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将军,”赵王看向田子和,沉声道:“你的任务是起事之后,分兵执公侯伯五府六部大臣,将他们带到西苑昭和殿外!”
“遵命!”田子和沉声应道。
“钱大人,”赵王看向钱义,沉声道:“届时你随本王入宫,由杨公公配合你,向公卿百官颁布遗诏。”遗诏自然是已经伪造好,废太子,立赵王了。
“下官必不负王爷重托!”钱义激动的颤抖起来,这实在是莫大的荣光啊!未来自己将是文官之了!
“刘将军、陈将军。”赵王看着剩下的两名将领,沉吟一下道:“二位不必率军入城,万一事有不谐,总要留个退路。”
“理当如此……”刘强和陈凯见注定没法抢头功了,虽然满心遗憾,但赵王主意已定,也只能闷声应下。
“无缺。”赵王再看看韦无缺,心下十分失望,他原本指望此人能派上大用场,但谁知韦无缺好似已经耗光了全部斗志,变得颇为庸常。不过即使如此,韦无缺还是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
为了能激起韦无缺的斗志,赵王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起事之后,你带人去诛灭王贤。”
韦无缺暗淡的目光明显亮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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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乌云如墨,天地漆黑一片。
西苑寝宫中,朱瞻基跪在朱棣床前,眼看着皇帝,全部精神却都放在一旁的郑和身上。
“郑公公,”朱瞻基低声说道:“孤知道你只忠于皇爷爷,可从那道给孤的旨意看,你应该很清楚如今的局势了……”
郑和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言语。
朱瞻基并不气馁,依然沉声道:“如今宫中朝上,都被我三叔和赵公公把持,无数忠臣无辜受戮,数不清的奸佞被提拔上来,公公就忍心看着太祖和皇爷爷辛辛苦苦经营的江山,被他们这样折腾?”
郑和还是不说话,朱瞻基微微皱眉,终于抬起头,看向郑和道:“你就忍心看着孤这个皇太孙,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不成?!这真的是忠于我皇爷爷,还是只爱惜虚假的名声?!”
郑和叹了口气,依旧一言不。
“郑公公……”朱瞻基的眼眶,已经通红一片了,哽咽道:“算我求你,就告诉我,皇爷爷可有吩咐,可曾有什么安排吧?孤给你磕头了!”
说完,朱瞻基作势要给郑和磕头,郑和赶忙探手将他扶住,苦笑道:“殿下,您就别逼老奴了……”顿一顿,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您直接问皇上吧……”
“郑公公!”朱瞻基不无恼火的叫了一声,皇爷爷要是醒着,何必跟你费这口舌?!
“咳……”就在这时,朱瞻基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微弱的咳嗽声。但这一声,在朱瞻基听来,却好比雷霆一样震耳,登时神情凝滞,痴痴呆呆的回头一看,不由双目圆睁,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他看到,已经昏迷数月不醒的永乐皇帝,居然睁开了眼睛!
“皇……”朱瞻基脑海中乱哄哄一片,无数个念头划过,一句‘皇爷爷’,哽在喉中不出声。
“殿下,小声一些,皇上已经醒来的消息,外界还不得而知。”虽然知道以太孙的聪明机警,应该不会冒失喧哗,走漏了风声。郑和还是轻声嘱咐一句,然后退到门口,调动全身感官,替里面的祖孙隔绝外界的窥探。
龙床前,朱瞻基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朱棣仍然微睁着一只眼,目光混沌的看着自己,确定不是幻觉,这才噼里啪啦落下泪来,颤声道:“皇爷爷,真的是您吗?”说着忍不住小声抽泣道:“皇爷爷,您没事儿实在太好了!孙儿以为,以为再也见不着……”太孙殿下说不下去,在那里涕泪俱下,哭得伤心无比,当然是由于祖孙俩感情确实深厚,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一阵阵的后怕,幸亏,幸亏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这还叫没事儿?”朱棣依然只有一只眼能睁开,全身更是动弹不得,不过思维好似要强过从前,口齿也清楚了不少。“外有奸臣内有孽子,怎么可能没事?”
“皇爷爷……”朱瞻基不确定朱棣的孽子指的是太子还是赵王,小心试探问道:“您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朕昏了几天就醒过来了……”朱棣冷冷道:“他们用王贵妃的死来打击朕,朕岂能让他们如愿?”
“那皇爷爷为什么一直……”听了朱棣的话,朱瞻基心中震惊不已,这么说皇帝已经醒过来一个月了,居然瞒过了所有人。这么说,杨士奇他们游说郑和、偷带金印出宫、乃至假传圣旨之举,全都在皇帝的注视之下!
很显然,郑和之所以会帮大学士的忙,会抵抗赵赢和赵王,并非他有自己的立场,而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不这样,怎么让那些魑魅魍魉都蹦出来?”朱棣冷声道:“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其实朱棣没说实话,他醒来之后,得知赵赢已经投靠了赵王,十分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所以才一直装作昏迷不醒。
“皇爷爷!”朱瞻基又叫了一声,但这一声饱含着藏不住的喜悦!他听出朱棣有越过太子,直接传位给自己的决心了。
“你抽出朕的枕头。”朱棣虽然身不能动,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线,心里头却十分清明。他用嘴角努一努枕头,低声道:“打开它……”
“是。”朱瞻基赶忙依言上前,先用一个靠枕,替下了朱棣枕着的枕头。然后将那黄色绸面暗龙纹的枕头,小心翼翼捧在手上,仔细摸索了一遍,果然现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看了看朱棣,见朱棣眨眼示意自己打开,这才拿起桌上的银刀,将枕头的一侧划开,从里面摸出一个扁扁的檀木盒。
“打开。”朱棣说这话时,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朱瞻基。
朱瞻基已经意识到盒子里是什么,呼吸不由自主变得粗重,目光也变得炽热无比。他颤抖着打开盒盖,果然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份诏书。
“自己看吧。”朱棣幽幽道。
朱瞻基双手拿起那段好似重逾千斤的黄绫,展开一看,登时愣在那里。只见上面的朱字寥寥,却触目惊心——‘朕不豫,一应丧礼遵太祖皇帝制度。皇太孙朱瞻基仁孝无双、文武皆备,于诸儿孙中最肖朕躬,朕自幼抚养宫中,悉心教导,知其必能克承大统。’
如果仅是这前半段,朱瞻基自然会谢天谢地,然而还有最后两句,让他肝胆俱丧——‘然朕虑****王贤甚重,若皇太孙能执而斩之,则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后面加盖了朱棣的皇帝之宝,通红的玉玺映的朱瞻基满目血光,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朝思暮想的皇帝之位,居然要用王贤的性命来换,这让朱瞻基一时间难以决断。毕竟,无论如何,那都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帮他坚持到今天的头号功臣!
哪怕这些年略有龃龉,也改变不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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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不愿意?”朱棣一直紧盯着太孙,看到他眼里浓重的迟疑和抗拒,苍老的声音变得严厉道:“不要让朕失望!”
朱瞻基这才失魂落魄回过神来,猛然抬头看着朱棣,颤声道:“皇爷爷,孙儿,孙儿……做不到啊!”
“你做不到?”朱棣双眼流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冷冷道:“那这皇位,就让他们争去吧,谁争到算谁的……”
听到朱棣失望的话语,朱瞻基赶忙哀求道:“皇爷爷,王贤纵有万般不是,总有救驾之功,孙儿愿将他永久囚禁,以代死罪!”
“不行!”朱棣眼中射出浓重的怨念,厉喝道:“不在阴曹地府见到他,朕死不瞑目!”
“……”朱瞻基震惊的看着朱棣,他没想到,朱棣对王贤的怨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朱棣当然对王贤恨之入骨,他这辈子,还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哪怕是方孝孺、铁铉那些辱骂他的建文孽臣,也只是让朱棣感到气愤而已。只有王贤,让朱棣真真切切,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
作为臣下,怎么能够抗拒皇帝的处置?不知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作为臣下,怎么敢杀害皇帝的儿孙?不知道龙子龙孙是碰不得的吗?!
作为臣下,怎么敢威逼皇帝?不知道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吗?!
作为臣下,怎么敢逼得皇帝颜面尽失的退让?不知道朕是永远的胜利者吗?!
只要一想到王贤,朱棣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仇恨,哪怕是一时迫于形势,奈何不得他,也得让新君杀了他!
“你必须杀了他……”朱棣目光冰冷的看着太孙,朱瞻基下意识的摇头,刚要说些什么,便听朱棣幽幽道:“除非你放弃太孙之位,永远退出皇位之争……”
“那……”朱瞻基艰难的问道:“皇爷爷是否会饶过他?”
“不会。”朱棣冷声道:“谁继承朕的皇位,都有这个条件。”顿一顿,皇帝问道:“你想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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