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景寿早就知道自己迟早能复出为官,因为景寿的确是和肃顺、载垣比较交好不假,可是却并没有往死里得罪过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娶的黄脸婆又是道光的女儿,是鬼子六的亲姐夫,同治的亲姑父,不看僧面看佛面,政变集团怎么都不会把景寿往死里逼,也迟早会赏给景寿一碗饭吃。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祺祥政变时,控制御前侍卫的景寿刚看到肃顺等人大势已去,马上就果断投降,没有带着御前侍卫死拼到底,事后又极度配合政变集团的宣传,硬扣给了肃顺和载垣等人不少罪名,政变集团如果不给景寿一点奖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景寿只是没想到自己复出后接的第一个差使就是找吴越要求和谈,景寿看得出来吴越打的清君侧旗号不过只是一个无耻的造反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把野猪皮家族和满清朝廷取而代之。
不过还好,吴越此前和景寿的关系还算不错,这次南下要求和谈看似深入虎穴狼窝,实际上对景寿来说却没有任何的危险,所以景寿倒也用不着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唯一只担心如何才能说服吴越展开和谈,为已经命悬一线的满清朝廷争取最后的翻身机会。
被景寿料中,当他南下到了已经扩张到直隶大名府南部的吴军控制地后,果然受到了吴军曾国荃部的以礼相待,被毕恭毕敬的请到了开封城中,与宗圣之后的曾国荃见了面。然后曾国荃还以六百里加急与吴越联系,请示如何对待景寿的到来。
吴越的批复很快送回了开封,果断同意了和景寿见面,还交代允许景寿打着御前大臣的仪仗南下,景寿闻讯大喜,赶紧一边迅南下,一边派人返回京城报告消息。结果收到了这个消息后,慈安、慈禧和鬼子六也顿时松了口气,鬼子六还得意笑道:“奸贼!量你也不敢拒绝和谈,等着长毛找你算帐吧!”
…………
鬼子六在京城里狞笑,杨秀清却是在南京城里傻眼,因为吴越答应和景寿见面的同时,又派帮凶周文贤赶到了南京,当面咨询杨秀清是否有意与满清朝廷展开和谈?还极力建议杨秀清派遣全权使者赶赴湖北参与和谈,以谈判为幌子暂时稳住满清朝廷,乘机整军备战,以便再次起北伐。
“东王,我们吴大帅很清楚京城乱党要求和谈不过是行缓兵之计,也有无数的办法拒绝和京城乱党谈判。但现在我们刚刚夺占太原,还没有做好从山西出兵直捣京城的准备,贵军此前又北伐受挫,元气大伤,急需时间重整兵马,恢复元气。”
“所以,我们吴大帅决定将计就计,假意接受京城乱党的和谈要求,为贵我两军争取备战时间,贵军若是愿意,我们就依计行事,贵军若是不愿,我们大帅找借口拒绝和谈就是了。何去何从,请东王殿下定夺。”
杨秀清无言以对,因为杨秀清的打算是只等吴越一和满清朝廷接触,马上就以毁弃盟约为借口封锁长江航道,把背叛盟约的黑锅扣在吴越身上,抢占道义上风。然而杨秀清却万万没有想到,吴越竟然会先来征求自己的意见,还要好心好意的拉着自己参加和谈,如此一来,杨秀清自然没有了飙挑事的借口。
吴越这一手更绝的是,因为太平军目前的内部问题十分严重,在不知道杨秀清已经和满清朝廷暗中联手的情况下,以侯谦芳为的东王府属官还极力劝说杨秀清接受吴越的建议,假意和谈缓解外部压力,争取时间解决内部问题。
被逼得急了,杨秀清还干脆一拍金龙案大吼道:“住口!本王与清妖不共戴天,那怕是虚与委蛇,也绝不和谈。”
东王府众官讪讪住口,周文贤则恭敬说道:“东王殿下请息怒,既然你不愿和谈,那这事也很好办,我们大元帅见到京城乱党的使者之后,只需要提出先杀乱党其他六大祸再和谈的条件,京城乱党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
杨秀清更没话说,然后又假意怒道:“你们和清妖使者交涉的时候,最好别耍花样,如果让本王知道你们和清妖有什么私下协定,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这点请东王放心。”周文贤微笑说道:“我们大帅和京城乱党的使者见面时,会请贵军使者洪仁玕到场监督,如果东王万岁还不放心,另外派人去监督也行。”
杨秀清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心里却着实有些犯愁,因为杨秀清很清楚,自己如果找不到合情合理的借口和吴越翻脸,贸然下令封锁长江航道,那么或许不用等吴越动手,太平军自己就先得内部生乱——长江航道带来的经济利益,可关系到太平军外地将领的军饷钱粮来源。
…………
杨秀清逼着长江沿岸的太平军给清军水师让路后,太平军的内部问题已经益明显,尤其是沿江各地的太平军队伍中,对杨秀清的抱怨质疑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吴越也正是看准了这点,不愿给杨秀清飙的借口凝集人心,所以才派周文贤来堵住杨秀清的嘴,然后再设法徐徐图之。
可是吴越事前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周文贤第二天启程返回湖北时,才刚在下关码头登上了自己的座船,留守船上的随从就把一道封面写着吴越,亲启的书信呈递到了周文贤的面前,说是昨天晚上有人用箭射在船舱上,周文贤心知有异,也没声张,只是吩咐立即开船返回湖北。
书信封面上写着吴越亲启又封了口,对吴越颇为忠心的周文贤也没敢私自拆开,还是在回到湖北省城之后,见到吴越的时候,那道书信才被吴越亲手拆开,结果密信的内容也让吴越大吃了一惊——竟然是杨秀清暗中与满清朝廷联络的书信抄件!
抄件上,杨秀清直接表示了希望和满清朝廷联手对付吴越的态度,承诺在满清朝廷遭遇危险时封锁长江航道围魏救赵,交换条件则是与满清朝廷互不侵犯,以现有控制地为界划分疆土,贸易上互通有无,军事上互相帮助。
除此之外,书信里还有一道左手写成的信笺,说杨秀清派去与满清朝廷暗中联络的密使是他的妻舅陈来,到了京城后是先和曾经出使南京的荣禄联系,然后陈来很快就带着满清朝廷的答复回到了南京,只是满清朝廷具体答复无法获知。
书信没有落款,然而吴越用脚指头分析也知道,如果这道匿名信如果不假的话,那么写信人必然是杨秀清极其信赖的心腹僚属。而再接着,新的疑问又放到了吴越的面前,假如书信不假的话,那么写信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京城乱党的离间计,诱我和杨秀清开战?”
吴越一度生出这样的怀疑,可是吴越刚说出了这个可能之后,赵烈文、阎敬铭和戴文节等帮凶马上就摇头,说道:“慰亭,肯定不是京城乱党!”
“慰亭你是什么人京城乱党能不知道?先这样没头没尾的书信你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其次就算你相信了这道书信的内容,以慰亭你的脾气习惯,也肯定是装做不知道,能暂时哄住杨秀清一天算一天,有了合适机会再找杨秀清算帐报仇!”
听了几个帮凶走狗的话,吴越万分郁闷,心说你们是夸我还是骂我?但是这么一来,吴越也难免更加狐疑,疑惑道:“如果不是离间的话,那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暂时还无从揣测。”赵烈文分析道:“不过从他详细介绍杨秀清如何与京城乱党联系这点来看,他很有可能是想帮我们拦截到杨秀清和京城乱党联络的使者铁证。上海码头处于我们的半控制中,知道使者身份,想做到这点肯定不难。”
吴越点了点头,然后又心中一动,忙说道:“这事会不会是洪秀全的幕后主使?假如我们拿到了杨秀清和京城乱党暗中勾结的铁证,公诸于众让杨秀清身败名裂的话,最大的受益人明显就是洪秀全啊?”
仔细琢磨了吴越的异想天开,赵烈文和阎敬铭等人纷纷点头,全都怀疑这件事的真正幕后主使可能是洪秀全。——当然,谁也无法肯定。
“慰亭,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赵烈文问道:“要不要设法拦截长毛使者,拿到杨秀清和京城乱党秘密结盟的铁证?”
只盘算了不到一分钟,吴越就果断点头,说道:“当然要!长毛元气大伤,已经无力北伐,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多少的利用价值,杨秀清又是我们出海口的巨大隐患,拿到铁证既可以威逼杨秀清罢手,又可以随时拿出来彻底分裂长毛,对我们利大于害。这笔买卖我们划算,就算是被人利用,我也认了!”
“那我立即写信给姐夫,请他和吴老大人办这件事。”
赵烈文赶紧提笔做书,可吴越却还不满足,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又说道:“把这道书信原样誊抄几份,交给张德坚,让他想办法在不暴露使者身份的情况下,把抄件送到林启荣、黄文金、林凤翔和吴如孝这几个长毛头子手里。”
“妙,先打个铺垫,留下根子,等我们拿到铁证,这些长毛头子更容易相信。”阎敬铭称赞道。
吴越点头,赶紧派人把张德坚传来交代任务,然后又叮嘱道:“记住,一定不能让这些长毛头子知道是我们送的信,如果我们的细作实在没办法也可以不用勉强,但是江阴吴如孝那里,一定要把书信送到。”
“上次吴如孝拦截罗刹人吃了大亏,杨秀清却主动让路,吴如孝肯定满肚子火气,不但更容易相信,说不定还会靠着地理和认识陈来的优势,直接拦截到杨秀清和京城乱党暗中勾结的铁证。”
…………
揭露杨秀清背叛反清大业的书信送出去后,满清朝廷派来要求和谈的景寿也来到了湖北,为了不过杨秀清乘机寻衅的机会,吴越兑现承诺,是在洪仁玕在场的情况下才与景寿见面。
以前的确交情不错,吴越和景寿的久别重逢当然是充满了唏嘘感叹,还一起为肃顺和载垣等人的惨死流下了眼泪。末了,当景寿开始摆出不能同室操戈之类的大道理劝说吴越与满清朝廷展开和谈时,吴越却立即加以拒绝,提出了先杀鬼子六三兄弟和桂良、僧格林沁、绵愉等六大罪魁的苛刻前提条件。
“慰亭,你的要求太难为两宫太后和当今皇上了。”景寿苦笑说道:“桂良和僧格林沁也就罢了,恭王爷三兄弟他们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惠老王爷更是当今皇上的祖父辈,皇上怎么可能轻易的诛杀他们?”
“那就一切免谈!”吴越断然拒绝道:“奕誴、奕訢、奕譞、僧格林沁、桂良和绵愉六大罪不杀,我的军心民心难安,先皇和肃中堂他们的在天之灵也无法瞑目,只有先杀他们,然后我才能放心与朝廷和谈!不然的话,我就只能挥师北伐,擒杀六贼!”
“慰亭,你这是何必呢?”景寿又劝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个条件?不瞒你说,其实两宫皇太后对我有懿旨交代,只要你别逼着她们杀人,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她们都可以考虑答应。”
吴越昂不听,装做不为所动也的确不为所动,景寿则又补充了一句,“甚至就连封你为异姓王,进京总理国事,东太后她都说可以商量,你何必要那么固执?”
前段时间还在琢磨给自己弄个王爵的吴越一楞,忙问道:“东太后她说过这样的话?”
“千真万确。”景寿如实答道。
吴越眼珠子转了转,有心想要答应,可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连曹老大受封魏王都是三辞才受。好在另一旁的赵烈文是吴越的知己,忙替吴越说道:“景大人,如果两宫太后和皇上先封我们大元帅为异姓王,允许我们大元帅进京总理国事,我们讨逆军上下,肯定支持大元帅与你们和谈。”
还没等景寿答应,吴越就已经抢先推辞,说自己才薄德浅不配封王,起兵讨逆更是自为匡复社稷,绝无任何爵位贪图。然而狡辩无用,赵烈文带头,在场的吴军众文武人人响应,异口同声大吼道:“先封我们大帅为王,然后才能和谈!”
“休得胡言乱语,本帅绝不对京城乱党让步,更绝无称王之心!”吴越的态度益坚决。
“大帅功德,极天际地,即便是我大清开国诸王,也无人能及!进爵为王,理所应当!”吴军众文武的态度比吴越更加坚决。
顺便说一句,吴越的这个态度在太平军那里还不落埋怨——毕竟,吴越坚决没答应以受封王爵的条件与满清朝廷展开和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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