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
满江霜冻。
弯月。
渔火。
“燕归来”船舫一直亮着灯。
杜小七一直在喝,一直在吐,吐了再喝,喝了再吐。
邵飞红不知道帮他擦了多少次的嘴巴,也不知道帮他擦了多少次的额头。但她不劝酒,她知道男人想喝醉,是谁也拦不住的。
所以她不开口,她也不阻止,她只看着杜小七喝,看着杜小七吐。然后默默地帮他处理掉吐出的秽物。
终于,杜小七趴在了酒桌上。
地上滚满了酒坛子,有完整的,也有破碎的。
屋子里充满了酒气,闻着都会醉。
邵飞红突然抓起了酒坛,扬起头,开始往嘴里灌酒。
夜其实很短。
当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杜小七脸上的时候,他醒了。
他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而温暖的被子。
冬天的早晨总希望在被窝里多呆会儿,哪怕只是那么一会会。
但杜小七却呆不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上没穿衣服,一件也没穿。
光溜着身子钻在被窝里,其实也没什么,但是现在,他的边上还睡着一个女人,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仅长得娇艳,而且认识。
我怎么会和邵掌柜睡在一起?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记忆不起来昨晚的事。
杜小七使劲地甩了两下头,感觉还是有点晕乎。
邵飞红睁开眼睛,温柔地看了杜小七一眼,竟然一脸幸福地把头埋在了杜小七的怀里。一只纤细的手在他的胸脯中来回滑动。
杜小七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他突然感到紧张,这种紧张,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即使第一次杀人时,都没这么紧张。
杜小七的心很乱,但他开始镇静也必须镇静。
因为现在,有件事比这件事重要得多。
他轻轻地推开邵飞红,开始起身穿衣服。
当他穿衣服的时候,他就不再去看邵飞红,即便邵飞红现在把被子掀开来,他也不会回头去看一眼。
当然,邵飞红也不会把被子掀开。
“你要去哪里?”邵飞红托着下巴问。
“钱宅。”杜小七答道。
“不用去了,他不在。”邵飞红道。
杜小七一愣,道:“你知道我要找谁?”
邵飞红道:“我当然知道,你要去找沈寒竹。”说完,在被窝里懒懒地伸了一下腰。
杜小七一直用背对着邵飞红,道:“你知道他去哪了?”
邵飞红道:“天山,瑶池宫!”
杜小七道:“他去天山干什么?”
“钱财旺的二夫人李梦莱得了怪病,需要天山雪莲医治,所以钱财旺派沈寒竹去瑶池宫取天山雪莲了。”邵飞红也开始起身穿衣服。
“你是怎么知道的?”杜小七这样问,是因为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钱财旺怎么会派沈寒竹去,毕竟沈寒竹从未在江湖行走过,他难道不担心万一沈寒竹未能完成任务,他夫人的病怎么办?
邵飞红的回答更绝,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开的是茶馆!”
“这消息可靠?”杜小七总觉得不对劲。
“钱财旺派沈寒竹去天山的消息是可靠的,但李梦莱得怪病的事就不好说了。”邵飞红道。
杜小七听出了邵飞红话中意思,道:“你何出此言?”
邵飞红已经穿好衣服,步下床来,道:“我见过李梦莱。”
“见过?什么时候见过?看不出她得病?”杜小七道。
“三天前的晚上,钱宅大管家胡须来问我借马。我那匹马的铃铛晚上会发光,极易被人跟踪,于是我不放心,就去找胡须告知这事。当我赶到的时候,那匹马正被栓在一个小木屋前。同时我发现李梦莱正跟踪监视胡须和沈寒竹,被我发现后她开始逃跑,我于是换回了借给胡须的快马,前去追赶。”邵飞红道。
“一定追上了。”杜小七道。
“错,追丢了!”邵飞红说到这里竟然有一股怒意,“正当我快追上她的时候,边上冲出一个人来,硬是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个人是谁?”杜小七问道。
“大胡子!”邵飞红道。
“大胡子是谁?”杜小七接着问。
“钱宅家的客人,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邵飞红道。
“你们交手了?”杜小七问道。
“没有!我对他不感兴趣,所以我选择了离开。”邵飞红道。
“这么说李梦莱得病的事是假的?可钱财旺为什么要编这样一个故事呢?”杜小七很不解。
“李梦莱身轻如燕,怎么可能得怪病。我觉得钱财旺这样做,是因为风声。”邵飞红道。
“风声?”
“没错,风声!”邵飞红道,“当沈寒竹使出那招‘雷霆一击’的武功后,会有一大批的江湖人士来找他,毕竟当年武林盟主古松柏离奇仙逝,对整个江湖都触动很大。而华山派从来没就此事作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江湖中眼红的不仅是那本“万年青神功”秘笈,更想要得到号令天下的盟主令!所以当麻烦来的时候,躲也是一个好办法。”
“有道理!”杜小七赞道。
“你不是也想找他吗?”邵飞红一边问,一边从身后抱住了杜小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他?”杜小七问道。
“你说过,你见到他心会痛,而且会很痛!”邵飞红道。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心会痛吗?”杜小七再次问道。
“不知道!”邵飞红确实不知道,她在等答案,因为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杜小七轻轻地把邵飞红的手移开。他都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他甚至不敢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想这件事了。
杜小七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望着滔滔江水,突然转过身来,道:“我是杜力,古松柏的关门弟子!”
邵飞红“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杜小七也不知道她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邵飞红突然用手指着杜小七道:“你是杜力?十年前你追杀过你的大师兄陈志清?”
这下杜小七震惊了,他眼睛紧盯着邵飞红,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邵飞红的身子开始颤抖,她喃喃地道:“我开的是茶馆,我听到的消息比人家多。”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
杜小七突然显得很痛苦,道:“我大师兄害死了我师父!”
邵飞红冷冷地道:“陈大侠人称‘佛面素手’,怎么可能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你太糊涂了!”
杜小七整个人开始痉挛,压了十年的伤疤,被邵飞红一下子给揭了开来。
他也在问自己,当年错杀了吗?
没人会告诉他答案。
他现在要去做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
所以他走了,丢下了邵飞红。
他是大步流星地走的,走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回头看一眼邵飞红。
邵飞红无力的靠在窗沿上,脸色惨白。
她也在问自己,难道我错了吗?
杀手无情?
曹娥江上,波光翻动。
游船渔舟,南来北往。
“燕归来”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船舫内传来了一种声音,酒坛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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