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雨露内心一直在矛盾。
她在想要不要把余沛晓也来到镖局的事跟她爹爹讲。
这个时候,洪正天突然问道:“你们过得可和谐?”
这句话如同一根银针扎入了洪雨露的心脏,对她来说,已不是疼痛,而是麻木了。她神色淡然地道:“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按照爹当初跟他的约定在做。”
洪正天道:“这么多年他没有表露过一丝不满?”
洪雨露面无表情地道:“没有!”
“外人也没觉察?”
洪雨露道:“在外人面前,他表现得对我很恩爱,人家自然看不出什么!”
洪正天继续问道:“那个小孩呢?现在长得蛮大了吧?”
洪雨露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她也许想起了自己的命运。如果当年跟她成亲的是余沛晓,那么现在他们的孩子也应该有这么大了。
这样的表情稍纵即逝,她依旧很认真地回答洪正天的话:“这小孩子少年老成,年纪虽小,却极富心计。长大后,定是一个人才。”
洪正天这时却说了一句相当感慨的话:“听你所言,这孩子应是极其聪明。要是他真的是我洪家的骨肉,那倒是一件美事啊。”
洪雨露闻言,心中一动,她鼓起勇气道:“爹,镖局里还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
洪雨露咬着牙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余沛晓!”
洪正天一听这个名字,身子似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全身一震。
“余沛晓?!你确定没认错人?”他看上去极为不信地问道。
洪雨露苦笑着道:“我怎么可能认错?!”
洪正天“霍”的起身,道:“当年五里牌劫案,让我‘威震镖局’颜面扫地,这也是我接手‘威震镖局’以来第一次失手。据说当时押送五百万两黄金的镖师全军覆没,无一幸免,余沛晓作为押镖负责人,我一直以为他已经以身殉职,没想到他倒好,不仅苟且偷生,而且还有脸再出现在我‘威震镖局’的门前?!”
洪雨露道:“爹,你误会他了。”
“误会?”洪正天冷笑道,“这么多人全葬送在五里牌的那场打斗中,而他却幸免于难,我不怀疑他是劫匪的同伙已经不错了!”
洪雨露的泪水突然流了出来,她哽咽着道:“爹,晓哥的两只腿已被匪人砍断!”
声音悲怆,让人听着潸然泪下。
洪正天看上去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哼”了一声。
傲雪远远地听着他们父女的对话,心中也甚是不解:洪正天为什么会对余沛晓有那么大的成见?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丢了那批黄金?
正在这时,洪正天突然一脸肃然地问道:“你今日上山见爹,为什么不是自己骑马而来?”
洪雨露心里一慌,忙道:“爹爹是怎么知道露儿没自己骑马而来?”
洪正天冷冷地道:“是你脚上穿的鞋子告诉我的。”
洪雨露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
这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一对展翅欲飞的凤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穿着这样一双鞋子的人,当然不可能会去骑马。
傲雪也不禁感慨,这洪正天生得粗犷,却没想居然心细如毛。
洪雨露怯怯地道:“昨日露儿赶过长途,身子疲倦,所以今日来见爹爹,也坐了一辆马车而来。”
洪正天眼露凶光,道:“赶车的是谁?”
洪雨露忙道:“爹爹放心,是‘威震镖局’的老镖师。”
“他人呢?”
“在竹林外候着。”
洪正天冷冷地道:“你去把他叫上来。”
洪雨露顿了一下,道:“他并不知晓露儿来见的是爹爹您。”
洪正天加重了语气重复道:“你去把他叫上来!”
洪雨露心中害怕,于是就急急忙忙地跑了下去。
有风吹来,洪正天的白发在风中凌乱地飘散着。他的双眼似火焰一样通红,他的脸变得猙狞而恐怖。
不一会儿,洪雨露领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洪正天背负着双手,背对着他们。
他们在洪正天的背后垂手而立。
突然,洪正天转过身去。
那位男子一见洪正天的脸,他的脸上表情立马变得相当复杂,半天才反应过来,忙下跪道:“属下见过洪老镖头。”
洪正天问道:“你来‘威震镖局’多少年了?”
男子恭敬地答道:“十五年了。”
洪正天点了点头,道:“你真是忠心。我应该好好赏赏你。”
男子忙叩首谢恩。
洪正天突然弯下身子,左手一把扯过男子的前襟,将男子拎了起来。
男子恐惧而又不解地看着洪正天。他想说话,但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洪正天右手握拳,重重击出。
这一拳重若千斤,结结实实地击打在了那男子的太阳穴上。
脑袋开花,一命归西。
洪雨露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
洪正天手一松,男子的尸首落地。压扁了那只盛过饭菜的篮子。
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脸轻松地道:“露儿,你回去的时候得辛苦自己驾驭一下马车了。”
“爹!”洪雨露不知道说什么好,泪水已经滚滚而下。
她现在一定很后悔。
要是她不叫他来,他一定不会死!
但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洪雨露垂着头,伤心不已。
洪正天见状,道:“如果爹不杀他,那么就会有很多人来杀爹!爹这么多年东躲西藏就会白费,而你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也将徒劳无功付之东流。你知不知道?”
洪雨露道:“我知道,但是他不一定会说出去。”
洪正天冷冷地道:“有可能就有万一。”
洪雨露斗胆道:“爹,你太惨忍了!”
洪正天发出“嘿嘿”两声笑声:“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惨忍!”
“他不是敌人。”
洪正天的脸色变得相当阴沉,他徐徐地道:“当一个人出卖你的时候,你再说他是敌人,就来不及了!”
洪雨露沉默着,她突然不想再开口说话。
她突然发现,爹爹离自己好远好远了。
洪正天朝洪雨露罢了罢手,示意她下山去吧。
洪雨露没像以前那样依依不舍,她也没像以前那样总是亲亲地叫声“爹”再走。她甚至都没抬起过头,就这么一直低着头,有点失魂落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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