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胡柳林中传出一声冷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如俯首就死!”
胡柳林中,火光四起。
一群身着黑色僧衣的人冲了出来,为首一人正是刀疤脸劫波!身后是密宗僧兵!
拔野古哈哈大笑:“杀不尽的秃贼,爷正要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劫波却是一声冷笑:“拔野古,你敢和我斗上三百合吗?”
拔野古并不答话,挥动金刚杵,直取劫波,劫波却是不慌不忙,挥刀迎敌,两人斗了两个回合,劫波闪出一个破绽,回身往胡柳林里败退而去,拔野古奋力追赶。
步云飞大喊一声:“拔野古,小心有诈!”胸口一阵剧痛,跌倒在担架上。
拔野古追出十来步,来到一座土堆前,就听轰隆一声,拔野古脚下开裂,粗壮的身躯陷了下去。
土堆旁,爆发出一声呐喊,七八个僧兵向土坑中抛下渔网。
劫波大喝一声:“拔野古已经就擒!给我上!”
众僧兵一拥而上,挥舞刀枪,冲向步云飞一行人。
曹孟麟拔出佩剑,率常山健卒奋力迎战,房若虚和宋武杨则是护在步云飞担架旁。
密宗僧兵个个都是武功高手,虽然只有五六十人,却是个个以一当十,刚一接战,就有十几个常山健卒被刺倒,曹孟麟也挨了两刀,不到一刻钟,常山健卒节节败退,被压缩到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只能自保,全无还手之力!
房若虚眼见情势不利,高声喝道:“劫波,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何苦相逼!”
劫波冷笑:“说的不错!是张公子要你们死,休怪佛爷!”
果然不出步云飞所料,张通幽已经派出密宗僧兵下了井陉关,在此地设伏,等待步云飞一行!
忽听远处马蹄声响,一队骑兵沿着河滩,呼啸而来。
步云飞心头哀叹,张通幽绝不会允许步云飞兄弟活着,不仅派出了密宗僧兵,还派出太原骑兵!
常山健卒对抗密宗僧兵,已经是捉襟见肘,太原骑兵到来,大家只能是坐以待毙!
东方的地平线上,透出一丝曙光,天色微明。
一队五十人的骑兵,沿着雪皑皑的河滩,冲到了胡柳林前。
为首一员战将,身材魁梧,留着八字胡,身披锁子甲,挥舞长刀,身后的骑兵,衣甲鲜明,人手一柄亮晃晃的长刀。
只听那战将一声爆喝:“朝廷有令,密宗乃欺世邪教,人人得而诛之!”
劫波喝道:“佛爷乃太原尹王承业麾下,你是何人,敢对佛爷无礼!”
那战将一声冷笑:“某乃骁卫军晁用之!给我杀!”
晁用之一声令下,骑兵催动战马,挥动长刀,直扑密宗僧兵!
……
四更天,北风呼啸。
营帐中,寒风透过账帘,把桌台上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
秦小小坐在营帐中央,双手紧紧握着凤纹剪刀。
营帐中寒气刺骨,而她手心中的剪刀,却已经是汗水淋漓。
进入安禄山大营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刚进入的大营的时候,安禄山来过一次。
秦小小第一次见到安禄山!这位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手握天下三分之一精兵的三镇节度使出现在秦小小面前时,她仿佛是见到一位黑煞神!
秦小小并没有感到害怕,她的双眼,勇敢地迎向安禄山的目光,因为,她的袖口里,藏着一把剪刀!
有了那把剪刀,秦小小什么都不怕!
剪刀锋利无比,不过,秦小小并不指望那把剪刀能刺透安禄山的铠甲,她的力气太小,再锋利的武器,到了她手里,都伤不了敌人!
但是,秦小小有绝对的把握,在安禄山碰到她的身体时,用这把剪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安禄山笑了。
他的笑声并不邪恶,目光也并不猥琐。
他的笑声如同是是一匹终南山的苍狼,苍凉里透着诡秘,带着浓浓的杀气!
安禄山只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并没有靠近她!
在战马的嘶鸣中,安禄山肥硕的身影,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银瑶公主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安禄山有的是时间,一点也不急。
从那时起,秦小小就坐在营帐中,静静地等待!
她在等待安禄山归来,也在等待自己的归宿!
天黑之后,安禄山回到了军营。
但是,他没有来秦小小的营帐。
范阳大军因为安禄山的归来而躁动起来,秦小小听到雄壮的踏步声、马蹄声、车轮声、刀枪的撞击声,在营帐周围此起彼伏。
而她的营帐,却变得越来越寂静。再也没有人进入她的营帐!
安禄山好像把她遗忘了。
颜泉盈守在营帐前,她和秦小小一样,在等待自己的归宿!
秦小小有些羡慕、甚至是崇拜颜泉盈。
颜泉盈只比秦小小大一岁,只有十七岁的颜泉盈,在秦小小眼里,却是能文能武!
不仅如此,她是常山太守的千金小姐,却愿意为了一个山野丫头,将自己置于绝地!
颜泉盈根本就不用跟着秦小小进入安禄山大营。
在井陉小路上,马遂命人绑了颜泉盈,让钱恩铭将她带走。
可是,当秦小小的车驾下了井陉关,进入棉河河滩的时候,颜泉盈追了上来。
她穿着细麟甲,打扮成一名常山健卒,声言要随秦小小一同去军营,否则,她就要在秦小小的车驾前自裁!她要为自己的父亲信守诺言——颜杲卿答应了步云飞,要保护秦小小的安全,如今父亲食言,女儿要替父信守诺言!
颜泉盈的刚烈,让秦小小感到巨大的震撼!
颜家一门忠烈!
一阵风过,帐帘被吹开了一道缝,寒风呼啸而入,秦小小打了个寒战。
“泉盈姐姐,你也进来避避寒吧!”秦小小轻声说道。
营帐外,没有传来颜泉盈的回答,只有风声,在帐外呜咽。
秦小小起身,走到帐帘前,掀开帐帘,营帐外,空无一人。颜泉盈和常山健卒都没了踪影。
远处的营灯下,无数范阳兵在寒风中列队,风声夹杂着铿锵的刀枪撞击声,愈发令人心寒。
秦小小放下帐帘,发出一声轻叹。
在这之前,秦小小劝过颜泉盈好几次,让她趁安禄山还没回来,赶紧设法逃离大营。
看来,颜泉盈已经走了。
秦小小感到一阵轻松。
不会有人因为她而无谓地丧命!尤其是颜泉盈,这个漂亮而又有学问的姐姐,能够活下去,秦小小感到由衷地欣慰。
帐帘掀开了,颜泉盈出现在门口。
“姐姐,你怎么没走?”秦小小感到一阵失望。
“公主在这里,我怎么能走!”颜泉盈的发梢上挂着雪花,脸色冷峻。
她的身后,站着一条大汉,那人蓬头垢面,黄紫色的须发如秋天的枯草一般,身着一身黑色棉袍,棉袍破烂不堪,带着斑斑血迹。
大汉单膝跪地,朗声说道:“臣同罗王李日越拜见公主殿下!”
……
中军大帐,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
安禄山蜷卧在虎皮帅椅中,发出沉重的鼻息,如同一只舔着伤口的东北虎!
他的身上血迹斑斑。
不过,没有一滴血是他自己的,那都是曳落河的血!
“末将无能,请大夫治罪!”蔡希德单膝跪在大帐中央,他全身铠甲被凝血染成了殷红色。
“蔡希德有辱使命,陷大夫于险境,当斩!”严庄尖利的声音,让帐中文臣武将一阵心寒。
安禄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胡须上的血块,那是一个被“天极八柱”劈成两半的曳落河喷射出来的鲜血,被寒风冻结成黑紫色的琥珀。凝血在舌尖上融化,安禄山的嘴角,露出嗜血的惬意!
大帐中一片沉静,就连呼啸的风声,似乎也因为安禄山的威严,而停歇了下来。
在范阳众将的心目中,安禄山具有感召天地的权威。
“刀斧手!”阿史那承庆厉声喝道。
两名手持鬼头大刀的刀斧手,走到了蔡希德的身后。
阿史那承庆体壮如牛,虬髯凤目,头戴紫金冠,一头散发披肩,那模样,不像是范阳战将,倒像是一位山大王!
事实上,阿史那承庆就是范阳的二大王!
他是范阳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高尚、严庄、阿史那承庆,是安禄山最为贴心的心腹。
但是,高尚和严庄,与安禄山是主臣关系!而阿史那承庆,与安禄山的兄弟关系!
人们早已认定,一旦安禄山攻破长安,登基成为万岁,那么,阿史那承庆将士未来的八千岁!
这位未来八千岁的亲弟弟,号称天下第一勇将的阿史那铁勒,死在了常山城里,连同安禄山的一千义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蔡希德!他相信了颜杲卿,让安禄山和他的曳落河进入了陷阱!
阿史那承庆说话,没有人再敢为蔡希德求情!
谁要是公然为蔡希德求情,即便安禄山赦免了蔡希德,他也因此而得罪了未来的八千岁!总有一天,这位八千岁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两名刀斧手架起蔡希德的双臂,蔡希德甩开了刀斧手:“末将可以自行前往服刑!不劳二位!”
蔡希德迈开大步,昂首而去。两个刀斧手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安禄山面无表情地舔着胡须上的淤血,对于蔡希德的离去,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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