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郡
早在张掖王刘福出兵西域之前,韩遂、马腾两家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燃^文^书库][www].[774][buy].[com]起因自然是马腾之子马超假扮羌人在金城城门口刺杀了韩遂的羌人贵客,却偏巧叫当时在城门附近的韩遂之女韩玥认出了刺客的身份,再加上被俘刺客的口供。但马腾自然不会承认这件刺杀与马家有关。
素有仇怨的两家在无法得到和解的前提下,自然就是撸胳膊挽袖子的干上一架。双方都有各自的拥护,这一架打下来,治下的老百姓自然是向着没有战事的地方跑。如今雍州被董卓的西凉军祸害的不轻,老百姓自然不会去,而张掖,也就成了这些老百姓扶老携幼的逃难之所。
一场战事下来,韩马两家死了一地人,结果却便宜了什么也没干的张掖,凭白多了近十万的汉民,这让刘福私底下甚至有点不厚道的盼望韩马两家再多打一阵。
存人失地,人地不失,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不管是韩遂还是马腾,都很清楚人口的重要性。就算打赢了宿敌,若是治下的百姓跑光了,那要地盘顶个蛋用?没有了人,谁来耕种?没有了人,谁来缴税?没有了人,谁来供养军队?更实际点的说法,没有了人,上哪补充兵源?没有了兵,自己只能变成光杆司令。
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两家罢兵了,大规模的战事已经停歇,零星的小规模冲突还在继续,再加上韩马两家同时下令手下限制治下百姓的活动自由,尤其是禁止百姓让张掖的方向移民,总算是制止了治下百姓流失的情况。
小规模的冲突不断在韩马两家的势力范围边缘发生,韩遂很吃亏,自己手上并没有足以抗衡马家马超那种等级的武将,这段时间下来,结果是输多胜少。原本历史上韩遂手下有个名叫阎行的武将,可如今阎行他爹阎忠在张掖王刘福手底下效力,身为人子,自然也是要紧随他爹的脚步,跟着阎忠效力刘福。眼下正跟着太史慈在汉安军中担负副将,自然不会跑来帮着韩遂对付马超。至于成公英,虽然智谋不俗,但武力方面,三个成公英也不是一个马超的对手,虽然凭借智谋也胜过几回,但终究还是输多胜少。
“父亲,实在不行,咱们就去跟张掖联合,一同对付马腾那狗贼。”韩遂的长子韩进出声对韩遂提议道。
虽然知道自己的长子没脑子,没法跟自己的宝贝女儿韩玥比,但在听到韩进如此没有脑子的建议后,韩遂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混账!出的什么馊主意。”
“父亲,这怎么是馊主意了?马家那个马超武艺高强,咱们这边对付不了,可张掖那边猛将如云,若是张掖派将抵挡住那马超,孩儿就不信凭咱们手上的人马会对付不了那个马家军。”韩进不服气的解释道。
韩遂都已经懒得搭理这个笨儿子了,直接翻了翻白眼扭头不再理他。一旁的韩玥见状上前将韩进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哥,你别再气父亲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跟张掖联合容易,说不定张掖正等着咱们去找他们联合,可等他们进了咱们的地盘,再想让他们退回去可就难了。”
韩进虽然脑子有点一根筋,但并不代表他就是傻子,听了妹妹韩玥的解释,也是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的提议跟引狼入室一个效果。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懊悔的神色,反而一脸郑重的问韩玥道:“玥儿,你说以我们韩家的实力,或者再加上马家的实力,联合起来能对抗张掖发起的攻击吗?”
韩玥听到哥哥的询问不由一愣,上下打量着韩进,十分怀疑眼前这个自家哥哥以前是在人前藏拙,否则怎么会忽然提出如此有深度的问题。韩遂也是很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憨儿子,与韩玥同样的心思。
“玥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韩进有些恼怒的瞪着韩玥问道。
韩玥闻言连忙笑笑,说道:“哥,刚才你说的问题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问你的?”
“跟阿英闲聊的时候阿英说的。”韩进老实交代道。韩进口中的阿英就是成公英,成公英复姓成公,单字名英,是韩遂的心腹。韩遂也曾有意将女儿韩玥许配成公英,只是成公英无意,而韩玥也只是当成公英兄长看待,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听说这件事是成公英对韩进说的,韩遂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韩进一见还以为韩遂会因为这事责怪成公英,连忙对韩遂说道:“父亲,这事不怪阿英,是孩儿逼着阿英说的,你可不要怪他。”
“混账,孽子,你以为为父跟你一样是个糊涂虫吗?”韩遂当即冲着韩进瞪眼喝骂道。
韩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韩遂瞪眼。一见韩遂冲他瞪眼,急忙讨好的赔笑道:“不会,不会,父亲英明神武,胜过孩儿万倍,自然不是老糊涂。不过父亲,阿英的担心究竟有没有道理啊?”
“……忠节还跟你说了什么?”韩遂沉声问道。
看见韩遂脸色一沉,韩进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将那一日自己与成公英喝酒闲聊时所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最后还问韩遂道:“父亲,如果张掖真的挥军来攻,我们还真的要跟马家那帮王八蛋联合啊?”
“……那是你马叔父,下回见面的时候最好客气些。”韩遂沉默了片刻,开口叮嘱韩进道。
韩进闻言一愣,张嘴刚要发问,就见韩遂已经起身向内室走去。韩玥拉住韩进小声劝道:“哥,你别多嘴,父亲眼下心烦,你要是惹恼了父亲,小妹也不好替你求情的。”
“玥儿,父亲心烦什么?大不了我们干脆就投靠张掖,反正以为兄的本事,不愁不能在张掖出人头地。”韩进一脸不解的问道。
韩玥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兄长,真不知道自家兄长的这股自信是打哪来的?一个读书就头疼,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也想在张掖王手下那种人才云集之地出人头地?别看韩进在金城郡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可那或多或少是因为他是韩遂的儿子。若是放到张掖那边,韩进充其量不过是个百人将,而且还是那种没有多少前途的百人将。
这种伤人的话韩玥不愿对自家兄长说,别的先不提,光是兄长自小就疼爱自己这条,韩玥就不忍打击韩进的自尊心。
正想着如何劝说兄长别再说让父亲心里添堵的话,就见成公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见韩玥就问道:“小姐,主公呢?”
“忠节,何事慌张?”韩遂听到成公英的声音,走出内室问成公英道。
“主公,刚刚得到斥候的回报,说是有一队人马要经过咱们金城前往张掖。”成公英急忙禀报道。
“唔?是什么人让你如此紧张?”韩遂皱眉问道。
“听来人介绍,为首之人名叫郑玄。此次受张掖王之邀,前往张掖做客。”
“郑玄?青州郑康成?”韩遂神色一变,急忙问道。
“正是。”成公英点头答道。
“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已被属下带往驿站暂歇。”
“做得好。”韩遂夸奖成公英一声,随即吩咐道:“来人,速速与我沐浴更衣,我要亲自前往驿站拜访康成公。”
“不过是个老穷酸,干嘛那样客气?”韩进不解的小声问成公英。不等成公英回答,听到韩进小声嘀咕的韩遂已经黑着一张脸瞪着韩进警告道:“孽畜!你若是敢对康成公不敬,老夫回头就剥了你的皮!”
“孩,孩儿不敢。”韩进赶忙保证道。
“哼!”韩遂冷哼一声,懒得再理自家的笨儿子,转身回屋换衣服。见韩遂进了内室,韩进这才小声问身边的韩玥道:“玥儿,父亲干嘛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啊?”
韩玥无奈的看了韩进一眼,小声解释道:“哥哥,不怪父亲生你的气,而是你刚才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话。那郑玄郑康成是饱学鸿儒,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享誉天下的名士。可以说,他若是说谁好话,那被他称赞的人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可若是他说谁不好……”
“父亲不也是名士吗?我怎么没见那个名士的名头给父亲带来多少好处?”韩进有点不服气的反驳道。
“那不一样。”韩玥说到这看了看内室,见韩遂正在挑选衣服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父亲不过是凉州名士,而郑玄却是大汉名士,父亲的话只在凉州境内有效,而郑玄的话即便是在大汉境外也同样有影响力……”
“对待那种人,我们只能礼遇有加,切记不可得罪。父亲说你,也是担心你会得罪那种人,从而跟我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要是这样,那我不去见那些穷酸就是了。”韩进想了想后说道。
话音刚落,韩遂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你以为老夫会带你这个惹祸精去吗?玥儿,收拾一下,陪老夫前往拜访康成公。”
自己不去跟不让自己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韩进听到韩遂不让自己去的话后,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点不服。不让自己去?自己偏去!倒要看看那个叫郑玄的穷酸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让自己的父亲如此礼遇。
韩遂收拾停当,带着女儿韩玥前往驿站,韩进悄悄的跟在后面,打算见识见识那个叫郑玄的老头究竟有什么本事。
等进了驿站,韩遂来到郑玄的房门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恭敬的冲屋内拱手施礼道:“后进末学韩遂韩文约拜见郑师。”
“文约请进。”
“是。”
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父亲如此态度的韩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见到父亲带着妹妹进了屋,韩进悄悄的活动到房间的窗前,探出一个脑袋向内张望。很不凑巧,郑玄背对着窗户,而韩遂就坐在郑玄的对面。所以当韩进探头向屋内张望的时候,正好就跟自己的父亲韩遂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韩遂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好在韩遂越是吃过见过的主,吃惊也只是瞬间,很快就调整心态,装作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跟郑玄交谈。只是苦了坐在韩遂身边的韩玥,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
“文约此来究竟所为何事?还请明言。”说完了客套话,郑玄开门见山的问韩遂道。若是以往,郑玄还有心情跟韩遂绕圈子,可现在不行了。自打收到刘福派人送来的信跟书以后,郑玄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赶到张掖,亲眼见识一下刘福信中所提及的那个什么印刷机。只要一想到自己所编著的书籍可以成百上千的刊印成册,然后发行天下,郑玄就恨不得背生双翅,一眨眼飞到张掖。
如今被韩遂的人强留驿站,已经叫郑玄心中有些不满,也正是这丝不满,让郑玄没有心情跟韩遂客套。郑玄心里甚至连拒绝的说辞都已经想好了,就等韩遂提出挽留就说出来。
韩遂也清楚自己想要留下郑玄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也不提请郑玄出仕这种自己都不相信会成功的话,只是提出想要请郑玄在金城做客一段时间。但是郑玄急于赶到张掖,一刻都不想在金城多待。
不过见韩遂神色有些不悦,郑玄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左右后突然问韩遂道:“文约,你可是汉臣?”
“康成公此话何意?韩文约食汉家俸禄,自然是汉臣。”韩遂正色答道。
“既是汉臣,你为何与同是汉臣的马寿成刀兵相向?”郑玄又问道。
“康成公不知,非是韩文约要与马寿成不和,而是他马寿成欺人太甚。”韩遂连忙将去年开始的那场交兵的前因后果对郑玄说了一遍。郑玄听后连连点头,抚须说道:“此事倒也真怪不得你。不过因为韩马两家交兵,百姓流离失所,文约可想过两家罢兵?”
“想过,只是不知马寿成有没有想过罢兵。”
郑玄闻言又道:“既然这样,文约何不去请张掖王前来居中调停?”
韩遂这下听明白了,敢情眼前这老东西是在想替张掖王谋算。有心反驳,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也就在韩遂考虑说辞的时候,就听窗外传来一声暴喝,“老头!你胡说八道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把张掖王请来,那金城郡日后还是我们韩家说了算吗?”韩进怒不可遏的翻窗跳了进来,伸手一揪郑玄的脖领,咬牙切齿的叫道。
“孽畜!还不放开康成公!”韩遂大惊失色,怒声喝道。
“父亲,这个臭老头很显然是没安好心……”韩进大声辩解道。
“住口!滚下去!”韩遂怒声喝骂道。韩玥急忙上前拉开韩进,将韩进扯到一旁。韩进不服气的瞪着郑玄,一副要咬人的架势。
郑玄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重新坐好后看着韩遂,没等韩遂开口请罪,开口对韩遂说道:“文约,方才老夫问你可是汉臣,你说是。既然是汉臣,你当知这天下姓刘,而不是姓韩。”
“康成公恕罪,文约教子无方,冲撞了康成公。”韩遂歉意的说道。
“无妨,老夫还不至于与一小儿计较。只是文约,扪心自问,你韩家能否抵挡张掖王兵锋,一旦远在西域的张掖王回军,韩家是否还能守住金城?”
“……”韩遂沉默不语。郑玄见状也没有再劝,只是轻声说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郑康成言尽于此,文约自己回去好生想想。”
话说到这份上,韩遂也实在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命令驿站的驿卒好生伺候,自己则带着一双儿女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父亲,孩儿今晚就带人去宰了那个老穷酸!”韩进一脸激动的对韩遂叫道。
韩遂闻言大怒,一巴掌甩在了韩进的脸上,怒声骂道:“孽畜!你还嫌给为父添的乱子不够大吗?”
韩进捂着挨打的脸颊,一脸的不服。一旁的韩玥见状轻叹一声,上前问韩遂道:“父亲,今日若是没有哥哥出面打岔,父亲是否就准备应允那郑康成,投靠张掖?”
“这个……”韩遂一时语塞。
“父亲,你甘心吗?”韩玥又问道。
这句话算是问到韩遂心坎里了,要说甘心,韩遂自己都不信。为了出人头地,自己年轻时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连反贼都干过!别看旁人都说自己是凉州名士,可背地里,谁不说自己是个反贼出身?要论出身,自己根本就比不上马家那个马寿成。
要让他把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实力拱手让与他人,韩遂不甘心,说什么都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郑康成的话问得很实际,当张掖王率军返回张掖的时候,一旦兵发金城,自己又要如何抵挡?拿什么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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