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在发生了那样多事情之后,他还会选中她来完成这个任务。终究是身家背景太厉害,何况先前的噱头已经打得够足,再加上现在他又和凌然有那么一个计划。
“可是现在外面还有很多记者,这样子出去肯定会被他们拍到。”她慌不择路只能用这样一个可笑的借口留住他。
手段拙劣得可笑,顾颜殊也的确是笑了,那样子嘲弄的弧度。他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总是这种表情,从来没有一瞬间是真心温暖过。“满满,他们敢发的,都是我让他们发的,你知道吗?”
黎满满面色苍白,顾颜殊转头就走,毫无留恋。
顾颜殊比谁都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当年要不是他没有留意过报纸和网络那些渠道,陆遗珠怎么会被人口诛笔伐成那样?吃一堑长一智,那件事情之后他就明白,必须要确保群众知道的消息,都经过过滤。
走下楼梯的时候倒是很多人拍照,甚至还有人上前问:“顾先生,请问你现在是在和黎满满小姐同居吗?那么顾夫人该怎么办?请问你们是否已经在协议离婚?”
“顾先生,据可靠消息称,顾夫人在此之前已经向顾先生发出了一封律师函协议离婚,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这句话一出,简直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样。记者更是争先恐后地把话筒往他面前凑,甚至无视了他冰冷的面色。
“顾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请问京城电影节上你们是否是在作秀?”
“你和顾夫人离婚之后是否就会迎娶黎满满小姐?”
“小三门事件是不是还有后续?”
……
面对这些狂轰滥炸,顾颜殊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走过来护着他往前走,一边替他挡着镜头一边说:“抱歉,顾先生不接受任何采访。请让一让,如果真的像知道的话,三天后素颜即将召开黎满满小姐的记者招待会,届时会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现在请不要再拍了。”
上了车之后才问:“去公司吗?”
“不,回家。”他这话说得很冷淡,却分明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即使下定决心要伤害,却仍旧还是舍不得,还是会在意。
车子开过一段,接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对方在那边说了什么,他听了之后兴奋得很。挂了电话就激动地说:“boss,那群股东已经开始行动。公司股票开始下跌,当然,我们的人已经暗中低价开始收购股份。”
这件事情在他的预期之中,所以也并没有很高兴,只是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动作不要太大,一点一点来。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放心吧。那群老家伙也聪明得很,都是拆分成很小的部分一分一分卖的。想必也是想将来买回去的时候好买一点。”集合起来卖总归引人注目,拆分了卖又让他们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将来自己买回来的时候,对方也不至狮子大开口。在这里混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顾颜殊但笑不语,从车里的小冰柜里面拿出两只杯子,到了两杯红酒,把一杯递给。“提前庆祝,,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也算是委屈你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晃着红色的酒液,那红色特别暗沉,看起来却像丝绸一样,晃动的时候看起来很美。
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现在不是都好了吗?”
也是出身名校,不过当年投资失败,才让顾颜殊聘请回去当了助理。这几年一直止步不前,倒真是有点委屈他。不过还好,很快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想到这里,就觉得这么久的等待是值得的。
聪明人都不喜欢太过激进,而是慢慢蛰伏,到最后确认无虞的时候才好一/杆/进/洞。顾颜殊是这样的人,他身边的,自然也是这样的人。
“对了boss,”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酒杯,试探着看向顾颜殊。“三天后的记者招待会,真的要那样做吗?”
顾颜殊的眸色闪烁了一下,最后终究还是变成一片阴沉。轻轻含了一口酒,顺着喉咙滑下,芬芳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苦涩过后,却有淡淡的甘甜。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畏首畏尾。很多时候我们为了成功都要付出一点东西,只是不同之处在于,这次我付出的是陆遗珠。”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那样做了又怎么样?反正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一点都不会在意。他原本想过要用一辈子去爱她,现在看来,用一辈子去补偿她,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只是世事向来喜欢捉弄人,顾颜殊算好了一切,却没想过,当一切尘埃落定,陆遗珠还有没有那个一辈子跟他耗。
顾颜殊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张妈看见他回来很高兴,但是眼神之中不免有点忧色。“先生劝劝夫人吧,最近总说肚子饿,吃了全长在肚子上。身体又一向很弱,到时候生孩子,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他闻言皱了皱眉,去没说什么,脱了外套想上楼。一抬头,却看见了陆遗珠。
她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浅紫色的裙摆一下下曳地。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看他,又像什么都没有看。还是和初见一样,走到离地面还有两三级楼梯的时候,在那里站定。
时光好像轻轻重叠在一起,穿过重重暮霭,他已经变成这样不堪的模样。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再也不是当年纯澈的少年。唯有她站在时光的尽头,还是那样干净如初,冷淡却清澈的目光。
听张妈说她最近吃的有点多,却也不见她胖出来。肚子将将满四个月,却比别人刚刚显怀的肚子要大上许多。顾颜殊有种错觉,好像她身上的养分,都被肚子里面那个孩子吸走了。
陆遗珠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了一会,就把目光移开。走下楼梯,叫了小诺一声,就要往屋外走。
“遗珠!”顾颜殊猛然回头叫住她,目光之中情绪繁多,却唯独自己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但是他似乎感觉,她就像一只紫色的蝴蝶。要是再不叫住,会飞走。
陆遗珠果然停住,站在那里却不转身,只淡声问:“什么事?”
他喉间干涩,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外面……他们都是乱说的……”你不要信……
“我不会相信。”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她打断。原来谎言说多了就有这样的作用,自己还没细细思索清楚,她已经帮他想好下面的回答。
“是吗……”他异常悲凉地笑笑,“那你回过头看一看我。”
她不动,他又说:“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想再看我一眼吗?”
这句话说出来,她终究还是转过身,看向她。相对而视的时候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穿过,快速得让人来不及感知。像是谁跋山涉水从岁月尽头而来,只为了穿过层层纠缠,只为了这对视的一眼。
她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遗珠……”他其实想跟她说很多话,这样久没见了,他其实非常想念她。但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了一句:“孩子还好吗?”
陆遗珠低头摸了摸肚子,露出一个安静的微笑。“他很好。”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问一句安好,他们之间竟然浅薄得只剩下这一个恍如死水的微笑。
身体内部突然窜上来一阵凶猛的疼痛,顾颜殊几乎站立不稳。“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
她不再说话,目光却像是在控诉一样。那道目光清清楚楚地告诉顾颜殊:现在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陆遗珠扯了扯嘴角,不再理他,转身往外走。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金灿灿的落下来。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今天的冬天真是让人感觉格外漫长。陆遗珠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心脏开始蔓延到手指尖,一寸寸都冻结成了冰,再也没有化开的时候。
顾颜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有怨恨蔓延开来。他面部表情僵硬,唇角的那一抹弧度看上去很阴冷,目光却也显得阴冷可怕。他在愤怒,在痛苦。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负面情绪太过汹涌,甚至迷住了他的双眼。
“最近股市动荡,家里也不好过。既然你说还好,那我看,实在没有必要放这么多佣人在家里面。”
陆遗珠这时候已经走到外面,要是一般时候,顾颜殊说这种话,她已经听不见。但是今时不同往时,他今天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话是这样说出口了,顾颜殊死死盯着门口。
只要她说一声不要,只要她稍微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只要她有一点点在意的样子,他就不会再这样对她!可是她没有,什么都没有。坐在阳光下面,她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小诺的头。
顾颜殊等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等到。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让张妈帮他把楼上的电脑拿下来。楼上全都是他和陆遗珠生活过的痕迹,他不想看见,只怕一看见,自己就要流泪。
张妈看了看他,只好上楼去拿电脑。顾颜殊拿了电脑就要走,张妈终究看不下去,劝了一声:“先生,你别这样对夫人。到最后终究苦的是自己。”
他每次折磨陆遗珠,痛苦的何尝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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