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原本对张文的话也半信半疑,却没想到真的萨拉这般身处险境的样子,他不由恨恨地说道:“张文那个混蛋,让他照顾萨拉,他怎么让她跑到阳台上的?”
李安琪还来不及说话,丹尼已经挤过人墙,对于前来阻拦他的警察说道:“我是楼上这位萨拉小姐的监护人,我上去和她说几句话,也许能让她从阳台边回来!”他说罢就匆匆跑上楼。
李安琪站在那里,她看着丹尼疾奔而去的背影,明知道在这个紧急情况下,他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可是她的心却仍是无端端地被刺了一下,她想到自己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每个人在最危急时候做出的选择,未必是对的,却绝对是最真实的。
李安琪在那一刻其实是想离开的,她想再看下去只会让她自己的心更加受伤而已,可是她的脚步却偏偏如同钉在那里,完全没有移动。
她想到了十三岁时自己曾目睹父亲车祸死在自己面前时的情景,她既感到忧伤,却又有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勇气:最坏的她既然已经面对过了,为什么又要惧怕自己的这次面对呢?如果丹尼真的对萨拉割舍不开,那么自己的离开岂不是更加无牵无挂吗?
李安琪这般想着就觉得自己不再惧怕,她也穿过人潮,跟随着丹尼的脚步往楼顶上走去。
“萨拉,我在这儿,你把手给我。”
此时的丹尼已经走到萨拉身畔几步,他向她伸出了手,他的声音充满了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了惊扰了萨拉,她会一失足就会从楼上摔落下去。
萨拉却回头向他笑着,她的笑容无忧无虑,倒似现在的她比清醒的时候更愉快些。
“萨拉,乖,听话。”丹尼生怕她脚一滑就此摔了下去,一边笑着跟她温柔说这话,一边却在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丹尼,你看这太阳多漂亮!”萨拉却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指着天边的一抹残阳,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你帮我把它摘下来吧。”
“好,好,你过来,我就把它摘下来。”丹尼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同时也看到了消防队已经在楼下布置好了各种措施,他仍在慢慢靠近萨拉,试图将她从那么危险的境地拖回来。
“坏人!坏人!”而就在那一瞬间,萨拉也瞧见了李安琪,刚刚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面容变得狰狞,尖利的声音几乎划破了丹尼和李安琪的耳膜。
李安琪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而萨拉的情绪却变得更加激动,她冲着李安琪喊道:“你是坏人!我不要看到你!”
丹尼的手伸到背后,冲李安琪打着手势,示意她赶紧离开,而他看着萨拉的脸上仍是带着温和笑意,“萨拉,你看错了,这里没什么坏人,你快过来,我就帮你把太阳摘下来。”
“不,你骗我,你为了这个坏人就不会再理我啦!”萨拉哭泣着说道,脸上的妆容糊成了一团。
“不,不会的。”
“那你答应我,永远要陪着萨拉,不再理那个坏人!”
丹尼一怔,倒也不知道萨拉是真疯,还是故意装疯卖傻在挑拨他和李安琪之间的关系,这句话压抑在他唇齿间,却怎么也吐不出口了。
萨拉果然勃然变色,眼泪汹涌地说道:“丹尼,你骗我,你果然在骗我!”她另一只脚也往阳台外迈去,整个人如同纸鹞般,向高楼下坠去!
“萨拉!”
“丹尼!”
丹尼扑出去拽住萨拉的时候,却因为萨拉急剧的坠速,导致他的重心也陷入不稳,整个上半身也悬出了阳台。
李安琪眼见得丹尼处境危急,也顾不得自己安危,呼叫着他的名字奔了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
“安琪儿,这儿危险,你放开!”丹尼死死拉着萨拉的胳膊,却仍不得不分心对李安琪说道。
“你不放开,我也不会放开!”李安琪不顾一切地对丹尼喊道。
“坏人,坏人!”萨拉仍是这般叫着,她的指甲蓦然划过丹尼的手背,丹尼一下吃痛,手掌松开,而萨拉整个人就坠了下去!
“萨拉!”丹尼声音变得格外凄厉,整个人都似被这变故震惊得僵住了一般。
李安琪也无法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萨拉还跟自己耀武扬威说着话语,而转瞬间她就从这楼上坠了下去,很可能就此变成一团肉泥,她不由自主地扶住了丹尼的胳膊,却只感觉到这个男人不住地在颤抖。
“砰”地一声,萨拉摔在了消防队员拉好的气垫上。
“丹尼,萨拉……萨拉她没事……”李安琪看到这一幕,她拼命摇着丹尼的胳膊,而丹尼却似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马上甩开了李安琪的胳膊,转身从楼梯道口跑了下去。
“丹尼……她……没事,”李安琪的手空落落地环着空气,她望着丹尼几乎毫无犹豫转身而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如同被人重重捶了一下,她终于意识到这就是她要面对的最糟糕的情况,而她已经在面对,并且无法逃避。
“他只是怕萨拉出事罢了。”张文一直在旁默默看着一切,直到看到李安琪的落寞,他终于走上前,轻拍了她的肩膀,安慰她说道。
“我知道。”李安琪眼睛有些失神,她看清楚安慰自己的人是张文后,也不过勉力笑了一下——这个时候,萨拉高空坠落,生死未卜,无论是他师傅临终嘱托,亦或是他们从前的情分,丹尼又怎么可能对她置之不理?——可是即使理性上说服得了自个儿,感性上她却仍是无法抑制地感到悲伤和失落。
“我们下去看看他们吧。”张文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电梯道口走去。
当李安琪和张文走下楼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将萨拉放上担架送进了急救室,丹尼仍是失魂落魄地看着,李安琪想上前和他说些话,却被张文拽住了胳膊,他低声说道:“你现在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有心思听的,还是等萨拉从急救室出来再说吧。”
李安琪点点头。
张文看了一眼李安琪,见她的面容仍是异常沉静,看不出喜悲,对她倒是更加钦佩起来,说道:“难得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冷静。”
“不冷静又能怎么样?”李安琪这才苦笑着说道,“最坏的我已经面对过,从小我就学会在这个世界生存,如果你自己都帮自个儿,没有人会帮你。”
李安琪的这句话倒是让张文很有共鸣,他叹道:“你我和丹尼或许都是同一种人。”
在等待萨拉被抢救的漫长辰光中,丹尼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他看着默默陪伴在一旁的李安琪,心里有强烈的感动和歉疚的。他走过去抱住了李安琪的腰,凝视着她,半晌才道:“对不起,安琪儿……”
李安琪却平静地摇摇头,说道:“我们刚刚不是说过,不要再说对不起吗?放心吧,我懂得怎么照顾我自己。”
李安琪和丹尼说完这番话,却又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李安琪深知,现在的萨拉已经成了她心里跃不过去的鸿沟,如果她能抢救回来倒也罢了,可是如果她真的死了呢?李安琪有些收不住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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