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犹自惴惴,却不料老太太快步上前,一把拉起地上跪着的明月,“好孩子,快跟祖母说说,你是在哪里遇到的那个癞头和尚?”
“老太太,您可不能被这小蹄子骗了,他们这是为了逃避责罚,故意编谎话蒙您呢!”博尔济吉特氏气得鼻子都歪了,“三弟妹,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不说,竟然还当面扯谎!”
“闭嘴!我人虽老,却还不糊涂,孰是孰非,我还分得清楚!”戴佳氏横她一眼,心里大为不满。
“就在报恩寺啊!”明月笑得极温婉,她果然压对宝了,戴佳氏这些日子整日里唠叨着什么游方来的高僧,在报恩寺挂单落脚,却轻易不肯见信众香客,遗憾不已,今日的事若没个幌子,只怕不好过关,那佟康果然不是一般人,别人轻易见不到的高僧,在他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明月心里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见了戴佳氏眉开眼笑的模样,明月心里更加有底,“说来也是巧了,幸好我们今儿去了,那和尚说他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去别处游历了呢。我初听他说那些话,原本还不信,只以为是个招摇撞骗的酒肉和尚,如今听祖母的意思,竟然真的是个得道的高僧,倒是我有眼无珠了呢。”
“你们小孩子家知道什么?那可是当年为先帝剃——”戴佳氏猛地一顿,赶紧改口,“你只要知道,那是个得道的高僧就行了,连宫里的娘娘们都要高看一眼,等闲儿不得见的,你能遇上他,可真是几世里修来的福气呢。快跟祖母说说,他都说了些什么?”
“孙女儿从他那里给老太太求了个护身符,老太太拿着,保证以后身强体健,百病全消呢!”明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大红护身符,将袖子里剩下的几个捏得紧紧的。
“呀,真是报恩寺的护身符呢,老太太大喜,有了这高僧亲自加持过的护身符,以后定是事事顺遂,再无烦恼了!”大房的明珍摇着扇子,对着明月微微一笑,“先时琳妹妹说三妹妹和三哥五弟出去胡闹,我便不信,老祖宗的孙儿孙女自然个个儿都是规矩懂礼的,如今怎么样,可不是叫我说着了?”
明月轻轻颔首,这个情分她记下了,明珍所求她心中也有数,只要不影响他们三房的利益,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明琳和博尔济吉特氏心中更恨,这个明珍,身为长房的人,却胳膊肘往外拐,处处偏帮着三房,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看她们以后怎么收拾她。
对着明琳和博尔济吉特氏的白眼儿,明珍心中冷冷一笑,左右她再怎么做,她们也不会真心对她了,自己的命运前程只能靠自个儿去争取,指望她们,她早填了乱葬岗上野狗的口了。
明月前些日子照顾小六儿的事她都听说了,虽说跟小六儿不是一个娘的孩子,可到底同病相怜,她心里对明月也是感激的。
虽然明月此时年幼,未必能帮她多少忙,可她敬佩她的为人,跟她结交,她乐意。
不理身后那些眉眼官司,戴佳氏颤颤地伸出手去,捧着那个护身符激动不已,“真是大师亲自加持的护身符,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孙女儿在大殿里又抽了支签,是支上上签呢,说什么,什么——”明月歪着头,吞吞吐吐,一副极力回想的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莫不是又想编什么谎话来骗人的吧!”明琳眯着眼,嘴里吐出的话却似市井泼妇般污秽。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戴佳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是狂热。
“哥哥,那支签怎么——”明月摇头四顾,只做找人的模样,“唉,哥哥呢,额娘,你怎么还跪在那里呢?”
不仅明武怔忡,连明尚都愣了,他们两个在大殿外头跟那佟康,上下五千年,纵横三万里的,聊得热闹,哪里知道那和尚跟明月在里头说了些什么?她问他们,他们知道些什么啊?
“哎呀,你们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戴佳氏似才想起地上还跪着几个人般,不在乎地挥挥手,“那支签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明月一拍巴掌,“家宅是非谨需防,小人口舌最不祥,幸得积福留余庆,忠孝仁义万年长。”
“家宅是非谨需防,小人口舌最不祥,幸得积福留余庆,忠孝仁义万年长……”戴佳氏口中喃喃地念着这签文,拧眉思索着上头的意思。
明琳好容易逮到明月的错处,哪里肯由着她三言两语便脱身,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道:“就算你真去报恩寺烧香了,也用不着这么久吧?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别以为咱们不知道。大哥都瞧见了,你们去了法场,还跟那些衙役兵丁起了冲突!”
明尚明武身子一震,居然被她发现了?她是怎么发现的?到底知道了多少?富察氏刚刚站起来,被她这番话吓得一个趔趄,身子晃了晃,震惊地看着三个儿女。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他们母子几个的目光似要喷火,“三弟妹,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孝顺儿女,打着孝敬祖母的幌子出去为所欲为。当日老太太怎么吩咐的?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为了不惹上头生气,所有人都要谨言慎行,尽量不要出门。你们倒好,不请示就私自出府不说,竟然还到那法场上去胡闹,这不是给府里招祸吗?就是打死你们,都抵不了你们的罪过!”
“可不是,为着当日咱们跟苏克萨哈的来往,本就招了上头的忌讳,你们还不知检点,到那法场上去胡闹,若再不管教,只怕大祸就在眼前呢!”明琳见自家额娘发了话,越发得了意,嘴里连珠炮似的指责着明月兄妹。
“哦?我们去法场胡闹?我们回来的时候被路上的人流阻住了,这才听说今日竟是苏家行刑的日子。那路堵得,咱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飞不过来啊。实在无法,只得等人少些再走,却不知大哥去法场又是做什么的?这大祸,也未必是咱们跟苏克萨哈来往才招惹上的吧。”
明月毫不畏惧地看着上蹿下跳,小丑儿般的明琳,他们去法场是忤逆不孝,就得立时打死,那明毅去就是对的了?这个明琳也是个拎不清的,拿当日跟苏克萨哈的来往说事儿,那可是捅了老太太的痛处了,她想讨便宜,也得看老太太答应不答应呢。
“啪!”响亮的耳光令众人心头一跳,明琳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戴佳氏,“老太太!”
戴佳氏正喃喃着家宅是非,小人口舌等语,此时听了明琳的话,心头骤然火起。她最恨别人揭她的短,此时被明琳当众说出来,无疑是扫了她的面子,打了她的脸,再加上那签文上说的——积福留余庆,忠孝万年长的话,叫她心中隐隐觉得,这是指她当日所为给这个家积了福,留了庆,哪里肯由着明琳在家里搅扰是非,再起口舌纷争。
“祖母快别生妹妹的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明月似笑非笑地瞥了明琳一眼,她上前体贴地搀着戴佳氏的胳膊,“说来也是天意,就这么一耽搁的工夫,竟叫我们撞见了了不得的大事呢!”
“什么大事?难不成还有劫法场的不成?”博尔济吉特氏早被气白了脸,这老太太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琳儿哪句话说错了,三房给家里惹了祸,她不惩戒他们不说,竟然还当众打了琳儿!她今日若是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府里立威,怎么当家作主!
“还真叫大伯母说着了,真有劫法场的呢!”
“什么?”
明月话一出口,众人脸色均是一肃,满脸的不可置信,富察氏一把拉住女儿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半晌,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那明毅只把法场上的事告诉了明琳,还没来得及跟博尔济吉特氏说啊。明月心中暗暗称庆,若他不把这事告诉明琳,而是直接跟他额娘说,只怕以博尔济吉特氏的心计,好好筹谋一番,他们三个今天未必能讨得了好去。只可惜他选择了明琳这个猪队友,如今活该被她连累了。
“老祖宗是没见着,那些人眼见儿的要被抓住了,却不料一群‘奇兽’突然从天而降,生生把那劫法场的人救走了,虽只救出了苏常寿一个,可是——”明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趴在戴佳氏耳边道:“那些围观的人都说,这是老天爷可怜忠臣,不忍见他满门被害,就此绝后,这才派这些‘奇兽’来帮他们的呢!”
戴佳氏眼睛一亮,她就知道,果然是她当初积德行善,这才为这个家留下一条生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果然他们满门忠义,自有老天爷看得清呢。可见她当日所为不错,苏克萨哈家是忠良,跟忠良结交的郭洛罗氏自然也不差了,只要守着这份福德,一腔忠孝自有老天爷看得清,那万年的余庆,可不是要长长久久地照拂着他们郭洛罗氏一族了。
“还奇兽呢,我呸!不过是群掉毛儿的鸽子野鸡,也敢装凤凰?那兔子再大,也大不过老虎,还想吃人怎的?也敢称奇兽,岂不叫人笑掉大牙!”眼见老太太被明月哄住了,明琳哪里肯认栽,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只恨不能上去咬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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