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遗珠一向是不喜欢笑的,只是看着这样一幅生死相许的场面,却不由自主笑得几乎前仰后合。就像在暗夜里面盛开的白色梨花,在暴风雨夜被风吹雨打得瑟瑟发抖,却用生命换来最盛大的美丽。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她笑颜如花地看向吴墨棋,眼中却有泪光。
吴墨棋猛然把她抱进怀里,“你不要这样笑,遗珠,你这样子,我心里就很疼。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其实认识陆遗珠的人都知道,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个世界上面的人总是戳蹩脚,万事只靠着一张嘴。在上下嘴皮的翻飞之中,因为说的与自己无关,所以伤害得肆无忌惮。
谁都没有想到顾颜殊竟然安排了这样一个狗血的故事情节,但是往往商业狗血的东西,就最能够引起人的共鸣。他甚至能够把黑得说成白的,明明是当年自己爱上了陆遗珠,不惜一切成本也要留下她。因为心里面太过贪婪的欲望,所以接受了半个钱家。
现在把脸一翻,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是啊,这个世界上的爱情本身是让人感动的,爱情本身没有任何错。但是没有人能够借着爱的名义,一次次把人推进地狱。
“遗珠,”说话的时候,吴墨棋感觉她的痛自己感同身受。因为在意,所以舍不得,所以他难过。“遗珠,跟我走吧,难道这里还有让你留恋的东西吗?你喜欢汉服,没关系,回了京城之后,你还是可以天天穿你的汉服。或者你其实并不喜欢一个人的孤独感受,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穿。甚至京城也有很多汉服爱好者,我可以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遗珠,你要明白,你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份子,是这个世界创造了你,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跟这个世界脱轨,懂吗?”
他说得这些其实陆遗珠都懂,但是她不会答应吴墨棋。因为没有人会在受过一次上之后这样快就相信另一个男人,仅凭着两三句花言巧语。
她挣开吴墨棋的怀抱,眼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篇迷离茫然。“没有用的吴墨棋,我不会跟你走,我哪里都不会去。”
这座房子,是她的家。她的父母在这里迁就了她六年,并且都在这里结束了他们的生命。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更是她所有安身立命的所在。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回京城去,哥哥现在已经足够焦头烂额,妍妍的事情还不够他忙的,她又要用什么脸面,再去麻烦他?
“为什么!”吴墨棋痛惜地捏着她的肩膀,口不择言:“那样的男人你爱他什么?爱到要为了他委屈自己成这样吗?!”
“这无关于爱不爱。你以为顾颜殊放弃了吗?”她的声音空洞,眼神恍惚。“不,不是的。他只是不想再继续一开始对我千依百顺的模样,他要换个活法。但是那不意味着他会放开我。就算他现在光明正大地宣布了黎满满,也不会放我回京城。其实他本质上是跟卓非臣一样的人,不,换句话来说,是你们男人都是同一个样子的人。用过的东西,即使再不好,自己再不珍惜,到底是曾经喜欢过的。就算留在那里积攒灰尘,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了别人。”
今天顾颜殊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他和黎满满的爱恨,但是那绝不意味着他会就此放过陆遗珠。相反的,那是另一段纠葛的开始。如果她走了,那么他这场戏做给谁看,让谁痛苦,又让谁后悔?
其实你看,顾颜殊的心思是很好猜的。只是世上的人,偏偏又有许多都吃他这一套。
吴墨棋看着她茫然的脸庞,她的眼睛里面甚至没有半分神采,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只是把手放在肚子上面,好像那个孩子能够给她无穷的希望,支撑她仅存的勇气。
在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为面前这个被践踏成泥的女人。
记者会引起的反响很大,只是在场的记者就已经褒贬不一,黎满满不敢相信播出之后,那些观众都会怎么说她。她其实已经做好彻底被雪藏的准备,却没想到从京城回来之后,会打电话给自己,不过一句,老板要见你。她就好像是吃了兴奋剂,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一句话,她就把自己捧上风头浪尖。
她也根本没有想到,顾颜殊会可以营造出一种他们在私下交往的错觉给记者。今天更是拿出了这么一个计划,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对镁光灯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是默默的深情,侧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就像下着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大雪。在那么一瞬间黎满满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觉得应该当演员的,分明是顾颜殊而非自己。
谁都不会知道,在镁光灯下他看似温柔地贴到自己耳边柔声安慰自己不要哭,说的却是一句冰冷的:“敬业一点。”
是啊,敬业一点,若论演技,谁比得过你顾颜殊。
这下子,连黎满满都忍不住要嘲讽了。
一场记者招待会开完,黎满满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看着还好,背后早就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卸了妆之后脸色白得吓人,眼睛里面还藏着一丝恐惧。
就算她平时再怎么无所畏惧,再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的时刻,还是忍不住会害怕。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害怕会被抛弃。
顾颜殊处理好收尾工作也到了后台,做了这样大胆的事情,他却看上去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担心,甚至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黎满满颤抖着喊了一声:“颜殊……”
顾颜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随手把领带扯下来随意一扔。黎满满看着那条领带,感觉被扔掉的其实并不是一条领带,而是自己那些错付的感情。
“什么事?”
“我很害怕……”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恐惧,连眼神都很空洞。“颜殊,我明明不想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自己选的,”他说得很冷淡,冰冷地看着她,眼神中藏着一丝冷笑。“黎满满,你自己选的。走了这一条路,怎么,还想着有回头的机会吗?”
“我没有想过要回头。”她用手捂着脸,口中发出沙哑的嘶吼声。“可是就算这样,顾颜殊,我也还是会害怕啊!就算我真的做错过那么多事情,我也不过是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啊!”眼泪顺着指缝落下。
在场急急忙忙收拾的人看见这一幕,都吃惊地看着黎满满。然后在顾颜殊冰冷的目光之中收回视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顾颜殊一步一步地走近她,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分明应该是温情脉脉的动作,那是当初她多么羡慕的,他曾经只对陆遗珠做的动作。现在她得到了,却没有欢喜,只有满心悲凉。
她抬起脸,脸上的眼泪痕迹参差斑驳,画好的眼线却一点都没有花。还是那样精致的妆容,即使哭得这样惨,还是美得很动人心弦。
“顾颜殊,其实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现在也不过是借着我,去伤害陆遗珠。呵,”说到这里,她嘲讽地笑了一声,眼中带上了恨意。“你倒真是很能算计,一场记者招待会,两个女人你都拿捏住了。只是我倒是很好奇,你不是很喜欢陆遗珠吗,怎么现在倒舍得这样对她?”
顾颜殊对她的回答是一个微笑,看起来温柔,柔里面却藏着数不清的针,只消一句话,就万针齐发,轻易就让她痛得体无完肤。“那是我的事情,黎满满,你所有跟我相关的,不过是演好这出戏,把我在你身上投的钱都赚回来。除此之外,你没有资格插足任何我的生活。”
不管他现在是怎么对待陆遗珠的,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摊开了说他现在对她的伤害不过是想换来她的一个低头。关上了门,他爱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但是陆遗珠依然是他最不能触碰的一道逆鳞,黎满满这类人,只要敢触碰,就是跟他过不去。
其实换句话说陆遗珠不过是顾颜殊生命里面的一道坎,但是他铁了心不想跨过去,那就不是坎,是爱情。即使偏执激狂,也要珍藏在心里面。
“你真自私。”她指责得不留余地。
“是,我承认。”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大方。
那天的反响出乎意料地好,这场记者招待会是直播,网络同步更新。一经播放,反响巨大。短短一个小时之内,点击就已经破十万。与此同时,各种各样当初被顾颜殊强硬压下去,关于陆遗珠的新闻消息也一点点被人挖了出来。
一个是清冷如高岭之花的白玫瑰陆遗珠,一个是热情如艳/丽花朵的红玫瑰黎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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