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性子开朗归开朗,但她其实是个内心很保守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断然拒绝皇帝姐夫的追求。所以和王贤虽然也算熟悉,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后,她最担心的还是这家伙会不会跟自己动手动脚……刚才王贤摸她手那下,虽然不确定是有意还是无意,徐妙锦都要防患于未然。
直到感觉在王贤心中筑起一道防线,自己应该不会受到骚扰了,她的注意力才转到目前的处境上……不得不,女人的关注总是那么奇葩,让她们分清轻重缓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接下来会怎样?”徐妙锦问道。
“接下来么……”王贤沉吟一会儿,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落在个变态手中,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按照任何人的命令行事……谁知道他会怎么玩我们?”
王贤完看向徐妙锦,他以为这个天之娇女闻言会害怕担忧,孰料徐妙锦只是优雅的一笑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呢?”
“我只能尽力和他周旋了。”王贤两手一摊道:“真人有所不知,那个变态名叫韦无缺,起来,已经和我打了好几年交道,虽然之前一直没赢过我,我却也拿他没办法。此人之难缠难测、举世罕见,而且也不知经历过什么,让人愈发看不透他心里所想。”顿一下,他缓缓道:“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么……”徐妙锦想一想,轻声道:“莫过于一死了?”
“这世上,有许多比死还糟糕的事情。”王贤垂下眼睑道:“真人可能没经历过……”
“我经历过。”徐妙锦情绪波动一下,但完这四个字后,却又缄口,转而道:“好像能够避免这些比死亡还不好的事情出现吧?”
“能也不能。”王贤道。
“怎么讲?”徐妙锦道。
“能是,现在咱们就自杀,自然再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了。”王贤道:“不能是,就算咱们死了,他们一样有办法羞辱践踏我们……让生者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你会自杀么?”徐妙锦定定望着王贤,轻声问道。
“不会的,”王贤摇头道。“自杀是逃避而已,自己倒是解脱了,可对家人极端不负责任。我有爹妈妻儿兄弟,我必须为他们坚持着活下去,”着他目光坚定道:“我不仅要活下去,我还要翻盘,为了他们,不管多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真不该上船……”徐妙锦闻言幽幽一叹道。
“我上船也是为了他们。”王贤洒然一笑道:“不过真人倒不必太过担忧,你毕竟身份尊贵,又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劫持你,还是为了奇货可居,应该不会太难为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徐妙锦白他一眼道:“刚了那韦无缺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变态,又他不会太难为我,你叫我到底信哪句。”
“这个……”王贤登时一脑门子汗,脱口道:“好热。”
“你别打岔,总之我拜托你一件事,要是他们要羞辱于我,你一定要杀了我,然后把我的脸毁得面目全非。”徐妙锦收敛笑容,正色道:“求你了。”
“我……”王贤看着她如新月清辉、如花树堆雪的一张脸,简直是造物最完美的杰作,感觉在上面划个口子,都要心疼死个人,别给她毁容了。“我怕下不去手。”
“我是中山王的后代,不能给父母丢脸。”徐妙锦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太在意什么朝廷颜面,但想来应该明白我对父母的感情。”
“嗯……”王贤头,叹气道:“我尽力而为吧。”
“谢谢。”得到王贤的承诺,徐妙锦也松了口气,她心中没有表面上那么洒脱。放松下来后,她才注意到舱里头好热,自己体质偏寒,夏天时从来感觉不到炎热的人,此刻手心和后背都有些出汗了。
再看王贤,额头早就布满一层细细的汗珠,解开了领口在那里扇风。见徐妙锦也注意到温度的变化,王贤苦笑道:“这船舱密不透风,又是层,根本挡不住太阳毒辣,直接成了蒸笼。”着他重重的捶着舱门,大声道:“赶紧把窗户打开,不然就蒸熟了!”
王贤喊第一遍没人听见,但他誓不罢休,喊了又喊,一遍比一遍声音大:“开窗,开窗,热死人了!”
徐妙锦虽然闷热不堪,但见他这般惫懒模样,还是忍不住笑道:“堂堂北镇抚司镇抚,在这里大呼叫,成何体统?”
“现在哪还有什么镇抚使?只有个快热成狗的家伙。”王贤擦擦汗,撇嘴笑笑,继续朝外面大喊大叫。
徐妙锦不禁莞尔,从袖中掏出一柄精美的折扇来,给王贤扇起了风。
王贤登时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现在没有什么太子的姨。咱们不过是难姐难弟罢了。”徐妙锦着笑道:“哦,不对,是难祖难孙。”
“你休想听我叫奶奶。”王贤断然道。
“那也不要叫我真人了。”徐妙锦皓腕轻摇,扇出的风八成都给了他:“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这样叫的。”
“那总得有个称呼吧?”王贤问道。
“何必呢?”徐妙锦却笑道:“屋里就咱们俩,你开口就是对我话,我开口就是对你话……”
“也可能会自言自语。”在美女面前口花花,是男人的通病。王贤道:“那好吧,我们便你我相称。”
“嗯。”徐妙锦微笑颔首,道:“你这么叫喊有用么?”
“有用。”王贤很笃定道。
“为什么?”
“因为我听到有人过来了。”王贤呲牙一笑,又把徐妙锦逗乐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便都住了口,徐妙锦也停下摇扇子,其实这舱室里的空气都热腾腾的,扇出的风最多是个心理作用。
有人从外面打开窗,那窗户只是个的方框而已,除非会缩骨功,否则谁也逃不出去。不过这窗一开,潮湿的江风便涌了进来,舱内的闷热顿时一弱。
可惜一张黑脸,转眼把窗框占得满满的,看守沉声道:“嚷嚷什么?”
“这位兄台讨个商量,”王贤挂上一副笑脸道:“这扇窗就这么开着吧?这里头热得能孵鸡了,把我热坏了倒无所谓,可徐真人乃万金之躯,有个好歹咱们都吃罪不起不是?”如果不是上船后便把他身上的东西搜光了,这时候王贤必然会两指夹出一张金叶子,肯定比空口白牙的效果会好很多。
看守想了想,闷声道:“等着,我去请示一下。”完哐当一声,又把窗户关上,闷热的感觉重新袭来。
“用不着随手关窗吧?”王贤郁闷道:“我又钻不出去!”
“想不到威震京城,能止儿夜啼的王仲德,竟能如此低声下气跟个看守讨商量。”看到王贤的表现,徐妙锦真是三观尽毁。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王贤自嘲的笑笑,又郁闷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跟马虎子一个功效了?”江浙一带常用‘马虎子’来恐吓孩子止啼。所谓‘马虎子’,正确的读法其实是‘麻胡子’,那就是《开河记》上所载的,给隋炀帝开河,蒸死儿的麻叔谋。只是年代一久,大家已经不记得本尊,还道那是个什么如狼似虎的怪物,读音也就嬗变了。
“扑哧……”徐妙锦被逗得有失淑女形象的笑了,忍不住白他一眼道:“你以为呢?原来你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是啊,都热成这样了,实在装不下去了。”王贤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靴子脱了……你我装什么装?大夏天的穿双靴子。”
“不介意,你脱吧。”徐妙锦见王贤脱下靴子和袜子,赤着脚站在地板上,不胜羡慕道:“还是男人好,光着膀子都没事儿?”
“你是,我连上衣也可以脱掉么?”王贤大喜道。
“你敢!”徐妙锦合上扇面,敲他脑袋一下道:“不许得寸进尺!”
王贤被敲了一下,却感觉浑身舒坦,还有心花怒放的意思,不禁暗暗腹诽自己有够贱格的……
这时候,窗户再次打开,扔进来个水袋,然后又要关上……
“喂,别关啊!”王贤忙伸手推住窗户。
外面的黑衣人一愣,旋即也加劲儿,两人便起牛来。
“赶紧松手!”
“你别关窗!”
“少主有令,不许开窗。”黑衣人怒道:“你要是再不松手,水也没得喝!”
“打个商量吧。”王贤道:“一扇窗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吧?”
“就是那么认真。”黑衣人喝道:“我数三个数,再不松手,晚饭没得吃!一……”
还没数到二,王贤便一下松了手,那黑衣人猝不及防,险些一头撞到窗上,刚要发作,却看到韦无缺走过来,忙把窗从外面锁好,然后转身恭声行礼道:“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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