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大,赔率一比二。
押小,赔率一比三十一。
可当那镶金嵌玉的大红花轿从凌音局抬进雪王府的时候,所有下了注的人都傻眼了。尤其是那这个押了半数家当的官员,几乎蹲在雪王府的门口哭瞎了眼。
背地里偷偷换了注的梨王殿下赚了个盆满钵丰。
“其实这次也怪不得雪王爷,毕竟王爷改头换面是很值得庆祝的喜事。对于本殿也押错了害得大家输了赌注的事,便是万分遗憾。所以梨王府特地拿出这些钱来慰问大家,钱不多,算是本殿的一点心意了。”
早朝的时候梨逍尘很大方的拿出了三千两银票,数了数分给了众官员。望着文武大臣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模样,雪若风抽着嘴角道,“梨王殿下实在小气,才三千两,最近梨王府的进账恐怕得有这些的好几倍了吧。”
可不是,梨逍尘押了五百两,赔率一比三十一,就是一万五千五百两!所以梨逍尘昨夜不是做噩梦醒的,是笑醒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梨王殿下这横财,发的很不厚道。尤其是还在发了横财的前提后,赚尽了同情心。
对此,雪王爷很是鄙夷。
梨逍尘耸耸肩,“其实我会改注还多亏了你家的美人儿王妃,是她告诉我的。”
“……”
那日梨逍尘靠在丰王府的树下小睡,被梦魇醒了,刚巧有丫鬟过来说门口有个姑娘找,是凌音局的花魁。
梨逍尘瞥了眼丰玄,道,“我最近没逛过妓院,来找你的?”
丰玄哭笑不得,天可怜见的他这辈子就去了那么一次青楼,就是五六年前遇上梨逍尘的那次。他没好气的捏了下梨逍尘的鼻子,就命人将那姑娘带了过来。
姑娘穿了身素衣,头上只斜斜插了枚玉簪。她先给两人行了个礼,这才抬起头来。视线扫过丰玄,停在梨逍尘身上。
先是惊讶,再是惊艳,最后是恍然。
惊讶的是那如雪白发,惊艳的是气质,恍然是终于悟了……雪若风爱上却不能爱的原因。
“雪王爷要成亲了。”
“嗯,然后?”
“殿下不会惊讶?不会觉得遗憾么?毕竟雪王爷是您十多年的好友!”洛戚戚惊愕的愣在原地,“他成亲了,就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肆无忌惮的随殿下一起花天酒地了,殿下一点都不难过么?!”
“不会。”梨逍尘的声音淡淡的,平静的没半分起伏。她笑笑,“世上没什么是能牵绊雪二公子的,除非他不想。成亲了又怎样,只要心里头惦记的那人没变,即便身处烟花楚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哪怕天塌了,他想下窑子,梨逍尘也能二话不说陪着走一遭。”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成亲了也好,收收心,去帮着圣上治理天下,省的整日流连花丛不知情归何处。”
洛戚戚怔怔看了梨逍尘半晌,才终于吐出句话,“他心里有个人,殿下……”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说!”
烟雨楼初遇,还道是他被纤痕的容貌所惊艳。
舍了丰硕家财随她万花丛中过,原以为是他品行纨绔。
流连九重塔,他说他舍不得那里的香酒美人。
从洛阳到零陵边疆,用她的小男宠做借口一路跟随。
醉倒军营,她怎么酗酒都没见他阻拦过,却原来也不是想看她热闹,是解她甚深。
见她堕胎随手抛给的不是补药反是止疼药,是知她性子里脆弱不容人看见。
他曾帮她磨练了依赖她的少年。
他舞了满天洋洋洒洒的雪白花雨,送她新婚洞房。
那日,她救了自己的丈夫,而他肩上血流满衣。
以前从未想过,雪二公子其实是这样的人。
十年风雨相随,雪若风的这点儿心思,恍如拨开云雾见月明。
但挑开来看,竟让人眼里发涩,心头泛起阵阵锥痛。
如今,她成亲了,琐事儿也都了了,可以一直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于是,他将旁的女子娶进王府。
同前尘往事一并划清了界限。
是再也不想同她纠缠下去了。
雪若风最后来丰王府的那时候,整个长安还在为押宝的事儿吵的鸡飞狗跳。梨逍尘背对着阳光立在树下,回过头来的动作有些慢,所以显得温柔了很多。
“梨逍尘,我要成亲了呢,你输了赌注哦!”
雪二公子笑的依旧像纨绔子弟。“是么?可我不觉得我输了。”
“你不相信我会真的娶王妃?”
“反正我赢定了!你等着看我数钱就行了。”
那晚的梨逍尘只字没提他要成亲的原因。洛戚戚走的时候,她曾跟她说,“有些事,终其一生也不能说。否则便是错,成了满目疮痍的债,伤人也伤己,到死也还不了。所以,不如烂在心里。”
雪王爷成亲之后确实收心了不少,王妃温婉他也不好荒唐的太过放肆。虽然有时还会去场馆里听听曲儿,看看姑娘,但却从未留宿府外过。
洛戚戚怀孕了,虽然才两个月不到,却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雪折。
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洛戚戚问,“王爷,你可知我为何要给孩子取这个名字?”
“盼望他能比他爹更风流,整日游戏花丛做个纨绔?”
这番明显调侃的话,洛戚戚却没笑,只走到院子里的梨树旁折了一支梨花,递给雪若风,“王爷你看,这朵花已经开的最灿,再不折下的话就要枯萎了。即便是明年再开,那也不是同一朵花了。而王爷错过的,我不愿意我的孩子再重复。”
……
一日梨逍尘刚下朝便被纤痕拉到了紫王府,他捧出一大坛子用泥封的严严实实的酒,笑嘻嘻的就凑了上去,“前几天南关的副将送来的,只此一坛哦,尊上要不要尝尝?”
梨逍尘一怔,自从她成亲之后每日除了上朝,闲了就搂着丰玄调情玩,这些酒水还真没碰过了。今日见了一整坛,还是最烈的军酒,心里免不得有些发馋。
喝了几杯,梨逍尘一抬头就看见纤痕托着腮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发笑,“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做酒鬼的模样你几时没见过?”
纤痕撇撇嘴,一下子就腻到梨逍尘身边,蹭了蹭,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的弯弯的,“尊上,商量个事好不好?今晚上我要跟你睡……”
“你多大了?”
“那个……二十……”
“你什么身份?”
“紫、紫……王爷。”
“我什么身份?”
“梨王啊!”
“嗯!还有呢?”
“丰王……王妃……”这句话纤痕说的很没底气(其实他说的哪句话都没底气>﹏<),他委委屈屈的凑近梨逍尘,“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尊上,这紫王府虽然人多,但就是冷清的吓人。尊上有了丰大哥,都不理我了……我又不跟他抢……”
梨逍尘叹口气,摸摸纤痕的脸就把他搂进怀里,“罢了,今晚我便留下来陪你。”
……纤痕长大了,早已不是曾经能窝在梨逍尘怀里撒娇的孩子。可尽管身量已经高挑、眉眼上多了成熟、声音也不再那么清脆……他还是眷恋那个温暖的怀抱。
这不是脆弱,而是心里的归属。
梨逍尘于他,情爱的成分不多。可也不是单纯的亲情。
是眷恋和归属。
其实紫王爷也会运筹帷幄,也会玩弄权术纵横朝堂。可在她面前,永远只是个受宠溺的孩子。
梨逍尘合衣躺在床上,有只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戳戳点点,弄得她发痒。她睁开眼,见纤痕正用手指在她肚子上画着圈圈,不禁好笑,“纤痕,你在干什么?”
“这里面有孩子么?”
“什么?”梨逍尘嘴角有些抽搐,“谁告诉你的?”
“没有么?”纤痕有些失落,抱着梨逍尘的腰就钻进了被里,他体质偏凉,一碰到梨逍尘温暖的体温就忍不住贴了上去。“圣上和二公子都要有孩子了,可我就想看看尊上的,看他会不会比我更漂亮。”
“噗嗤……!”梨逍尘无奈的摇摇头,又将纤痕往怀里抱了抱,掖好被子,“快睡吧,嫌冷清的话就搬到丰王府去吧,把玉儿也接过去,这样更热闹。”
“嗯。等等,尊上,你亲亲我……我不会让丰大哥知道的。”
“好。”
纤痕闭上眼,柔柔的吻落在他的的眉梢眼角,最终停在他唇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烟紫色的纱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颜色,轻缓缓的拂过床边。梨逍尘松开了搂着少年的手臂,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曾经那样过的身体,怎么还能有孩子呢?
“纤痕,你恐怕永远都看不到了啊……”手指一寸寸摸着肚子,梨逍尘闭上眼,声音淡淡的,却无端的惹人心碎。
“丰玄,是梨逍尘对不起你……”她想,等过两年她再也陪不了他的时候,就给他娶个乖巧的小妾,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孩子。
一滴泪落下来,滴在怀中人的脸上。
梨逍尘不知道,那天白天她的酒里掺了药,所以睡过去的时候有人动了她的手腕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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