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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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玥前脚才坐着软轿离开皇后娘娘的景阳宫,消息后脚就传进了贵妃宫里。
“娘娘。”茉儿婉音唤道:“您醒了么?”睿澄慵懒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未睁开双眼。身上薄薄的百子纳福粉红的锦缎被,衬得她两腮如霞,很是柔媚。
茉儿想了想,方才开口:“接来送回,一路上都是皇后身边的袭儿陪着,乘着软轿。容不得生人靠近,不过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是皇上新封的如贵人——钮钴禄氏如玥。这如贵人才出了景阳宫,皇后娘娘就下了懿旨,令随侍家婢暂居于下院。”
“哦?”睿澄轻轻拢了拢耳边垂下的青丝,慢慢坐起。茉儿极有眼色的帮手,搁好了靠背的软垫:“娘娘当心。奴婢这么看着,心里总觉得皇后娘娘并非是真心信任这如贵人的。不过是拿她当了挡箭牌。指不定皇后娘娘心里,一早就属意将人安排在下院呢!”
睿澄轻柔的抚了抚惺忪的睡眼,淡漠哼道:“皇后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一早就想好了后路,难道真的要等她一个才入宫的贵人来想法子么?”
茉儿不住的点头,又听贵妃数落道:“皇后的心思深着呢,任是谁也看不到底儿。可惜本宫却了如指掌,一丝都不带拿捏错的。也不过,这如贵人算是有本事的,才一入宫就引起皇后的注意。倒是不得不多留意些。”
贵妃的眉头一蹙,茉儿立时应道:“回娘娘的话,派去打探的人也瞧见了。那如贵人,就是入宫当日在顺贞门外与人争执的那一位,倒是……倒是有几分姿色。听说是诚妃娘娘搭的桥,举荐给皇后娘娘了。
可奴婢想着,这样不安生的女子,只怕留在后宫多一日,就多一个祸害。娘娘您,不若尽早想辙子,早早除去了才能安心。”
“有几分姿色!那,比莹嫔怎么样?”睿澄心里有数,眼下后宫众人,以莹嫔的样貌最为出众。也正是基于这样好的先天养成,莹嫔才能博得皇上的圣心。
“这……这女婢也未曾瞧见……”茉儿喏喏道:“总归还是娘娘自己看过了,才能安心。”睿澄指了指搁在妆台上的银雀嵌金的檀香篦子:“只管传出话去,说明了钟粹宫随侍家婢安置在下院,是这位如贵人向皇后献的策。本宫倒要看看,这位贵人有多大的能耐,当不当得起本宫费心劳力。”
茉儿拿过篦子,捻熟的为贵妃梳整秀发,不解道:“娘娘的意思是?”
“空有美貌实在算不得什么本事,若是绣花枕头一个,总归是不顶用的。自然不需耗费本宫一丝力气。”睿澄的笑意敛在自己眼里,手上的动作却很是轻柔的拂过身上的薄被:“本宫也该去瞧瞧御膳房今儿备下了什么点心,这会儿子皇上看完折子也该饿了。”
茉儿笑着称是:“娘娘对皇上的这份儿心意,当真是满后宫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睿澄只笑不语,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
返回钟粹宫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蕊芽就领着沛双进来。如玥欣喜,虽然仅仅三日不见,却是红墙内外翻天覆地的变化。
“沛双,阿玛还好么?”
“小姐安心,老爷很好。就是心中记挂小姐,得知皇上册封了小姐贵人的位分,也是喜悦的紧。”沛双抹去泪水,笑着与如玥叙话。
不经意瞧见摆在桌上的两匹尚好的云锦,鲜亮的颜色更是如花娇丽,蝶戏牡丹的图样雍容华贵,宛如身临花海,团团锦簇。
“小姐,这云锦……”沛双不自觉湮没了笑意,握着如玥的手也微微松了力道。“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她这样一问,显然是听见了什么。如玥虽仍笑着,心里却忐忑起来。随即对蕊芽道:“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这里有沛双侍奉也足够了。”蕊芽似乎还有话要说,见如玥坚持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那奴婢告退了。”
“怎么了?可是听说了什么?”如玥端坐,才唤沛双也坐下:“慢慢说与我听。”
“内务府的小公公领着随侍的家婢住进了下院安顿好了,这才来钟粹宫与各家小主碰面。只是,还未走到钟粹宫,便又传来消息说新宫嫔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还有带头哭闹的,只说下院是给粗使的太监、宫婢住的,皇后娘娘这样安排多有不妥。”沛双眉头紧紧拧着,苦恼不堪。
仔细想了想,沛双又接着道:“这本也算不得什么,皇后娘娘的懿旨身为奴婢照办自是应当。可进了钟粹宫,奴婢又听见随小姐你一并入宫的那些小主,吵嚷的更为厉害,只说是您为讨好皇后娘娘献策献媚,才有这一道懿旨的……”
如玥倒吸了一口寒气,唇角抽搐:“呵,竟传这样快。从下院到钟粹宫,这一路上能花费多少功夫,当真是我没想到的。”沛双不免忧虑:“只怕如今这钟粹宫里的小主,无不将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挨过?”
“怎么过?”如玥转愁为笑:“难道你真以为是我唐突了?”
沛双不解:“小姐……都什么时候,你还与沛双这样兜圈子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嘘!”如玥做了个警告的嘘唇动作:“这话在宫里可是说不得!”沛双吐了吐舌头,懵懂的点点头。
“放心吧,不出三日我们就能离开这钟粹宫,到时候谁也瞧不见谁了,还不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如玥自信满满的笑容,很有感召力,尽管沛双不明白小姐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却也不会多问一句。主仆间这样的默契,当真是旁人无法领会的。
“钮钴禄如玥,你给我出来。”门外的嚷喊声不适时宜的打断了这样温馨的画面。如玥与沛双相视苦笑,似乎有些无能为力,然而这样意料之中的事,总归无可避免。
如玥就着沛双的手,推门走了出去:“何事这样大呼小叫,也不怕失了体统?”
门外的三人皆是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如玥会有这样强的气势,远远凌驾众人之上。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不怒而威,能戳穿人心一样。
为首的女子,如玥认得,好像是朱佳氏叫什么萃妡的。只是她们这一怔倒是让如玥觉得好笑,分明是理直气壮来闹事的反而会畏惧。
莫非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朱佳氏姐姐是住在北苑的,怎么闲来无事,跑到我们南苑撒泼来了?”如玥上前一步,朱佳氏三人随即后退了一步。沛双只垂首偷笑,禁不住乐出了声。
“好没规矩的奴婢,难怪要搁在下院了。钮钴禄氏既然能调教出这样的侍婢来,自然也是一路人。”朱佳氏定神壮胆,怨愤道:“你要自甘堕落我管不着,何以凭白连累我家两位侍婢同去下院居住。下院,那是何等腌臜的地方,我的家婢再不济也是旗人包衣的正经人家。今日你必然得给我一个说法。”
如玥再上前一步,朱佳氏三人只好退出了回廊外。郭络罗氏闻声也敞开了房门,只是并未踏出半步,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景致,只笑不语。
“原来朱佳氏姐姐随侍的家婢,竟有两人之多。这也难怪,姐姐这样不懂事的,身边可不是得有些个精灵之人么?”如玥揶揄道:“只是照这么看,眼下这两位却不是。姐姐还是穿回信儿,知会府上一声,好好从正经的旗人包衣世家,选几个可心儿的人来照应着才是上策。”
沛双再忍不住笑意了,只觉得眼泪都挤了出来,腹部也是酸疼酸疼的,索性大笑出声。如玥也是笑,却内敛的多。时不时以眼尾瞟朱佳氏一眼,之后笑意更是添了几许。
“你,岂有此理,你这个耍泼的下作蹄子,你当真是岂有此理!”朱佳氏形同泼妇,大吵大嚷起来,惊动了南苑其余的宫嫔,不住的有人伸出头探出身子来。更有甚者,直接走上前来,昂首挺胸的站在了朱佳氏身后,壮胆似的。
见这情形,朱佳氏更是得意忘形:“姐妹们都出来,好好瞧瞧眼前这谄媚厚颜的女子。才入宫,就想着攀龙附凤,为谋取一己私利,竟不惜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害的众位姐妹随侍宫婢住进了那下院。”朱佳氏越说越得意,有些忘乎所以了。
沛双的脸上挂不住了,替自家小姐抱屈。堂堂的主事府大小姐,何事被人这样当面谩骂责辱过。更何况小姐今日的身份已经不同了,身为皇上的如贵人,名誉更是不能有损分毫。“据奴婢所知,皇上新册封的贵人里,并未有一位朱佳氏。敢问眼前这位小主,您是何等的身份您自己心中可清楚么?”
这样一问,倒是问住了朱佳氏:“你说什么?”朱佳氏怒不可遏,憋红了脸。如玥凛然一笑,不急不躁:“这倒正是了。唤您一声朱佳氏姐姐,也只因年岁在这里摆着,姐姐饱经风霜的面容当真是骗不了人的。只不过若论及身份,姐姐该唤我一声贵人才是。”
不知谁凑趣了一句:“可不是呢,哪有答应在贵人面前叫嚣之礼。”这一声并不算响亮,却足以令在场的人听得清晰,朱佳氏红涨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如玥深知,当立威的时候则立威。若是今日不给这朱佳氏一个下马威,他日必然还有人敢旧事重提。贵人虽不算正主,好歹也是皇上赐了封号的小主。一味的隐忍,只能让人觉得她是个谁都能捏上一把的软柿子。
“怎么,你还不知错么?”如玥的声音徒得严肃起来,语调更是添了几分威严。“是要我向皇后娘娘禀告,朱佳氏大胆妄为,以下犯上。竟胆敢以答应之躯僭越贵人。让皇后娘娘发落了你去慎刑司治罪么?”
传言本就是说如玥讨好皇后,此时如玥以皇后的身份来压制众人,倒是应了景了。
朱佳氏唬得不轻,面无血色当即就跪倒在如玥身前:“如贵人恕罪,是臣妾不知轻重,冲撞了贵人,是臣妾失了体统,请贵人息怒。”
如玥并未理会她,径自开口道:“尚未入宫之前,本贵人就听闻皇上身边的常公公乃是极为精细妥帖之人。也正是因为他办事妥当,才得皇上的提拔任用。可时至今日,常公公不也是住在下院么?领内总管都住得,区区几名家婢倒住不得了么?”
众人皆是默默,没有一人吭气。
”况且,皇后娘娘既然下了懿旨,众位姐妹遵旨照办才是本分,无谓再多言其他。”如玥稍稍柔和了口吻,只淡淡对朱佳氏道:“姐姐请起吧。你我同日入宫,本该部分彼此。今日的话就说到这里,姐姐名讳萃妡,可别真被摧了心去。倘若尚且有心,不妨自己再琢磨一二。”
沛双不经意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只冲着朱佳氏身后的两名家婢道:“还不速速扶了你家小姐回房歇着。”言罢,乖巧的跟在如玥身后,一并回了厢房。
许是这一日过的疲倦,当晚如玥很早便睡了。沛双并未回下院,只守在如玥床边蹲歇。
午夜时分,忽然听见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
如玥猛然睁开眼,唤沛双问道:“你可听见了,是什么声音?”
沛双懵醒,连连摇头:“并未曾听清。”
二人正嘀咕着,门外蕊芽焦心唤道:“如贵人您醒了了么?大事不好啦,朱佳氏答应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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