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龙,这些是你进来时的东西,”狱警把一些东西放在桌上,“有你的衣服,裤子,一个钱包,证件,一个手机,一个传呼机。你看一下,确认没问题了就在这里签个字。”狱警指了指桌上的登记册。
宋亚龙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签了字,然后就把东西往随身的布袋子里装。
“按照规矩,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一直往前走,别走回头路,遇到狱警也别说再见。出去之后找份工作,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别再惹事了,知道了吗?”
“嗯。”
宋亚龙收好东西后跟着另一个狱警往外走去。走到大门口,那扇厚重的监狱大门终于为他缓缓打开。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此时正值初春,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监狱的四周永远都是那么的肃穆宁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声。
“啊!”
他仰天一吼,巨大的吼声划破了周围的宁静。
“干什么!”身后的狱警呵斥着他,“是不是还没蹲够,还想进来多蹲几年。”
他并没有理会狱警的训斥,自顾自的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人正在远处等着他,那人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铁头。铁头径直向他跑去,将他抱住,他们已有十几年没有这么拥抱了。
“龙哥,总算等到你出来了。”
“是啊,十七年了,终于熬出来了。”宋亚龙敲了敲他的头,“妈的,你小子一点都没变,脑袋还这么硬。”
“变了,变老了,手脚都没当年利索了。龙哥,别说这些了,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嗯,走。”
两人走了一会儿到了大街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我们先去哪儿?”宋亚龙问道。
“我们先去洗浴中心好好的洗个澡,去去晦气。我还给龙哥你带了新衣服,待会儿你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换下来,烧了,去霉运。”
“行,听你的。”
铁头是宋亚龙当年当小混混时结识的一个兄弟,铁头这个绰号也是宋亚龙给起的,当年他曾经在一次混斗中替宋亚龙用头挨过一个酒瓶子,后来还用头把对方好几个人给撞的头破血流,也因为铁头本名姓铁,所以事后宋亚龙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宋亚龙与铁头关系很好,后来宋亚龙的一部分店也是交给铁头管理。当年宋亚龙等人在□□潮中被抓,而那段时间铁头正好回老家探亲戚这才躲过了一劫。铁头在老家躲了两年多后见没什么风声了这才又折回了南京,又过了好几年才敢去监狱看望宋亚龙,而他也是这十七年来唯一来探望宋亚龙的人。
出租车上宋亚龙看着街上的一切,觉得变化好大,城市变漂亮了,楼也是一栋比一栋高,人多了,车也多了,在他坐牢之前汽车还是个稀罕物,不是大部分人买得起的东西。看着看着,出租车路过一栋大楼,周围看着有些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是哪儿。
“龙哥还有印象吗?”铁头指着那栋楼问道,“这里就是以前我们开溜冰场的地方。”
“哦,难怪觉得看着眼熟,现在变成这样了啊?”
“可不是嘛,这些年全国各地都拆迁建楼,房价噌噌噌的往上涨,幸好当年有钱的时候买了个房子,虽然不大,但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然真不知道住哪儿。”
“诶对了,你看看这两个东西现在还有用吗?”宋亚龙边问边从袋子里翻出手机和呼机。
“嗐,哪还有用啊,都淘汰了。”
“那能卖钱吗?”
“不值钱,你就留着当个纪念吧。”
“妈的,老子当年买这两个东西花了好多钱,现在竟然说不值钱就不值钱了。”
“现在科技发达了嘛,别说你这九十年代的老爷机了,就算是新出的手机过不了多久也掉价。喏,现在的手机是这样的了,”铁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递给他,“这个给你,我昨天刚买的。”
“谢了。”
“有啥好谢的,也就一千来块,不是什么好手机。”
洗过澡后两人躺在躺椅上聊着天,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有约束的聊天了。
“龙哥,刚洗澡的时候看你好像比以前更健壮了嘛。”
“没办法,在里面没事就锻炼,不强壮就要被人欺负。”
刚进监狱的时候宋亚龙因为火爆的性格没少和其他人发生冲突,甚至还因为闹事而增加了刑期。后来他就怕了,毕竟他可不希望在牢里蹲一辈子,所以也就安分守己不再惹事。有时候实在被别人整的憋屈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打墙发泄,再到后来就把打墙改成的锻炼,每天只要一有时间他就借助各种可用的东西锻炼,跑步、俯卧撑、引体向上等等,每天都做,久而久之身体就被他操练的结实强壮,再加上他天生就一脸凶相,所以后来也就没有人敢去招惹他了。
“铁头,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还能做什么,随便瞎混呗,现在在一家酒吧当住店保安,关门的时候给人家看看店,虽然钱不多但也够轻松。哦对了,龙哥,之前你让我找嫂子,我找着了。”
宋亚龙一听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找到了?她在哪儿?”
“别急,待会儿我就带你去找她。”
宋亚龙的妻子周琳那年在他入狱后没多久就与其离了婚,之后就断了联系。
铁头本想让宋亚龙多歇一会儿,可他一听到有前妻的消息就坐不住了,早早的就和铁头离开了洗浴中心。
铁头把他又带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地方,他左看看又看看,终于想起他曾在这附近开过一个桌球房,当初就是让他儿子看着桌球房的。走着走着他终于看到了他曾经开桌球房的地方,只不过现在那里已经不是桌球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饭馆。
“就是那家店。”铁头指着那个饭馆。
“那家?”
“对,那家饭馆就是嫂子开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没想到嫂子竟然租了我们以前开桌球房的店面。龙哥,你和嫂子都好久没见了,我就不跟过去碍事了,我四处转转,有事电话联系。”说完铁头就走开了。
宋亚龙慢慢走进那家店,四处看了看,然后背对着里屋坐下,这家店虽然重新装修过,但大概结构看起来还是很熟悉。
“需要吃点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她,她先是一愣,然后颤颤的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你……出来啦。”
“嗯。”
“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天,今天刚出来。”
故人相见,似乎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可此时却又说不出什么。
“你想吃点什么?不过我这里店小,可没什么山珍海味。”
“不用山珍海味,给我来一碗蛋炒饭就行。”
“行,那你坐着等会儿,马上就好。”
没用多久时间,周琳就端着一盘蛋炒饭和一碗汤走了出来,这是宋亚龙十七年来第一次吃监狱以外的东西,所以他吃的格外香,不一会儿就把饭汤一扫而光。
“爽,好吃,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比牢里的东西好吃多了,你的手艺没变,做的东西还是这么好吃。”
周琳笑了笑边擦着手边坐了下来。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吃牢饭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都怪自己不老实,要不然还能早两年出来。你呢,过的好吗?”
“马马虎虎吧,这些年靠着这家小店日子也算勉强过着。”
“那……儿子呢?”宋亚龙找周琳最主要还是想知道儿子宋威的情况。
“儿子还是老样子,这十几年什么都在变,唯独他一直是那样,没醒来。”
“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你是他爸爸,当然可以。这样,待会儿我把店收拾收拾就带你去医院。”
“嗯,好。”
宋亚龙帮着周琳打烊饭馆后跟着她去了儿子所在的医院,在病房里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经过这十七年,他和周琳的脸上都爬上了岁月的痕迹,可儿子宋威似乎还是和十七年前一样。
“对了,你怎么会想到租那家店面?”回去的路上宋亚龙问道。
“也是偶然吧,你进去以后我一直都是打些零工,后来手里攒了些钱再跟家里借了点就想着开个小饭馆,可找了很久都没合适的门面。有一次无意中去了那儿,看到我们以前开桌球房的那家人家正好要找人租门面,因为也算是老相识了所以就租了下来。”
“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吧。”
“其实也说不上恨,那时候和你离婚也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其实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儿子会遭这么大的罪。”
“这些年你一个人照顾儿子辛苦你了。”宋亚龙愧疚的说道。
“这有什么,我毕竟是她妈,总不能不管他吧。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过些天先看看有什么活儿能干吧。”
“那你现在住哪儿?”
“我暂时先住铁头家里。”
“你们还有联络?”
“嗯,当年他回老家正好躲过一劫,后来过了好几年才敢来监狱看我,我也是托他才找到的你。总之你放心,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看看你和儿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会跟你一块儿好好照顾儿子的。”
要找一份工作并没有宋亚龙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他本来就没什么文化,再加上做了十几年牢,愿意用他的人就更少了。最后他实在找不到活儿只好去了一个工地打散工,借着一身的力气勉强换得一份微薄的收入,而且收入并不稳定,所以他闲暇的时候还是会找找有没有别的工作。后来他在铁头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医院清洁工的工作,这份工作虽然说不上体面,但是比较稳定,所以他做的也很用心。有了稳定工作后每月发薪水宋亚龙都只留了一点点钱给自己,剩余的全都给了周琳,周琳一开始总是推辞,说他应该自己留点钱傍身,而他说他现在睡在铁头家,吃饭也有工作餐,所以花不了什么钱,周琳见推辞不了也就只好收下。
一天,宋亚龙照常在医院里上班,正当他在大厅清扫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忽然跑了出来,眼看就要撞上另一个清洁同事推着的手推式吸尘器,而那个同事正在开着小差打手机。宋亚龙见情况急忙扔下工具就冲了过去一把将小女孩抱起,自己却被同事的吸尘器撞了一下腰。
他没顾上自己被撞的腰,他放下小女孩一边上下打量小女孩有没有受伤一边关切的问:“怎么样,小妹妹,伤到了没有?”
“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龙叔,我……我没注意。”那个同事愧疚的道歉道。
“下次小心点,撞到我还好,撞到小孩事就大了。”
“我知道,下次一定小心。”
“甜甜!”一女子跑了过来,“怎么样,摔到哪儿了吗?”
“没有。”
那女子抬头看了看宋亚龙,道歉道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您的腰没事吧?。”
“没事,撞的并不重,过会儿就没事了。”
“静珂,我到处找你呢,怎么了?”又一个男子走了过来。
“女儿调皮乱跑差点被撞到,幸好被这个大叔拦住了,我正谢人家呢。”
“是嘛,谢谢你啊大叔。”
宋亚龙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把自己儿子打成植物人的沈诺,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他的样子早已深深的印在宋亚龙的脑海里,忘不了。不知道沈诺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宋亚龙这个人,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宋亚龙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他因为上班所以带着口罩,一时间沈诺自然认不出来。
铁头下班后回家,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酒味,只见宋亚龙趴在桌上,满桌子都是酒瓶,看样子是喝了不少。
“龙哥,龙哥。”铁头拍了拍他,他抬起身,“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出什么事儿了?”
他愣了愣,有拿起桌上的酒杯准备往嘴里灌。
“别喝了。”铁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杯子。
他见杯子被夺有拿起桌上的酒瓶直接喝,可瓶口刚送到嘴边又被铁头抢了过去。
“给我,别管我,让我喝。”
他去抢铁头手里的酒,虽然他比铁头壮实,可现在的他醉的跟泥一样根本抢不到,一个踉跄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摔倒在地。
“龙哥,”铁头急忙将他扶起,“到底怎么了你?”
“我见到他了。”
“你见着谁了?”
“沈诺,打伤我儿子的那个人。我看见他带着老婆孩子去医院,看见他们一家子开开心心的样子我好恨,我好恨啊你知不知道。”他边说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行泪从眼中流了出来。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因为你不是我,你没法体会我的心情。我,宋亚龙,本来也好好的,有老婆,有儿子,可现在呢,老婆跟我离婚了,儿子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一动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龙哥,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这样又能怎样呢?”
“算了?为什么算了?为什么要我算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沈诺那臭小子造成的,他现在倒好,日子过的有滋有味,我呢,我他妈的在牢里受人屈辱蹲了十七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出来了之后只能去医院打扫当清洁工,你说我能不恨吗,啊?”
“可是你不算了,你又能怎样呢?”
“呵呵,呵呵呵呵!”他苦笑着,“是啊,我又能怎样呢?我又能怎样呢?”说着说着,他又趴在桌子上,这下是真的醉了。
铁头把他扶到了床上,期间他嘴里一直嘟囔着说“好恨,好恨”。
“老板,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大哥,宋亚龙。”
那人不屑的看了看宋亚龙,说:“你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大哥咯?”
“不不不,您是我老板,老板比大哥大多了。”
那人又瞟了瞟宋亚龙,上下打量了下他,说:“看上去倒是挺壮的,但都那么大岁数了行不行啊。”
“老板,没问题的,龙哥他很厉害的。”
“呵,吹牛谁都会吹,真的假的试过才知道。阿星,你去和他比划比划。”
“是。”
说罢那人身边的打手朝宋亚龙走去,铁头因为知道那打手的厉害所以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宋亚龙,怕他会吃亏,而宋亚龙则是一脸的从容。
阿星走到宋亚龙面前,抬手就是一拳挥过去,宋亚龙迅速伸手一挡,用掌包住了他的拳,让其停在了那儿。两人僵持了几秒,没有进没有退,最后撒手。阿星朝老板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嘛,以前做什么的啊?”
“坐牢,所以不强不行,不强就要被人欺负。”
“行,那好,既然阿星说行那你就留下来当内保吧。”
“谢谢老板,我会好好做的。”
与儿子重聚后宋亚龙越发觉得钱不够用,想要多赚点钱。前些天铁头说他所在的那家酒吧需要个内保,薪水比宋亚龙现在的工作高,于是宋亚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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