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太阳下山得很早,天色渐渐暗了起来。
灯已亮起。
昏黄的灯,透出一种祥和之意。
餐厅里有酒香飘出。
洪朝晖正陪着沈寒竹和阎无私用餐。酒席上菜肴丰盛,山珍海味,煎烧爆炒,共计十八大碗,每碗都盛得满进满出,主人之好客,可见一斑!
三人已经喝了很多酒,这么好的菜,自然少不了好的酒。食欲好的时候,酒量往往也会很好。会喝酒的人,是不会去计算倒酒的次数的,沈寒竹看着阎无私喝,他也就跟着喝。他觉得阎无私做的事情,一般都不会错的。
脚下的酒坛子东倒西歪地躺着,而且数量还会增加。三人似乎都没有停住的意思。他们拼的不是酒量,是性格。
阎无私其实真的不应该这样喝,酒喝多的时候,头脑往往就会犯晕,眼睛也会迷糊,反应也不再那么敏锐。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既然他懂这个道理,那么他还要选择这样喝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觉得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是个适合喝酒的时间,更是个适合喝酒的地点。
凡事都有例外,喝酒也有意外。
洪朝晖又在摇酒坛子,他摇酒坛子的时候,基本可以肯定这坛酒已经见底了。
于是,他又从边上拎起一坛酒。他在酒坛盖子上吹了一口气,这是他开酒坛子的习惯,有这样习惯的人并不少,就像有些人吃饭前拿筷子喜欢在桌上敲两下一样。
他娴熟地打开酒坛盖子。
意外真的出现了。
在他打开酒坛盖子的时候,一道白影突然从酒坛里面窜了出来。
这个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向了沈寒竹。
沈寒竹竟没有躲,下意识地动一下都没有。
他没动,难道是因为他喝的酒有点多,反应已经很慢?
不是的,在称山石屋前,陈志清教他武功的时候,首先叫他练的就是反应。
没有反应,其实就是最快的反应。因为他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不仅可以很清楚地辨认出从酒坛里窜出来的是一条细小的白蛇,而且很准确地计算出那蛇窜向的方向偏离了他脖子十公分。
如果他下意识的动一下脖子,反而很有可能阻挡了白蛇飞行的线路。
白蛇真的擦着他的脖子飞向了他的身后。他的身后是一面窗户。
他看不见那扇窗户,但是阎无私和洪朝晖可以看见。
窗外传来了一声恐怖的惨叫。听起来会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三个人都没站起来。
洪朝晖居然还是神态自若地给阎无私和沈寒竹倒酒。
阎无私一脸笑意地问洪朝晖:“他死了么?”
洪朝晖淡淡地道:“咬住的是喉结。”
阎无私“哦”了一声,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洪朝晖道;“应该是个很有名的人。”
阎无私道:“你认识他?”
洪朝晖摇头道:“不认识。”
阎无私道:“那你为什么说他有名?”
洪朝晖略带微笑地道:“能够这样偷偷进入‘威震镖局’的人一般武功都不差,武功不差的人一般都比较有名。”
阎无私叹气道:“再有名也是一个死人。”
洪朝晖道:“你信不信死人也会说话?”
阎无私轻轻一笑,道:“我信!”
于是洪朝晖提着酒坛子带着二人走了出去。果然在窗边上躺着一个人,蛇毒已经蔓延,脸色已经完全发黑。沈寒竹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毒!
再看他的脖子,那条银蛇居然还死死地咬着不放。
洪朝晖打开酒坛子,口中一声哨响,那蛇竟又乖乖地钻进了酒坛子。
阎无私取过支窗的木棒,在他身上扒了几下。然后转过头来问沈寒竹:“看出来他是哪个帮派的吗?”
沈寒竹脱口而出:“青城!”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阎无私问道。
沈寒竹笑着道:“他系衣服的腰带打的是死结。”
“这你也懂?”阎无私似乎有点意外,更像是褒奖。
沈寒竹道:“师父曾经说过,青城派的人练功采用双乘双修法,采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男不宽衣,女不解带,千里神交,万里心通,气交身不交,神交体不交,所以全天下只有青城派的人装束与众不同,他们腰带通常打的都是死结。”
阎无私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问洪朝晖:“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特征。”
洪朝晖看着阎无私刚才专业的手法,若有所思,相对于死者,他似乎对阎无私更好奇:“你真的是‘钱宅’的管家?”
阎无私心中也是一懔,但脸色未见丝毫慌乱,讲话依旧语气平和:“我是‘钱宅’的管家,怎么了,看上去不像?”
洪朝晖忙道:“哪有,哪有!”
阎无私道:“青城本是七大门派中其中一派,但近几年衰落得很快,其江湖地位已被四川唐门替代。按理说如果要寻仇,也应该去找唐门才对,怎么会来镖局生事?”
洪朝晖道:“江湖真是复杂,也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
阎无私道:“什么风声?”
洪朝晖道:“我们两天前接了一趟镖。”
阎无私道:“四川唐门的镖?”
洪朝晖道:“没错!”
阎无私道:“跟青城有关?”
洪朝晖点了点头,道:“青城最近几年卧薪尝胆,招兵买马,大有重整旗鼓之势。唐门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所以为防万一,他们最近采购了一批上好的纯铁,以打暗器之用。”
阎无私问道:“青城派的人想必已经知道这批纯铁现在就在你们‘威震镖局’,所以派人前来探视。”
洪朝晖道:“事情应该就是如此了。”
沈寒竹对四川唐门并无好感,道:“其实以四川唐门的江湖行径,也确实难以立足于武林七大门派之中。有损正派形象。”
洪朝晖看着沈寒竹笑着道:“正邪本就是没多大区别,冠以正派的名号就一定非得是好人么?”
沈寒竹想起了师父陈志清的遭遇,对洪朝晖的这句话竟感同深受。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悠扬的乐声。
乐声时重时轻,高低起伏,停顿转折,如高山流水,如九月风吟,如初春细雨,如百鹊争鸣。
洪朝晖不禁脸色一变。
他也会有变脸色的时候?沈寒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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