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气透过窗棂,在乳黄色的灯雾间浮动。
山间气候多变,梅雨时节,润湿的山雾弥漫了整座庭院,皮皮的奶奶只住过一回就抱怨湿气重腿疼。而这风生林樾、桐槐弄影的羲皇之境却让往年的贺兰觽乐在其中。只是这曲曲折折的庭院对盲人太不方便,所以室内设计趋于西化,清一色的简约风格:朱门粉壁、樱桃地板、欧式铁床,客厅的中央还立有一个巨大的壁炉。
檐上积雪消融,点点滴滴,敲打着廊外两尺多长的青石大砖。这空旷的院落仿佛属于另一个年代,水滴发出清晰回响。每当与贺兰在一起,皮皮的听觉变得十分敏锐,仿佛自己也是个禽兽,浑身的细胞都张开了,听得见最细微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皮皮是文文静静地,彬彬有礼的。她在贺兰觽充满疑惑的眼光中慢条斯理地脱光了他和自己的衣服,用细小的胳膊绞住他的手,整个身子毫无羞耻地缠绕在他的身上。一会儿功夫她就像个刚从井里打捞上来的投水者,浑身湿漉、体力虚脱。汹涌的欲望灰飞烟灭,强弩之末的她面若桃花,眼睁睁地看着祭司大人用镰刀般的目光收割了她的□□。
她一面害怕,一面又顾不了许多。就算脑中的记忆消失,身体的记忆一定还在。一定藏在这男人最深的某处等待她来唤醒。皮皮觉得在这种时候要掌握主动,所以她就以女王的姿态粗暴地征服了贺兰觽。粗暴,是因为从头到尾祭司大人表现出少见的驯服,配合的,取悦的,甚至是由她摆弄的。
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却发现了贺兰觽讥讽的目光。
“皮皮,你就是喜欢我,是吧?”他说。
她怔了一下,辩解:“以前你——”
“不要老是提起以前,你都快把我搞糊涂了。”他不耐烦地打断她,“为避免混淆,在我们今后的谈话中,你能不能叫以前的那个我‘贺兰静霆’,现在的我‘贺兰觽’?”
皮皮笑了:“为什么?”
“第一,关于他和你的历史我一点也不记得;第二,我可不愿意你老拿这个人跟我比较。”
“这个人?”她笑得更厉害了。
“对的。贺兰静霆我不认识,老提他对我不公平。无论这个人以前欠了你什么,或你欠了他什么,你都甭想从我这里找回来,因为我一概不认帐。”
“你精神分裂啊?”
“请你叫我贺兰觽。”他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嘴唇,仿佛要教她发音,“贺——兰——觽,多么简单,多么好记。”
“行,你喜欢我怎么叫你我就怎么叫你。”皮皮积极主动地说,“那我还是你的妻子吗?”
“你是贺兰静霆的妻子。想要嫁给我也可以,你得跟我重新举行婚礼,以便刷新一下我的记忆。”
不是问题,这绝对不是问题,皮皮心想,只要是跟你,什么样的婚礼我都可以。
“你愿意吗?”她问。
“愿意什么?”
“举行婚礼,娶我?”
“愿意。”贺兰觽认真地握着她的手,“经过刚才一翻折腾,我觉得你没了我不行,日子过得不快活。所以这个忙我一定得帮。”
“只是帮忙吗?”皮皮窘了,“多没劲啊,好像我上杆子求你似的。就不能是你真心喜欢我吗?”
“哪能这么快就喜欢上呢,对吧?皮皮你肯定是个好姑娘,贺兰静霆的眼光也绝对没错。可是我——怎么说呢——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急不得,要慢慢培养。多一点点时间,多一点点考验,最终定会水到渠成……”
这话听来像是推搪,皮皮却觉得是个大实话。如果眼前的人天花乱坠地许给她一张空头支票,最终不过是为了拿走那把钥匙,那才虚伪呢。这么一想皮皮就更喜欢他了。于是点点头,双手握拳:“我可以等。我有耐心,也不怕考验!”
“戴上这个。”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色的戒指,上面有颗甲虫大小的蓝色宝石,在台灯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皮皮脸红了,以为这是婚戒,看式样又不像,太普通、没特色、与祭司大人的品味严重地不符合。难不成媚珠没了,换成了这个?皮皮在心中呜咽,这也太低档了吧?难道她的待遇真的降成冰奴级别了?
贺兰觽将戒指套在她右手的中指上,低声说道:“那个金鸐来自狐族的游牧部落。他是个招人喜欢的家伙——我是指正常的时候。但他不能饿肚子,肚子一饿就变得极端危险。假如那时你恰好在他身边,得赶紧逃走。或来找我或去人多的地方,万万不能被他抓到。”
皮皮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会吃人吗?”
“是的,绝不心软,到时候你是他亲妹妹也没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刚从黑帮的枪管子下捡了条命,现在倒好,才出虎口又进了狼窝。皮皮不禁大发牢骚:“好嘛,这么大一个祸害你让他住到咱家,那我早晚还不成了他的腹中餐?”
“我需要他替我办些事,这些事只有他能帮我办。”贺兰觽说,“所以他不能走,得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原则上来说他不坏,我跟他挺熟,有七八百年的交情了。”
嫁狐随狐。虽然狐族是个陌生的世界,但她要尽力去理解。皮皮想了想又问:“那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肚子饿?”
“你记得观察这只戒指,这不是一般地宝石。它若是改变颜色,渐渐变成粉红,你就得赶紧给他找吃的。若是越来越红,红若滴血,你就得扔下手头的一切赶紧跑,跑得离他远远的。记住了吗?”
皮皮点点头:“记住了。既然他是你的朋友,我会为他准备充足的食物。他都爱吃些什么?”
“肝脏。动物的、人的都可以。”
皮皮的头皮开始发麻,腿也开始发抖:“他是种狐,对吗?”
“对,最凶狠的那种。他的祖先得罪了狐族的女巫,被下令处死,整个部落也被驱逐。所以他的部落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正因如此,他们保存了狐族最野蛮最残忍的狩猎本能。饥饿的时候他们是绝对的禽兽,连同类也不放过。”
本来皮皮只担心自己,听他这么一说,急了:“怎么?连你也攻击吗?”
贺兰觽摇头:“这倒不会,他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有我在你是绝对安全的。我只想提醒你尽量避免单独和他在一起,因为你的肝脏对他相当有吸引力。你看过《西游记》吧?你就是那个唐僧,他就是那个妖怪。明白了吗?”
皮皮忽然笑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其实我一点也不怕。”
“你不怕?”
“我有我的杀手锏。”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木头做的东西,掌心大小,圆圆的,扁扁的。
“这是什么?”贺兰觽正想接过来细看,皮皮将手一抽,将那东西塞回枕下。
“这里面装着一个用照石拼成的镜子。”皮皮说,“反光率很好的。谁敢碰我,我就用镜子照他。”
贺兰觽的脸色变了变:“你应当知道我也很怕这种东西吧?”
“知道。”
“那你还把它塞在我的枕头底下?”
“贺兰觽,你现在怕了我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s 2.325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