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想啥咧,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你跟前,你硬是没看见,我再不吭声,你是不是要从我身上踩过去呀。”
“一水,你媳妇咧?你小子没轻没重的,是不是又欺负人家啦。再这样的话,我做主,把慧子另配个人家,反正你俩也没扯证。”
边走边想,刚到打麦场边上,从麦秸秆后面窜出一个老太太。
乔一水猛地往后退一步,苦起脸期期艾艾地求着:“可别呀老祖宗,今天早上我妈还打了我一顿呢,您再这样,我可没法活了。”
老祖宗白他一眼:“啊呸,挺大个人了装可怜,寒碜不寒碜,你说你要是懂事,你妈咋会打你。慧子十几岁就跟了你,不吭不哈地啥都依着你,你还整天折腾她,你妈要是不打你,我都会打你,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乔一水把木锨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锨把上,嘟嘟哝哝地说:
“老祖宗,我也没咋折腾她呀,不就是想让她再生个娃子吗,打从雯雯生下来,她肚子就再没个动静,雯雯是个妮子,长大总归要嫁人,我总不能指望雯雯给我养老吧。她要再不生,我就换个人生。”
“啪,”老祖宗一巴掌拍到乔一水脑瓜子上,气哼哼地骂:“你个没良心的,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慧子花骨朵一样的女娃子跟了你,今年才四十多岁的人,就让你折腾得跟个七老八十的人一样,你现在还说这种话,看我不打死你。”
老祖宗气得捡起一根木柴棍就朝乔一水抽去。
乔一水捂着脑袋就跑,边跑边嚷嚷:“你干啥,我就是嘴上说说,又没有真的不要她,我还指着她给我生娃子呢。”
正在给社员布置活计的队长,见自家老太太扭着小脚,抡着棍子追乔一水,赶紧跑过来拦着,把老太太手里的棍子拿过来使劲丢老远,一边还劝着:“妈,妈,你别气,跟这二愣子生气,犯不着。”
开玩笑,老太太八十多岁了,可不比当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就麻烦了。
那边乔一水被社员们围住,就有人起哄:“一水,你要是不要慧子了,早点吭气,我家的炕可是空着的,虽说慧子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可也是个母的,再怎么着也能给我这个光棍解解馋,你糊涂了几十年,总算想起做件好事了。”
这话音一落,场院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乔一水瞪着虎眼骂:“放屁,你再敢说一声,看老子不踹死你。”
有那年纪大的就数落:“一水,当年慧子跟了你,多少人都想把你打晕了卖到煤矿去,慧子不就是没给你生个小子吗,你妈都没嫌弃,把个雯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谁要敢欺负她孙女,老命都能拼上,你说你一个汉子家,咋就这么小心眼。”
乔一水张嘴想说话,见队长扶着老祖宗过来,闷着头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当年沈慧跟着她奶奶要饭到村里时,才十岁,她奶奶来没几天就死了,她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块馍的,才没有饿死,长到十五六岁,人还是瘦瘦弱弱的一点点大。
好几年的独自生活,沈慧胆子都没变大,就有那不怀好意的想欺负她,还是梁老太太当机立断,把沈慧领回家,做主给乔一水当了媳妇。
那些反应过来的人,后悔得是捶胸顿足,多便宜的一个媳妇呀,不用花钱还听话。
一早上的时间,就在调侃,谩骂,还有忆苦思甜中度过。
不知道是谁把打麦场的事告诉了梁老太太,乔一水下工后才一进门,梁老太太就拿着笤帚疙瘩把乔一水又是一顿打,一个月都没让他进沈慧的屋。
把个乔一水心里难受的,整夜整夜在炕上烙煎饼,有时睁眼看见两个小东西,他恨不得翻个身把他们压死。
可自从他睡到主屋的炕上,乔雯好像专门看着他一样,只要他起了心思弄出动静,乔雯的尖叫声立马响起,还不等他有反应,老妈已经提溜着笤帚疙瘩冲进来,没头没脸地就是一顿抽。
乔一水觉着,他的日子过的是备受煎熬。
而他每每挨打时,总感觉背后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看着他,当他看过去时,又啥都没有。
以乔一水的身手,有人想要偷袭或偷窥,不是一般的难,可他偏偏就找不出个头绪,还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说来奇怪,自从两个小东西落户到家里,乔雯的毛病也好了很多,遇事还会尖叫,不过,昏睡的时候少了,有时候自己也会控制住,危险解除,尖叫声停。
这让梁老太太欣喜万分,对两个小东西的照顾也精心了很多。
刚捡回来时,两个小东西一样大,一段时间下来,豁豁嘴没啥变化,大眼睛明显的比豁豁嘴长了一点,身上也不像先前那么皱巴。
只是,两个小东西一直都没睁眼。
梁老太太是高兴了,乔一水的脸却拉长了许多。
为啥呀,他觉得这两小东西就是专门来他家捣乱的,不对,应该是专门跟他捣乱的。
割完麦子,一把火烧掉麦茬,原来的地里就种上了谷子,谷苗长到该间苗的时候,梁老太太决定亲自去地里干活。
一大早,梁老太太打发乔雯上学后,装了一壶凉开水,就嘱咐沈慧:“慧子,你今天就在家做饭,我去地里。听石头说,今天有音乐课,雯雯喜欢唱歌,你多晾点开水,一会儿她回来肯定口渴。”
自打有了乔雯,婆婆都好几年没咋去地里干过活了,今天突然说要上工,慌得沈慧赶紧去拿婆婆手里的水壶,给自己戴上草帽,说:“妈,太阳太大,间苗得老弯着腰,您年纪大了,还是我去吧。”
梁老太太劈手从儿媳手里夺过水壶,虎着脸呵斥:“咋这么不听话,我会搬个小板凳坐着间苗,我一个老人家,谁还会挑我的理,你在家呆着。”
沈慧逆来顺受惯了,这么多年婆婆也是真心对她好,就不敢再说话。
其实,她不敢一个人呆在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敢面对两个小东西。
见婆婆快出院门了,沈慧才鼓起勇气叫出来:“妈,您不在家,那两个鬼,鬼……”
梁老太太一个瞪眼,沈慧就卡了壳,她老是听自家汉子叫嚷着鬼娃子鬼东西啥的,小东西又没有名字,一着急,她差点就说了出来。
“唉——,慧子,这么多年了,你咋还是个老鼠胆子,雯雯把他们当宝贝疙瘩一样,扔掉或送人都是不可能的了,只要他们活得下来,你早晚得接受,不能老躲着他们呀,今天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他们有点不对头,别说我了,就雯雯那一关,看你咋过。”
梁老太太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留下满脸惶恐的沈慧。
梁老太太一直没有明说,但她心里明白,儿媳可能是不会再生了。
当年沈慧来到下乔村,那么小的年纪,靠着别人的施舍,饥一顿饱一顿的,把她领回家时,脸上白的没有血色,见她换下的裤子有血,问了她一句咋回事,竟然把她吓得哭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想起这些,梁老太太老泪就流了出来。
可怜的妮子,没人疼没人教,来了例假都不知道,还以为她自己要死了。
这么多年,儿媳妇一直有个毛病,一来例假就肚子痛,有时候痛得她用头去撞墙,要不是自己和一水一直看着她,说不定早就出事了。
紧调理,慢调理,结婚十多年儿媳妇才有了雯雯,打那以后就再没有怀上过,今年都四十多岁了,想要再生怕是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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