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途 第三五零章 守界人

    “……中土五洲，域外草原，北面冰川，南方巨海，极西异域，看似辽阔广袤，实则渺小可怜……诸天万界，此处不过是沧海一粟、虚空一角，老夫不才，正是此界‘守界人’！”

    南阳子正襟危坐，气色稍有好转，上一个问题还未解释回答，眨眼间又抛出如炸雷般的新鲜事物，一旁的本来怒气冲冲的陆正闻言一窒，呆在那里——“‘守界人’？这又是什么？”

    “‘守界人’可以说是一界意志的投影，专为监察本界平衡，职责于本界安危存亡。”南阳子看着陆正，缓缓说着，“老夫添为本界‘守界人’，自上任前辈手中接过此职已有两万三千六百一十二年，今日功德圆满，欲将‘守界人’之位传任与你……陆正，你可愿意接任此责！”

    陆正杵在那里，瞪着眼睛，完全不知道南阳子在说些什么。

    “守护此界，阻止其他界面入侵，你能做到吗！”

    “……啊？”

    陆正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再问你一遍，”南阳子完全没有顾及陆正的感受，只是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可愿意做‘守界人’？”

    陆正张着嘴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但猛地一个激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像是受到了惊吓退了两步，“你，你这老头到底在说什么啊！”

    南阳子深吸了口气，目光深邃如星辰大海，整个人气势有了翻天覆地变化，但在陆正点头之后，身上明显放松许多，“你刚才已经点过头了，这件事，老夫就当你答应了……来，过来坐下。”

    陆正被他眼神震慑，不由自主地又向前两步，犹豫中慢慢坐在了软塌旁边，目光很快避开南阳子的注视，“好……好吧，就当我答应你了，那你现在先服药疗伤……”

    “不需要了。”南阳子微微摇头，再次拒绝，“老夫的伤本就无解，如今你既然答应做新的‘守界人’，那老夫更没有必要浪费这些珍贵的灵丹妙药了。陆小子，你现在好好打起精神，老夫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好生记住。”

    陆正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瞟了一眼看似精神矍铄的南阳子，心中顿时如有深渊。

    眼下南阳子回光返照的迹象再明显不过，如果他一再坚持拒绝疗伤，那后果不言而喻。

    陆正心头突然一阵悲戚，五脏六腑都泛起了苦涩酸麻，只怕突然开口便是哽咽之音。

    南阳子对陆正的反应视若无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伤口，继续道：“之前说了，荒莽巨刃加上混沌之气是专门针对我的‘毒药’，这话不是骗你，更不是开玩笑……‘三荒太宝’其实并非本界之物，要说具体来路，应该来自可以和魔界、仙界并驾齐驱的上层界面，而所谓魔界，正是之前原天行强行打开界面壁垒召唤魔王的界面，至于仙界，一般而言就是本界修士九度天劫后的飞升之所。”

    “三荒太宝之所以会流落此界，应该是当初那片界面被毁时的意外情形。这三件宝物本来就有界面意志投影，虽然在此界被压制难以显现，可一旦用混沌之气激发便会有惊天动地威能，尤其是荒莽巨刃，本就是杀伐之器，威力更甚三分。”

    “至于老夫本身，虽然身为‘守界人’，但在这等凶器面前也是无能为力……两万多年来，老夫已经走到了‘守界人’的尽头，此界法则意志已经常有逼迫，每每都在无形中催促老夫尽快寻找新的接替人选……这么多年来，老夫或是夺舍他人之躯，或是隐藏修为，皆是为了苟活残喘，希望能够寻找到新的合适人选，如今终于等到你能独当一面，虽然尚有瑕疵，距离老夫预想还有差距，但时不我待，今日只能托付与你……”

    南阳子轻叹一声，目光柔和些许，看着还在发怔的陆正，继续说道：“陆小子，老夫身份已跟你全盘托出，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甚是复杂，老夫不想浪费时间过多解释，待会兵解之际，老夫会将过往之事凝成神识印记灌入你的脑海，到时你再自行追溯过往了解详情……眼下还有一点时间，你还有什么难解疑问，老夫可以先回答一些。”

    陆正终于抬起头来，神情颤颤，显然心绪难平，但眼看南阳子果然精神渐渐萎靡，身上如有漆黑灰败死气升腾，他赶忙收敛心神，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我还是不懂，你说南疆兽神用混沌之气激发荒莽巨刃威能伤你根本，让你无法治愈复原，那我当了这什么劳子‘守界人’和你当有什么区别？若是一样，那你对他没有办法，却叫我如何将他击败？”

    南阳子微微点头，目有赞许，“你还算清醒，第一个问题正是关键，既然你先问出来，待会便也省得老夫便在神识印记中给你重复。”

    “老夫接任‘守界人’时只是一个渡过两次天劫的普通大能之士，道行修为甚至比不得你们道清门中雷问惊等人，之所以能当上‘守界人’，完全是造化弄人……咳咳，这段往事并非重点，我也就不与你多说了，不过正因为我当时只渡过两次天劫，完全没有修炼出混沌之气，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麻烦……”

    “‘守界人’可以与本界意志沟通，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免去天劫，一旦成为‘守界人’，从此以后便再无因为天劫而身殒的烦恼。”南阳子如陷往事，神情悠悠，但说到此处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被震惊到的陆正，呵呵一笑，颇有喜意，“哈哈，老夫知道此事时候也是和你现在一样的反应！怎么样，你是不是以为此举大善，现在怦然心动，觉得当这‘守界人’真是赚大了？”

    陆正被他一语点破，顿觉尴尬，干笑几声，却听南阳子话音一转，声音拔高几分——“免去天劫对你来说确实可能是天大的好事，但对老夫来讲，却成为了天大的败笔！”

    “这，这是为何？”陆正有些转不过弯来。

    “如今你虽然没有渡过五次天劫炼出混沌之气，但有七页圣书在手，已经初窥门径胸有乾坤，好歹算是有了混沌之气的底子，当然比不得南疆兽神，但在此界当中除了原天行，你也算是独一份！只要有混沌之气傍身，那莽荒巨刃在你面前便是寻常之物，即便是放在南疆兽神手中，不过也就是威力大些，绝对不会让你像老夫这般束手无策。”

    陆正神色一动，欲言又止。

    南阳子陷入回忆，长叹一声，“正因为老夫没有炼出混沌之气就成为了‘守界人’，所以之后无论如何努力也是枉然，没了天劫如何能生出混沌之气来？当年七页圣书和三荒太宝刚刚降世时我本来有所警觉，但还是太过自大，以为天下之间任我来去自如，不小心便卷进了夺宝风波，没想到马前失蹄，当年那具本体在荒莽巨刃下受了重伤……后来我费经周折拿到几卷七页圣书，发现其中奥妙，大喜之下苦心修炼，最后却发现七页圣书只是引子，没有天劫刺激还是无法将周天灵气转化为混沌之气！唉，当时老夫大受打击，方知道一物降一物，老夫这个‘守界人’注定要被三荒太宝死死压制！”

    南阳子长吁短叹，继续说道：“正因如此，老夫后来才隐匿行踪四处布局，从挑起魔教内讧到分散三荒太宝，这一切的背后皆有老夫推波助澜，可惜老夫毕竟孤身一人，再如何运筹帷幄也难以掌控全局，最后只拿到那尊荒古铜鼎，后来便将那铜鼎藏在了南疆蛮族腹地，即便是到手的几卷七页圣书也被我刻意藏了起来……”

    “‘清玄妙境’中的曙光都明卷是你留下来的？”陆正突然醒悟，惊呼一声。

    “不错，”南阳子怅然道：“曙光都明在七卷圣书中最为中正冲和，与中土正道一脉功法并无区别……当年我被荒莽巨刃击伤，前后几百年时间不得恢复，本体被不断腐蚀，最后没办法夺舍了一个濒死之人的身体，随后为求安身，投入了道清门门下，从一个刚刚入门弟子熬到门派中坚，后来借机将此物献给了当时的掌教师兄，既是报答，也算是布下的一颗棋子。”

    “你，你居然也是我道清门的弟子？”陆正听闻此等秘辛，瞠目结舌，嘴巴大张能塞下半个拳头。

    南阳子笑了笑，“此言不假，我确实算是你们的祖师长辈，但时隔久远，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活得太久，哪里都会有留下一些踪迹。当年的蓬莱岛、归元宗我都待过，所以之前跟你们宣称我是蓬莱岛遗徒并非谎言，即便是普陀寺，我也去当过好些年的和尚呢！”

    陆正咽口唾沫，突然觉得眼前的南阳子陌生起来。

    “哎呀，人老了果然话多，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南阳子轻拍大腿，似是说得累了，身子向着后面的墙壁靠了靠，“老夫费了半天口舌，你可明白了？你我二人区别甚大，我当‘守界人’会被荒莽巨刃吃得死死，换做是你还有一搏之力，这便是你我之别，也是我愿意让你成为‘守界人’最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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