砌了炉台,炉台的南北向两头搭着炕和北屋墙,炉台比炕高两个砖的厚度。
炉台挨着北墙的那三分之一下面是空的,可以放东西,上面搭了个只有西间大案板一半大的案板。
靠南的三分之一下面也是空的,称为煤窑,和好的煤就放在煤窑里。炉口就在炉台的中间。
靠北墙放了一个柜桌,两边是两个箱子,箱子里是平时用不上的衣物。
箱子比椅子稍高,上面盖着布,平时可以当凳子坐,柜桌前沿和隔墙门北框齐。
屋子小,这些东西差不多占了东间大部分空间,人进去不坐下的话,再多几个人就转不开了。
西间如果住人的话,布置和东间刚好互为镜像,不住人一般就是做库房用。
当年房子改好后,剩下的材料不够砌两面隔墙,便只砌了东隔墙。西间用大衣柜靠北墙和当间半隔开,大衣柜后面顺北墙放着几个大瓮,上面盖着两块半圆形的石板。
屋西墙从北往南依次为大瓮、大案板、高脚厨桌。
大瓮里放粮食、棉被之类的东西,上面盖块石板,老鼠钻不进去也咬不烂。
案板下面有两个大面罐,高脚厨桌上面放着蒸笼、盐罐、醋壶,酱油壶、调料瓶,桌面下的柜子放着筷子、碗、勺之类,下层面离地还有近两尺高的距离,放着些坛坛罐罐的东西。
西间南墙靠窗户放着个缝纫机,屋里所有的家具包括缝纫机,这些是郝秀芹的嫁妆。
一家人正自开怀,诸葛伯绪的母亲董瑞芝,在窗外大声叫骂,屋里的欢乐立时消失得无踪无影。
诸葛伯绪出屋,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妈,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啥憨憨,妮子刚还动了,也哭了呢。”
“不是憨憨是啥,这都好几年了,整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这还不是憨憨。哭?是人就会哭,会哭就不是憨憨啦?”
对于自家孙女的好转,董瑞芝不仅无动于衷,反而出言讥讽。
“妈,你这——”
诸葛伯绪想说点啥,可毕竟这么多年来逆来顺受惯了,从来对父母没有说过啥难听的话,他顿时卡了壳。
黎柔蕊就跟在诸葛伯绪身后,张口就接了董瑞芝的话:
“哎哟,是谁黑了良心,在这乱放屁,对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都这么狠,就别说从别人家抱的,这不遭现世报了?生一个死一个,生了一辈子也就活了这么四个,还见天价的不是要让狼吃了,就是要被天杀了,真真是,哎哟,说不得,说出来可不就跟你成一样的人啦。”
黎柔蕊近一米七五的高挑身材,站在诸葛伯绪跟前,跟诸葛伯绪一样高。
长脸大眼,浓眉挺鼻,一年到头在地里干活,皮肤都没有晒黑,一头的黑发在脑后梳成个抓髻,身上穿的衣裤跟诸葛伯绪差不多。
上身是一件白色短袖衣,下身是灰色土布中山装,裤缝熨烫得笔直,脚上是一双方口黑灯芯绒布鞋,整个人收拾的干净利落。
诸葛伯绪容长脸,大眼,皮肤白皙,鼻梁光滑,嘴唇柔润,除了没有随了母亲的圆脸外,诸葛伯绪的长相很像董瑞芝。
相比于才四十多岁,不足半寸长的平头,头发已经花白,一副欲言又止,满脸悲愤的诸葛伯绪,已过花甲之年的黎柔蕊,倒显得豪气大方,气势一下子就盖过了董瑞芝。
黎柔蕊内心叹口气,指望大侄子能在他妈跟前大气说话,看来得重新投胎了。
“说起忤逆,这你也敢说的出口,也好意思开口,当年把咱爸咱妈停在房里三年,不让他们入土为安,这是世界上多大的忤逆,你也不怕遭天谴。”黎柔蕊翻起了陈事。
“还有,叔仁和季敏这都多大了还说不上亲,文莉也老大不小了,你也不知道检点一下自己,整天就这么骂来骂去,天天咒自家儿女不得好死,你作孽呀。”黎柔蕊越说越气。
“谁作孽谁知道,当年要不是你乱搞,仲瑾他爸能死了?你这个坏女人,也有脸说别人,就应该下地狱。”
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门的董瑞芝,跟靠自己一个人拉扯大儿子的黎柔蕊吵架,很少占上风,每次吵不过,她就揭伤疤。
董瑞芝上身穿着白色土布偏襟衫,裤子是黑色肥腰宽裆裤,小腿下半截用黑长布带缠了绑腿,脚上是一双尖头锥口黑灯芯绒布鞋。
年近七十的人了,头上没有一根白发,跟黎柔蕊一样,在脑后结了一个抓髻。
要不是因为太胖,又缠着小脚,董瑞芝很想跳起来压过黎柔蕊的气势。
黎柔蕊气得满脸通红;“谁不知道当年的谣言是你造的,为了那带不到棺材里的东西,你们竟然灭了良心,还早早地把咱爸妈气死,你就不怕死后被油炸。”
外面吵得热火朝天,屋里的诸葛琳暗叹,无论活几辈子,自己一家不招祖父母喜欢的事实,依然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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