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我准时来到了高岩让我去的那家心理诊所。
诊所就在东安医大对街,是一个独栋的二层小楼。楼内的装潢精致且素雅,身在其中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宁静感。
我到前台那里说明了一下我的来意,前台接待员翻看了一下记录本,然后便带着我直接去了二楼的咨询室。刚到咨询室的门口,两个女人便一起迎了出来,她俩一个年长一些,大概40多岁,另一个则非常年轻,看起来也就20岁出头。
“欢迎,您是林帆警官吧?”年长的女人微笑着走过来,一边说一边朝着我伸出右手。
“您好,我是林帆,不过不是警官,只是刑警队的技术员。”我礼貌地更正着她的说法,同时也和她握了握手。
“但是我可听说,是你一个人破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断肢凶杀案。”她说。
“我只是碰巧找到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而且我这案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破的,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可不敢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微笑着谦虚了几句,因为来之前我已经做足了功课,知道言谈举止也是心里测评的一项,所以我希望可以给她留下一个谦虚、礼貌、友善的好印象。
“您太谦虚了。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负责对您进行心理状态评估和心理辅导的医生,我叫周瑾。”héiyaпgě醉心章、节亿梗新
“周医生您好。”我赶紧礼貌地回了一句。
“这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学生,她今天会在一边做一些观摩和记录,希望您不要介意。”周瑾一边说一边伸手向站在她身旁的年轻女孩儿示意了一下。
“没关系,我无所谓的。”我简单地回应着,然后朝着周瑾的助手礼貌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寒暄过后,周瑾把我让进了咨询室。
厚重的绒布窗帘将咨询室内的落地窗完全遮挡住了,这也让室内的光线显得十分昏暗。屋子里的暖气给得很足,再加上暖色调的装饰,在这种环境下,人很容易就会产生睡意。
周瑾走到了她的办公桌旁边,先示意我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又让她的助手给我拿过来一份问卷调查表格,让我先填写一下。
问卷的前半部分都是些简单的选择题,比如最近有没有出现失眠,有没有心情烦躁,有没有犹豫不决、难以很快做出决定的情况,等等。后半部分的问题完全换了风格,比如让我随意写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或者根据一幅乱七八糟的涂鸦简单叙述出一个有开头、有结尾故事。
我时常感到烦躁,也无数次地出现失眠、甚至梦游的情况,还经常因为一些不正常的理由而感到异常兴奋。问卷上的图画总会让我想到一些悲伤的故事,而故事的结尾总是伴随着死亡……
好在我很清楚应该怎么应付这张问卷,我脑中产生的那些真实想法我一条都没写出来,而是选择了一些更积极、更乐观的方式进行回答。半个小时之后,问卷答完了,我把它交给周瑾,然后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等待着她的评估结果。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周瑾根本没有看那份评估问卷,而是笑着朝我问道:“您知道您用了多长时间来填写这份问卷吗?”
时间?
还有时间的规定?
她这一问也让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似乎用了太多时间来思考每一个问题的答案,思考自己应该如何作答才能让自己显得正常。如果一个人完全遵照自己真实想法来填写那份问卷,估计连10分钟可能都用不上吧。
“不知道,感觉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吧。”我含糊着回答道。
“虽然我现在还没看您填写的这份问卷,但我猜您给出的答案一定都是非常积极、乐观的。”周瑾微笑着说:“如果单纯从答案来看,您的心理状态肯定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无论生活、工作都不会给您带来任何压力,一切都非常完美。”
“会吗?可能是那个看图写故事的部分比较耽误时间,我上学的时候就不太擅长写作文。”我试图解释,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其实您不用太过在意这份问卷,它只是一个参考。不过从您刚才填写问卷的过程可以看出,您很在意这次心理评估的结果,这也就是您现在的压力来源,它让您感到紧张,甚至有些不安,这可能是您平时在工作中很少会出现的状况。”
“唉……”我叹了一口气,然后尴尬地笑了笑说:“都被您说中了,其实不瞒您说,我很担心我会因为这次评估丢了现在这份工作,所以在回答问卷的时候确实是谨慎了一点。”
“没关系的,那只是个小小的测试,其实对您的评估从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目前来说,一切都还好,您似乎并没有因为那次事件而表现出焦虑、紧张或是抑郁的迹象。”
周瑾的脸上始终挂着标志性的、一成不变的微笑,而听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如果表现得太乐观、太从容了反而不对劲,可现在如果我又突然紧张起来了,是不是又太假了?
我有点慌乱了,完全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幸亏这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适时地救了我一命。随后前台的接待打开门,轻声对周瑾说:“周教授,学校那边有人过来找您,好像是之前的一个患者到学校里去闹事了,希望您过去看一下。”
“患者闹事?”周瑾皱起了眉问道,看起来她也是个平常人,也会因为一些突发情况而变得惊讶、紧张,这多少让我松了一口气。
接待员冲周瑾点了点头,周瑾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歉意地冲我一笑,“抱歉,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能赶回来。或者也可以让我的助手帮您先把与您工作有关的照片联想测试做完,具体的评估和辅导咱们就再约时间。”
“不要紧,您先忙,我可以先做那个测试,然后等您回来。”我客气地回答道。
“好的,我会很快赶回来的。”周瑾再次冲我抱歉地点头一笑,然后便跟着接待员匆匆地走出了咨询室。
周瑾的离开并没有让我彻底放松,因为她的助手还在,我还需要在这位助手面前继续扮演好我现在的角色,免得留下什么“不良记录”。
“那么,周医生说的照片联想测试要怎么做?”我微笑着问。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拿出什么照片,只是站在原地盯着我一直看着,嘴角还挂着奇怪的微笑。
“怎么了?我脸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我认真地问。
她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你的心里肯定藏着一些东西。”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却带着一副与她的年龄并不相衬的成熟。
“这也是心里评估的一部分吗?”
“当然不是,只是聊天而已,你不用像害怕周老师那样害怕我。”她一边说一边抿着嘴偷笑。
“害怕?你从哪看出来我害怕的?”我谨慎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问道。她的判断很准确,周瑾确实让我感到有些害怕,我害怕她会看穿我的内心,看到我灵魂中最黑暗的那一面。
“其实你应该试着放下你的假面具。所谓的心理辅导其实并不是要刺探你的秘密,我们只是希望能帮到你。每个人的心理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问题或障碍,如果一味地逃避、伪装,而不敢去面对它,这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你觉得我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吗?”我问。
“这我现在还说不准,但我很了解周教授的辅导流程,她很喜欢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引导你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如果你始终选择逃避,那她的辅导周期很可能会从一周变成一个月,甚至更久。”
“你平时对其他来做心里辅导的人也这么说?该不会这又是评估的一个环节吧?周教授故意离开,然后让你像个探子一样开导我。”我依旧保持着谨慎的心理。
“你不用这么紧张,你把这个评估看得也太重了。”她见这副我谨慎的架势不禁失笑,然后继续道,“当然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有点可怜,就像一只受过伤的小动物。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反感。”
“没事,你继续说。”不知为什么,我很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你总是很小心地防备着周围的人,哪怕是那些试图帮助你的人。但是你害怕的并不是他们会伤害你,而是怕他们过于接近你反而会被你伤到,因为你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受伤的动物往往是最危险的。”
她的话让我完全愣住了,那感觉就像她的思想已经渗入了我的心里,洞悉了我的一切。我不知道她做出这些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也许是我那份“完美”的问卷,也许是我那不合时宜的冷静和礼貌。
或许我更应该担心的不是周瑾,而是面前这位年轻的助理。
“你叫什么名字?”我几乎不经大脑地问出了这一句。
“我叫李潇潇,很高兴认识你。”她笑着冲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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