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九霄本来神色烦躁之极,看着她明亮的眼波,微微一怔,忽然怒色略为平息,近乎呓语道:“不过也好。在我登基之前,我要好好想清楚,我到底是谁——”
他忽然定定看着琦歌,似笑非笑道:“所以,不管你乐意不乐意,这阵子我都在你身边呆着。”
琦歌不语,默默看着他。要不是有这个人,此生就只剩下血与杀了。可看着他的时候,便觉得世界并不只是刀锋炼成的。
“明九霄,你怎地也知道了我兄长遇害之事?”她痴了良久,恢复镇定,缓缓问。
林奇峰新近屈死,论说事情还没这么快传到北方,明九霄一从北国回来就知道了,消息如此灵通也是奇怪。
明九霄道:“我路上遇到小叶城守将方一羽,他以为我是龙静渊,和我说了这事。我虽然不是龙静渊,向来敬重大英雄,怎可不来拜祭?”
琦歌怔怔道:“原来方师傅也知道了。”
明九霄道:“方一羽说,他处置好军务之后也会赶来拜祭林督军。大概这时候已经启程了。”
琦歌想不到又要见到这位方老师,童年记忆还在,可惜此刻世事已是沧海桑田。
方一羽自然是忠于皇室的,他想必也听明九霄说了琦歌回归之事。此番师徒相见,恐怕不止是拜祭林奇峰,更为了设法化解她对皇家的仇恨。
可她甚至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恒瑞,如何面对方一羽。
恒湛有夺国夙仇,杀兄之恨,杀母之痛,可恒瑞也有血缘之亲,童年相救之情,玉碟通关之义……
她咬咬牙,凝视着林奇峰与杨师母合葬的新坟,陷入沉思。
严啸峰只是摇头,忽然冷笑道:“我倒是疑心,方一羽不止是拜祭,他想探视赤锁关军情是真的。”
一句话提醒了琦歌,喃喃道:“是啊,哥哥死后赤锁关无主,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严啸峰愤然道:“林督军威望隆重,赤锁关军民除了他,原本谁也不服。前些日子朝廷派来的新帅被大伙儿轰走了。要不是冲着督军的遗言,我们早就揭竿而起!”
琦歌一震,若有所思:怪不得方一羽要来。恒瑞应该还给了他安抚赤锁关的命令。但军心沸腾之际,就算是方师父,也未必控得住局势。他迟迟不来,想来也是心存忌惮。
不料明九霄忽然摇头:“那倒未必。方一羽不能及时赶来拜祭另有缘故。当时他虽然含糊其辞,我听出了一点口风。你们的小皇帝好像希望方一羽火速限制韦定国兵权。”
“啊?”严啸峰一怔,挠头道:“这小皇帝居然盯的是韦定国?他父子不是宠信韦老儿得很吗,还让那老儿害死林督军,怎么可能……”
明九霄听得饶有兴趣,沉吟不已:“听说韦定国兵力也厉害得很。难道恒湛临死还玩了一手一石二鸟,希望韦林自相残杀?可怪韦定国居然老老实实中招,论说他也是久惯官场的人,不该打这头炮,和江南林家和赤锁关上下官兵结成死敌。除非——杀了林奇峰,对他另有天大好处!”
琦歌脑门一凉,某种可怕的思绪忽然风暴般贯穿。
手拥重兵……天大好处……
她霍然在树干上一击:“明白了,他想造反!”
明严二人对视一眼,面色微变,都觉得琦歌的猜测不无道理。韦定国若举兵,第一个遇到的劲敌不会是方一羽,而是镇守赤锁关的林奇峰。若论兵法战阵之威,世上没人是林奇峰的对手,他不除去林奇峰,怎么敢放心大胆造反?韦定国或者是用如获至宝的心情来迎接恒湛圣旨的,随即痛下杀手,不惜一切代价诬杀林奇峰。
严啸峰失色叫道:“是这样?可叹恒湛精明一生,恐怕没能想到他杀死林督军,竟然是给了韦定国天大的机会。”
琦歌脑门发痛,只是摇头:“恒瑞如果叫方师傅去控制韦定国……恐怕他已经看出来了。”
明九霄嘿嘿一笑:“可能不止恒瑞看出来……恒湛的本意就是借刀杀人,先杀林奇峰,再以诬杀大将的罪名治死韦定国。而且杀了韦定国,相当于给林奇峰报了仇,你林家也没法埋怨朝廷。其实,韦定国接到圣旨就已经死定了,他杀不杀林奇峰都是死。”
琦歌盯了他一眼,一阵心寒。只觉恒湛之心深不可测。这个人虽然死了,留下的布置仍然在深刻地影响着天下大势的运转。想着那个人自幼的殷殷教养,临死时候明亮温柔的笑容,她竟然起了一身寒栗,感到阴冷之极。
严啸峰皱眉直摇头:“娘的,这狗皇帝心计也太深了!韦定国这老儿也是精明人,要是他看穿皇帝的杀局,搞不好真的借机造反!”
琦歌喃喃道:“所以,这其实是一场赌局,恒湛赌的是韦定国一定会杀哥哥,但方一羽也一定可以杀韦定国!”
明九霄摇摇头:“恒湛倒是信得过方一羽,可惜我表弟在韦定国帐下休养过几个月,知道那老儿的厉害。方一羽……绝不是他对手。恒湛百密一疏,小看韦定国了。若我所料不差,不久将有兵祸。”
三人沉默了一阵,心头都觉得沉重。琦歌看着阴沉沉的天幕,忽然疑心那就是杀气腾腾的战云。
哥哥,你宁可惨死也不愿祸乱天下,可曾想到今日之事?
韦定国之乱一起,方一羽若抵挡不住,只怕他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赤锁关几万军民!
“快回赤锁关!”琦歌眉峰一紧,对明九霄伸出手:“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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