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明方丈则是始终一副淡定投足,双手合十问道:“怎么样柳施主,这一个多月在本寺休养得还好吧……”
“多谢方丈关心,一个月前如若不是方丈收留,小生可能已是游于世间的‘孤魂野鬼’也说不定……”柳金权继续有礼道。
“非也非也,佛祖有言,‘能会即是有缘’,柳施主能与少林寺有缘相逢,这都是天意的安排……”不同于首席弟子慧空,释明方丈与柳金权说话起来,显得十分随和。
“其实方丈,小生这次前来,是有事情请求于方丈大师……”柳金权朝释明方丈默默一叩,似乎这件事情非常的庄严并重要。
“哦?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柳施主居然在老衲面前行叩拜礼……”释明方丈看着柳金权出乎意料的举动,不禁问道。
“不瞒您说,方丈师父,十几天前前往柳沙镇一行,小生深有感悟……”柳金权默默道了一句,随即沉顿了很久,缓缓出言道,“方丈师父,小生想要出家皈依佛门”
听到这句话,释明方丈果真不由一愣,但随即又稍许平定表情,缓缓问道:“柳施主何出此言?”
柳金权顿了顿,遂慢慢说道:“正如慧空师傅所说,小生年纪轻轻,既已犯下无数的滔天罪行……如今,身边的人都离我远去,小生每天所见的,也不过年轻时积累下的恶果……小生想要救赎曾经所犯下的罪过,因此选择出家……”
“可是出家入我佛门,须得断一切根,断一切情,不再顾往昔日之留恋,柳施主真的想好了吗?”对于柳金权想要出家的事,释明方丈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立即同意,而是转声一句轻轻问道。
柳金权半天没有回答,脑海中想的,尽是自己曾经的一切回忆……
自己和柳水碧兄妹俩,拜武林四圣之一卢欢前辈于门下,尔后寄居柳沙镇,一过便是数年……
可这几年来,自己兄妹俩恶事做尽,欺压平民百姓无数,所招仇恨余了,可谓是负恶累累……
之后遇到了苏佳,遇到了萧天,摆平了朱启阳,行为处事更加为虎作伥,闹得整个柳沙镇惶惶不安……
直到自己败于苏佳之手,回头醒来仿佛皆为一场梦一般,清醒回到现实,却是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离去……
直到最后,在梁翁山与苏佳的最后一面自己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却是对自己说了无情的话语……
“阿天有一颗博爱的心,他可以事事为别人着想,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险、面对重重困难;而你却欺压百姓、作恶一方,你只想着你自己。所以可以说是阿天有真正地男子汉气概,而你没有。不但没有,你还有虚荣小人之心……”
最后这句话如同匕首一般,深深扎进自己的心底,能让自己记一辈子。可在自己的脑海中,什么都可以忘却,唯独苏佳的身影,他忘却不料……
想要出家少林,须得断一切情,柳金权现在什么都放下了,只有苏佳,他仍放不下……
但是,柳金权并没有在释明方丈面前表达出来,而是默默一句说道,“大师,小生已然断尽一切,愿出家少林,此生偿还年轻犯下的罪过,直到终生……”
“好,既然柳施主有这个决心,那老衲便随了你是……”释明方丈点了点头,缓缓一声说道,“明日午时,老衲在寺中将亲手为你剃发,至此以后,你便是我少林门人……”
“多谢大师……”柳金权最后在释明方丈面前行叩拜礼,仿佛这次出家的决心,是柳金权有生以来最无悔的决定……
然而,就在寺庙门外,慧空却是在门旁将一切听于耳中,想不到自己的仇人柳金权,居然为了赎罪愿意皈依佛门,慧空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次日午时,寺中正堂……
所有少林高众弟子聚集一起,包括慧空在内,亲眼见证释明方丈为柳金权剃发出家。释明方丈不急不慢,为柳金权轻捋鬓间削发而落,嘴中还一边念道:“入我佛门者,断一切根,断一切情,从此不沾世间红尘……”
柳金权紧闭双眼,一句一句听着释明方丈的教诲,仿佛人生数导一般,全部收纳耳中。
渐渐地,释明方丈为柳金权削发干净,收回剃刀,随即慢慢说道:“阿弥陀佛,汝断了世间一切红尘,老衲遂赐予你发号‘慧尘’,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少林出家弟子之一……”
“慧尘谢过方丈……”柳金权已然做好了所有的决心,在释明方丈面前深深一拜,以表达谢意。同时,柳金权也下定自己,这辈子将以赎罪为重,偿还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慧空看在眼里,内心却是隐隐不定……
又过了几日,慧空听闻释明方丈讲解禅经,却似心神不定般,在庙宇门口蒲团之上心不在焉,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
“怎么了慧空,是有心事?”释明方丈仿佛是看出了慧空的心事,双手合十默默问道。
“没、没什么……”慧空则仿佛不想说出口,在一旁支支吾吾道。
“你不用瞒我了,你在想什么,我心里很清楚……”释明方丈在慧空面前,仿佛亲人的口吻亲切道,“你心里,一定是在想慧尘的事吧……”
“方丈,我……”仿佛被说穿了心事,慧空又吞吐一声。
“其实我很清楚,你和慧尘之间的关系……”释明方丈继续说道,“你有个妹妹昔日在柳沙镇,却因为慧尘年轻时的所行,不幸折了性命对吧……”
“嗯……”想到自己妹妹的死,慧空心里便隐隐作痛,更别说是被释明方丈说中了心中所想。
“其实,慧空你不需要那么恨慧尘……”释明方丈继续道,“佛家有言,行百恶终于一善,虽然慧尘年轻时曾犯下无数的罪过,可他现在了悟了一切,愿意以终生偿还自己的过错,这是好事不是吗?”
“的确是好事,徒弟伤心只是因为想到死去的妹妹……”在释明方丈面前,慧空终于说实话道,“只是想到之前的所作所为,其实方丈去汴梁剑道大会之时,愚徒还出手将其打伤……”
“其实这些事情,老衲已经有所听闻了,你和慧尘之间的纠葛……”释明方丈先是提了一句,遂又不禁说道,“不过现在回头想想,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方丈何出此言……”慧空不懂师父的教诲,不禁又问道。
“如果没有慧空你的训诫,慧尘他又如何能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从而改过自新……”释明方丈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你的冲突,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不是,从而有了改善之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算是救了他……”
“徒弟……救了慧尘是吗……”慧空听到这里,心中仿佛豁然开朗了一些,默默一句说道。
“你也不要再恨他了,人之过错孰能避之……”释明方丈继续道,“每个人都有阴暗难以启齿的过去,少林寺历代前辈也不为过,遥想曾经的三法尊师前辈,年轻时曾杀人无数,后经寺中佛道洗礼,断其一臂偿还罪过,终成一代武林大师……”
“方丈说的极是……”慧空在一旁应和道。
“好好过下去吧,慧空你性情本就急躁,如今遇上了慧尘,彼此心结在身,老衲心想或许这是你和他二人的缘分吧……”释明方丈双手合十,慢慢说道。
“这也是……缘分吗……”慧空默默喃喃一句,心中霎时方为其解……
离开了寺庙,慧空来到了后院的练功场,本来是要带着众师弟继续习武,却见人群之中,慧尘柳金权也在其列。
柳金权在木桩面前,努力挥汗出使着拳脚,仿佛心无杂念一般,一心一意用在习武之上。
慧空再次见到他,不再像以往那般漠视的眼神,尤其是今日听了方丈的教诲,心中顿时有所感悟……
晌时,慧空慢慢走到慧尘柳金权的身边,看着其用功习武的神态,自己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皱。
柳金权注意到慧空的到来,和寺中众弟子一样,在师兄面前单手行礼看来柳金权已经完全融入了少林寺这个“大家庭”中,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对不起……”这一次,是慧空主动在柳金权面前道歉道,“之前对你的嫉恨,是我的不是……但从现在开始,你已是我们少林寺的一员,你既有心赎罪,师兄我也会顾望着一切”
“阿弥陀佛,弟子必不负方丈及师兄所托,今生今世愿偿还有生之罪过……”柳金权则是一副平淡的表情,仿佛真的断了一切红尘,在慧空面前默默答道。
慧空也没在多说什么,只是在柳金权的面前点了点头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要用另一个眼光去看待柳金权,看待自己的“新师弟”……
“慧空师兄,慧空师兄……”正在这时,后院一处传来了慧念的声音。
“怎么了,慧念?”慧空转头问道。
“少林寺来了一男一女,说是要参拜本寺……”慧念继续说道,“但他们也不说明来由,现在正被其他师兄弟堵在大门外……”
“一男一女?会是谁呢……”慧空想了想,心觉还是亲身眼见为妙,随即说道,“我知道了,你随我来……你也跟我一起”慧空还不忘提了一声柳金权。
“是……”慧尘柳金权只是轻轻答应了一声,遂随同慧空慧念一起,前往少林寺大门而去……
此时此刻,在少林寺的大门口,一个黑衣少年和青衣少女站在门外,一直想要进去寺里,却被一干少林弟子拦在门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慧空等人来到后,不禁冲身边的人问道。
“这两位施主非要进寺庙一见,可是方丈说了,今日寺庙不予开放……”一旁的少林弟子回声说道。
“我说了,我是来找我哥哥的”说话的是青衣女子,一脸苍白的面容,似乎近来吃了不少的苦,正眼一瞧,整个人竟是柳金权的妹妹柳水碧。
如此说来,跟在一旁的黑衣少年,自然就是刘端了。
之前怀疑柳金权就藏身在少林寺,今日柳沙镇无以事务,刘端便带着柳水碧来到了少林寺,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施主,小僧早就说过,这里没有你的哥哥……”一旁的少林弟子还是行礼说道。
“哥”然而,眼光的下一刻,柳水碧竟是将目光望向了慧空身后那个削发为僧,面孔熟悉的人,正是自己的哥哥柳金权。
“你真的是……柳金权柳公子?……”刘端看在眼里,也不由吃了一惊,不禁叹道,“原来你……真的在少林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
“阿弥陀佛……”慧尘柳金权则仿佛过于平淡一般,在自己的妹妹面前,依旧是出家僧人的模样,慢慢说道,“施主来的不是时候,本寺今日不予开放……”
“我是阿碧啊,你不认得我了吗?”在柳水碧眼里,自己的哥哥出家后就仿佛失忆一般,连自己这个妹妹也“不认”。
“柳金权,你到底……还认不认识我?”怕是柳金权真失忆了,刘端在柳金权的眼前用手晃了晃。
柳金权则没有说话,依旧是一副淡默的表情,双手合十口中念叨:“阿弥陀佛,如今小僧的法号为‘慧尘’,今日寺庙不予开放,施主还是请回吧……”
说完,柳金权准备转身离去。
“哥”柳水碧见自己的哥哥“六亲不认”,情绪激动地想要追上去。
“阿弥陀佛,前几日柳施主已削发为僧,如今是本门坐下弟子慧尘……”慧空拦在柳水碧面前,行礼一句说道。
“你们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告诉我,为什么?!”柳水碧则仿佛情绪过于激动,如同失去了亲人一般,厉声反问道。
“阿碧,你冷静点……”刘端则是在一旁拉着柳水碧,似要制止她的冲动。
“所有事情,我会一一告诉你们……”慧空在一旁双手合十,将真相慢慢告知了刘端和柳水碧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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