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送好音 十七

    宋茵在金碧辉煌的洗手间外同样装修的金碧辉煌的洗手池里洗着双手。

    水流稀里哗啦，宋茵轻轻拨着手上的水珠。旁边也是一阵水流的声响。宋茵知道她在不动声色的等待。

    “宋茵，你的变化也不小啊。”清脆的嗓音混着烘干机的声音，宋茵抬头望向终于说话的尹姗姗。

    宋茵走了过去，到烘干机的旁边取下一张纸擦拭手上的水珠：“嗯，我知道。”像是没有注意到那个“也”字，宋茵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严谨的表示自我的看法。当然，也没有忘记露出八颗牙的礼貌微笑。

    尹姗姗收回双手，漂亮的眉眼回转带着一丝挑衅和难以抑制的妒意：“你们现在是又重新在一起了吧。当初我不肯跟安歌一起回国，倒是——”

    “他没有喜欢过你。”宋茵将手中的纸巾捏成一团，轻轻巧巧的扔进垃圾桶里，简单的道一声“先行一步了”就准备转身出去。

    手臂被尹姗姗一把抓住，对方修剪得略长的指甲嵌进宋茵的肉里，宋茵的手臂一阵刺痛。宋茵只得回过头，她看着眼前妆容精致却难容怒意的女人，心里却平静得起不了一丝波澜。宋茵扒开尹姗姗的一根手指，同时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四年前我在加州机场，看到的是你故意扑在沈安歌怀里以及沈安歌不耐烦的皱眉。”

    “你装得很像，但是我更了解他哪怕最细微的挑眉眨眼。”宋茵扒开尹姗姗的第二根手指。

    “他出国，那是因为他相信科学没有国界；他回国，是因为他坚定科学家有祖国。”宋茵拨开尹姗姗的第三根手指。

    “他回来，或许与我有那么些许的关系，或许没有；但是，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宋茵拨开尹姗姗的第四根手指。

    “我们之间的事里面只有我们，尹姗姗，别乱蹦跶了。”松开了手，宋茵说完没有再看后面的人一眼，直接走了出去。看到靠着墙边长身玉立的周翊涵，宋茵维持着面无表情，也不管他听到了多少：“周总，今天这顿午饭，我心领了，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周翊涵将车停在b大的研究生宿舍楼下，在宋茵开车门前一刻将车门反锁。宋茵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旁边的人。周翊涵将领带松了松，伸手刚拿起烟，像想起了什么又放了回去。他将手臂放在车窗边沿撑着额头，静默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像是在享受这样的与旁边人独处的时光。

    宋茵没再说话，拿出手机，再次打开她最爱的消消乐，关掉声效默默的玩着。她预感到下面的事会让她很烦躁。

    “宋茵，”周翊涵轻咳了几嗓，低沉的声音在车厢中漫开，“我不是错过了你出国调研的三个月，或者我们认识起的那四年；我错过了更久更久的日子，对吧？”周翊涵没等宋茵回答，紧接着有些急切的又追问道：“我们真的没有机会拓展咨询项目以外的关系了吗？”

    宋茵关掉手机，看着周翊涵，她读到了对方眼中的认真，这让她只能更加严肃的端正自己，从坐姿到面部表情，最后到话语：“周总，对不起，我没有意愿。”

    宋茵最终下了车，她回头看了看，周翊涵点燃了烟在车内安静的呆着。午后人少，校道上只有两边的枯黄的梧桐陪着这一辆车一个人一只烟。

    宋茵没有主动了解过周翊涵的这四年来一个人撑起偌大的又百废待兴的家族企业的经历，不过她想，无论怎样孤独的拼杀过来，他都会最终享受那份荣光。

    从这一点看，周翊涵与沈安歌也有着共同点。宋茵不由的联想沈安歌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那段最受非议的日子，那时他是否也是如此仅仅一个侧影就能让人感到那般的难过和自豪。

    宋茵又向车走了过去，她敲了敲周翊涵的车窗，车窗摇下，宋茵对着周翊涵惊讶的眼睛，灿烂一笑：“周翊涵，你一定会打造一个属于你的了不起的商业帝国！”

    宋茵回到寝室，大大的拥抱了她的室友李妍妍，也不管李妍妍护胸的猥琐姿势，拖出行李箱，开始塞衣服。

    “小茵，你不会要离我而去了吧？”自从宋茵从老家回来后就突然沉默了许多，毒舌不见了只剩下高冷。时不时的遥望一下窗外，那眼神真的让有暖气烘的李妍妍也得冷得抖上三抖。

    现在看到宋茵一系列的反常举动，李妍妍直觉是沈大神跟宋茵坦白了过去四年的事，吓得她赶紧来拖宋茵手上拿着的衣物，一边抢着一边干嚎“小茵，我真的没有出卖你！我跟李凯那王八羔子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他和沈安歌是一个大院长大的铁瓷！小茵，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是李凯那龟孙子动不动就从我这儿套点口信，金融系的那个大师兄、社科院的男神张对你有意思的事都是李凯告诉沈安歌的，后来他们怎么没动静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宋茵猛的松手，李妍妍不幸的摔倒在地。扶着腰，哎哟哎哟的爬起来后，一把抱住宋茵的腰不撒手：“腐国调研的事也是李凯告诉沈安歌的，另外其他的我听李凯说好像四年前沈安歌找到你表妹的联系方式就一直从你表妹那里套你的消息。手术、二战什么的应该就是他从你表妹那里知道的。”

    宋茵也不掰开李妍妍的爪子了，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端着双手，冷笑的看着李妍妍，内心则是像被皮卡丘十万伏特了一样，简直麻痹了！好，真是太好了！她是隐约猜到自己这四年来可能都被沈安歌默默关注着，但是她还真没想到竟然被关注到这么的深入呵。

    李妍妍还在争取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小茵啊，我真的是站在你这边的啊！只不过，我听李凯说沈安歌在你不知道的这四年来的累计飞行里程数都可以绕赤道好几圈了，全都是为了远远的看你一眼。小茵啊，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我这颗大妈心也实在受不了你们这样子虐来虐去了啊！”

    听到这里，宋茵的嘴角显出可察觉的轻微抽搐，她这颗常规心也实在受不了李妍妍的声嘶力竭了。宋茵扶开李妍妍，非常认真的告诉她：“李妍妍，听你这么说，我大概都知道了。”也不去关注瘫在地方喘气的妍妍，宋茵优哉游哉的把李妍妍扯出的衣物又放进行李箱内：“妍妍，我不是要搬走，只是想去巴黎看看沈安歌。”回头看了一眼安下心的李妍妍，宋茵好笑的补充到：“不过了，本来决定明天飞的，现在看来今晚就得去了。今晚不陪你了，不要太寂寞哟~”

    李妍妍在机场送别宋茵，两人简单的吃了点汉堡。“小茵，你去了那里记得顺道给我看看李凯那逗逼，他和沈安歌他们一起在项目合作。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感觉啊他像是要感冒了。”宋茵毫无顾忌的对着李妍妍翻了个大白眼：“呵呵。两逗逼。”

    李妍妍也不管宋茵的毒舌，坚持在安检口外面和宋茵来了个爱的抱抱。李妍妍双眼闪着泪花：“总感觉这一次你去了，就彻彻底底的卖给沈安歌了，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悲从中来啊！”

    “……”呵呵，以前也不见得就是你一个人的啊？！

    宋茵抵达巴黎时，还是凌晨，整个时尚之都还处于深沉的睡眠之中。宋茵坐着提前预定好的的士去定好的酒店，她在飞机上硬逼着自己一点没睡，11个小时的飞行现在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倒好时差精神饱满的去见沈安歌。

    晚上六七点的巴黎华灯初上。宋茵坐在露天咖啡厅，抬头没有看见夜空中的星星，只有咖啡厅用于装饰的球型灯饰发出的柔软的白光。这里距沈安歌所在的科研机构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十几分钟前宋茵去那里递交了见面申请。好似看懂了宋茵的百无聊赖，咖啡厅的waiter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畅销书给了宋茵，宋茵道谢，含笑接过。翻开扉页，“beingmortal”,宋茵想她是知道这本书的，津津有味的阅读着，这样的英语原版倒是比起专业论文有趣，也比国内的翻译更原滋原味。

    “bellemadame,jevouspouvezvousinviteràallerdeconcert”

    法语，宋茵只能听懂简单的称谓和地名，但是她熟悉沈安歌的声音，他的发音习惯和每一次的停顿。合上书页，宋茵抬起头看着匆匆赶过来正极力平复呼吸的沈安歌，笑意满满：“biensr.”

    lebataclan音乐厅内的音效的扩散和环绕感都非常棒。只是宋茵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去享受这样的视听盛宴。

    “一起去法国，不走香榭大道而是到音乐厅去感受交响乐”，这样的约定还是在大学时，宋茵迷上一部讲述演奏交响乐的一对情侣的日漫时，沈安歌一脸无可奈何的答应下的。多年后，当初提出要求的宋茵自己已经忘了，沈安歌却还记着。

    宋茵看了看时间，快到9:40了。台上乐队精彩纷呈的演出还在继续，尽管有些不礼貌，但宋茵还是想和沈安歌提前离开。

    她有好多话还没和沈安歌说，心里面砰砰砰的直跳，宋茵有着迫不及待的感觉。沈安歌好笑的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宋茵，感受到她的一些紧张和急切。他想他应该知道宋茵的决定了，心里突生一种千帆过尽的安然，不过隐隐的他却有了对未来更多的期待。沈安歌不自觉的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那枚三个月前就准备好的送出物。

    宋茵走在前面，沈安歌高大的身影就紧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的朝着出口走去，两人的身后是欢乐的乐曲和尽享在欢乐中的人群。在纷纷杂杂的人世间，两人像是逆流而上的两条鱼，有着恬然的小世界。宋茵忍不住走慢一拍，想要伸手牵住沈安歌。

    只是，这份恬然并没有持续多久

    ——“allahakbar！”

    身后的突然的吵杂声划破了两人的小世界，也割碎了整个人群的欢乐氛围。在沈安歌扑上来之前，宋茵只听到一片枪响和人们四处奔走绝望的尖叫。

    宋茵不知道发生什么，高雅祥和的剧院变成了人间炼狱，无数个西装礼服的绅士女士跑得发丝凌乱，然后突然站定盯着自己胸口的血窟窿惊恐的倒下。

    有血从额头淌过宋茵的眼睛，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宋茵的眼前除了一片血雾好似再也没有它物。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已经停止，唯有身上的温热提醒着她，让她托着沈安歌不顾一切的往只有一步之遥的门口踉踉跄跄地跑去……

    “宋茵，我们的婚礼去沙漠好吗？我们去走你没有走到的地方。我给你玫瑰花，做你的小王子，我们会有一个小狐狸，而你是我永远的新娘。”

    九年前熟悉的消毒水味再次涌入鼻腔。宋茵拿手挡住日光，指间的戒指反射着白光。一切好似恍然如梦的模样。

    有人踏入病房的脚步声，宋茵闻声望向逆光走近的来人，泪水毫无顾忌的划过脸庞……

    安歌送好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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