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午饭,冶妈叫着冶送准备好的年货送给红槐大师,自己则准备了另外一份年货送去给善因师傅。//无弹窗更新快//(·~)
善因师父教导村里和寨里的孩从不收钱,村寨里就自发形成了个规矩,逢年过节,给寺庙添点香火钱和米粮年货。这个规矩,就算是各家的孩们离了寺庙,规矩也一直不变。
这规矩到了冶妈那里,除了香油钱和米粮外,还多了几套衣服。桃枝三岁了,走路走得可好了,说话也是脆生生的,那孩也机灵,每次见了冶妈大老远就懂得叫唤着“姆妈”。
“我的乖女儿,”以前有个小鲜,现在又有个桃枝,引得冶妈更想要个女儿,只是李曲奇太忙了,一年也没几个月在家里,考虑到家里的农事和茶园都要人照顾,冶妈只能等着冶再大一些,等着儿再长大些,再做打算。
“冶哥呢?”桃枝的小脑瓜里还留了成人记忆,对于周遭的人,她还是用了成人的眼光来看。她最亲近四个人,除了认得冶妈,一个是她的大恩人善因,另两个就是应了她的心愿的小鲜以及做婴孩时没少抱过她的冶。
“去给他婆婆送年货去了。桃枝又长高了,过来试试姆妈新给你裁得衣服,”冶妈笑盈盈地拉过干女儿,善因师父在旁敲着木鱼。
桃枝听着话,试着衣服。寺庙外忽然起了阵风·桃枝看了看天空,小小的眉心蹙在了一起。
起风的时,冶刚把年货送到了红槐大巫师的家里,寒暄了几句,冶就急着离开。
“冶,”红槐大巫师叫住了冶,仔细地端详着他。
冶被看得发毛,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得快点去赶车。
“冶·婆婆给你算个卦怎么样?”红槐大巫师拿出了那副她经常用来算天气的卦。说是卦,其实只是一个雕着花纹的龟壳。
“不用算了,婆婆,有啥好算的,”冶读书读了几年,对封建迷信的那套事也不信了,他认得婆婆手里的龟壳,说穿了就和白龙潭的王八壳一样,在里面塞几个铜钱,就能算命?他可不信。
“别以为婆婆不知道·你一进门就手轻脚浅,没个坐像。让婆婆算算你要干什么去?”红槐大巫师若有所指地看向了屋外,冶收拾的那个行李还被他掩人耳目着藏在了屋外的草丛里,“冶,最近天气不好,听婆婆的话,先不要出门。”
冶听得头皮发麻,脚底发虚,婆婆咋知道他要出门,不行他得赶在婆婆告诉姆妈前先溜出去。冶使出了他打小就会的嬉皮笑脸样·“婆婆,我哪都不去,你这龟壳太旧了·我这就去给你去潭里再抓一只活王八,你等等,我立刻就回来。”
冶脚底抹油,一时就没了影。红槐大巫师叹着气,将几枚铜钱又塞回了龟壳里,替冶算得那一卦,很怪,可是卦象上看着·冶这一行是吉非凶·只是中间要生了阵波澜,“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只是可怜了李家的夫妻俩·要落了个无相伴的境况,好在他们命中还有一个女儿,也算是种补偿了。”
大巫师走出了吊脚楼,寂廖地看着层层叠叠的山峦,一只掉队的大雁正艰难地逆向着往北飞去,少了恶蛟又少了冶,西南山区的日是越过越无趣了。
葛村的村头,一辆城乡公交缓缓地驶下山去,冶急拍着车门,驾驶员才停下了车来,让他坐了上去。~
“真险,差一点就要被婆婆逮住了,不过婆婆好像并不是有心要阻止我下山,”冶摸出了五块钱,向售票员买了张车票。出门送年货前,他已经在房间里留了张纸条,说是去北京长见识去了,叫阿爸和姆妈不要担心。
汽车行驶在山岭里,车窗上传来了碰碰地拍打声,冶连忙拉开了窗户,冬天的湿冷山风吹了进来,车上有人抱怨起来:“把窗户关上,大冬天的,要冻死人啊。”
冶瞪了对方一眼,抱怨的乘客见冶人高马大,长得又壮实,身上穿着的又是苗人的衣服,也害怕了,不敢嗦。
紧贴着车窗,平行跟着一抹红色的鸟影,“小猪”已经能飞了,它嫌躲在了冶的怀里闷,就跟着车,一路往前飞。
冶在车上坐着,羡慕着“小猪”在外飞着,他要是也能飞就好了,就不需要颠簸了屁股,坐上几天的火车去北京了。
车开到了一半,到了赤水河的地段,路突镰开了起来。司机先是放慢了车速,到了最后居然把车停下来了,一车的乘客都不满意了,“怎么还不开车,我还要赶火车呢。
“前头的桥塌了,过不去,”司机和售票员都下了车,照着正常的车程,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白家古镇了。
冶和其他乘客下车一看,车已经行到了赤水河流域,这条河是长江上游的支流之一,照常理冬天是不结冰的,只是早几天云贵一带齐齐经历了一轮寒潮天气,历来湍急的河面上竟是结了层冰。
晚几天天气稍一热,融化开的冰块卷带着大量的石块和浮木从上游冲了下来,早上车开心来时路还是通的,哪知道傍晚过来一看,把沿途的桥给冲坏大半,只留了半辆车的桥梁还没有被冲垮。
车上总共作了二十几个人,都是到葛村苗寨那一带办事的,那时普通人都还没用上大哥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刚巧是年关,前后往来的车辆也不多,司机和售票员都苦着脸。乘客们也只能叫着晦气。
“怎么办,天都快黑了,再不成就开回去,”司机出着主意,开回村里好歹还能吃上顿热饭,打通电话通知镇上的路政部门过来维修。
冶一听要车调头往回走,可不干了,急中生智:“不就是坏了条桥嘛,也不是全坏,你看看,不是还有几块石头横在桥旁吗?来几个有力气的,和我一起把石块挪到还没冲垮的桥面旁,车就能开过去了。”
乘客里也有几人是有紧要事的,听冶这么一说,走到了冲垮了的桥旁看了下情况,还真是和冶说得差不多,有部分桥基是好的,只是那几块东倒西歪在了水流里的大石块,看着也有百来斤重,搬不搬得动还有待商榷。
冶见那些乘客迟疑不决,眼看天色越变越黑,再过一会儿,路面上就要看不清了。冶索性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不顾这凛冽的北风,扎着光膀涉水下了河岸。
河岸旁的水要稍浅些,冬天里枯败了的水草一路蔓延进了水里,冶一脚深一脚浅,忍着针扎似的寒冷,走到了距离桥面最近的一块石板旁。
只见他鼓足了起来,两手扶住了足有七八十斤重的石板,手臂上绷起了青红色的虬筋,太阳穴鼓起,嘴上大喝了声:“起”,一时水花四溅,牢牢卡在了河泥里的石板像是受了力的翘翘板的一端,猛地出了河泥,带起了整片的水草,稳稳地落到了那一边完好的桥石上。冲垮了的桥被拼凑着,齐全了些,再搬上相同的几块石板,就能拼凑出条可供过往车辆行走的残桥了。
那些男乘客的年龄都比冶大,见了这个穿着苗家衣服的大块头少年单人徒手就起了一块石板,也是被激起了几分血性,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上前帮把手,把剩下来的桥面整齐全了,早点赶到镇上去。
冶眼见鼓动了大伙儿,也乐了,看到一米远处的水面上,还卡了块合用的桥石,用眼睛约莫估量了下,水深至多也就过了腰身。紧邻着白龙潭的东南苗寨的苗家汉们,哪一个不有副好水性,冶见了这个个深度,心里也没多想,脚下不知轻重着就往前面去。
没走几步,左脚肚的肌肉由于浸泡了太久的冷水,猛地抽搐了起来,剧痛不已。冶忍着疼,控制住被水冲着在水里滑动的右脚,想折回岸上。
“快让那孩上来,”司机大声叫嚷着,只见赤水河面忽然汹涌了起来,水面上多了无数的泡沫和冰块,那些还在桥边搬运的乘客慌忙丢开了手中那个的石块。
刚才还只有腰身深浅的水面一下漫过了冶的头顶,他手在河水里奋力地划了几下,水里夹杂的石头和冰块砸在了他的身体上,手很快就被冲来的水草缠绕住了。
天空中,“小猪”直冲而下,两只爪试图将水里的冶拉出来,冶很快就被河水冲走了,“小猪”顺着河水冲流的方向,振翅往下飞。
等到河水恢复了平静,已经是月上山峦,司机和那几十名乘客都目瞪口呆着,“完了,那孩怕是没命了,快,调头会葛村,看那孩的衣服,应该是东南苗寨的人。”
车沿着环山公路,往回开。那条被彻底冲垮了的桥在赤水河的冲刷下,露出了水泥色的桥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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