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春虽心里觉得憋屈,可也觉得冷雪鹊的话很对。再是相府的千金终也是太尉府的小媳妇,不光得循规蹈矩,还得小心为人。
冷雪鹊可比婉春想得多,综合进府以来遇到的种种情况,心底难免又荡开一缕绝望。
景物蓦然有些模糊,她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愈加迷蒙了,瞬息间,黑压压的一片,就软软地倒去。
婉春刹时就惊了,忙伸手扶去,可却晚了,眼瞅着冷雪鹊脸部磕在几案边缘束手无策。
相处十年,虽身份尊卑有别,但实则早有深厚的姐妹之情。
如在未出嫁之时,于主子的无辜睡去,婉春最多也就是惊一下,但一想到身在太尉府,她就感到喘不过气来。
小丫鬟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哗啦啦滑落。
她与闭月小心地把冷雪鹊移睡好,又用冰冷的茶水轻轻地试着冷雪鹊脸上受创微红的脸颊,“小姐!你这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此时已经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抱了床薄被过来的羞花瞅了眼窗外,眼见伤心的气氛又在酝酿,就提示道:“婉春!要上晚饭吗?”
婉春愁眉不展地接过那被子给冷雪鹊盖上,嘴里哀哀怨怨地道:“小姐都睡着了。还是等她醒来再上吧!”
冷雪鹊脸上那块红慢慢消退的时候,一个小厮便来禀报,说相府来人探望。
婉春一听相府的人来了,顿感浑身轻松,欣喜万分地问是谁来了。小厮回禀说相府的秦管家与小秀。
秦管家与小秀不是外人,自是不用那么隔外,而且冷雪鹊也睡着了,唤不醒。婉春便让小厮把人带来。
几人合力,又把冷雪鹊搬到了软榻上睡好,放下了屋内用作隔帘的丝绸帷幔。
婉春试干净脸上的泪痕,又让羞花等人去准备待客的点心与水果。
没有一会儿,在前面大厅候着的老管家卢明与小秀就踏进屋门来。
一脸小孩子样的小秀手里捧着个浅蓝色锦布的枕头,枕面上绣了一对惟妙惟肖的戏水鸳鸯。
两人惊讶没看到冷雪鹊,但随即淡定,知道冷雪鹊肯定又睡下了,也不多问。
小秀把枕头向婉春手里递去,小声小气地道:“婉春!老夫人说这枕头是小姐的最爱,没有它怕小姐睡不香。就让我与老管家送来。”
婉春又强烈地感受到融融的暖意,内心一下子变得脆弱,终想着冷雪鹊叮嘱的话,就死了劲的抿着嘴不让泪水流下,强颜欢笑。
闭月端了茶水过来解围,“少夫人喜欢这蓝色的枕头,奴们给做一个就是,不必这么麻烦。”
婉春深吸一口气,把枕头转手给了羞花,接过闭月手中的茶水奉给老管家,一本正经地道:“这枕头是我们老夫人亲手所做所绣,小姐极其喜爱。一天都离不开!”
羞花本也有手好绣艺,对婉春所说略有怀疑,便凑到窗前细细看去。一看之下,确实是难得的绣品,便忍不住大赞,“原来如此!老夫人的绣功真好!”
小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那是当然。我们二小姐也有一手好绣功。得老夫人……”
提到二小姐,婉春马上向小秀使了个打住的眼神,小秀一凝,赶紧就住了嘴。
这事在府中下人们嘴里早就有过议论,无非是说二小姐天姿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相比之下,年龄相差不大的大小姐却什么都不会,勉为其难地认得些字。所以小秀一提二小姐,自小身为大小姐贴身丫鬟的婉春便十分敏感。
一缕尴尬泛开,这屋一下子冷场了,小秀一张粉脸通红,却突然道:“婉春!我内急!”
这话一出刹那就让屋内的几人止不住喷笑出来,女孩子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岂能不笑,所幸说这话的人长相如个大孩子,也就权当着笑料,别无其它想法。
秦管家如个长辈一般嗔怪地闪了眼小秀,“你这个丫头!一着急就内急。”
小秀就如是真急一样,憋得脸越发地红了。闭月也就笑着带她出门。
秦管家与婉春又说了几句话,都是老夫人不放心冷雪鹊的话,让婉春好好照顾主子,有什么需要就使人回府说一声。
婉春得冷雪鹊叮嘱,也就沉着应对,没透露一丁点儿来到太尉府所受的委屈,还说了好话。
恰在此时闭月进得门来,也就附合婉春的话,“少爷对少夫人也很好!老管家自是放心。”
鉴于回门时月轩璞的僵板行为与放肆饮酒,张氏终不放心,便一则让管家来打探消息,二则把那绣枕送来。
听着太尉府丫鬟的话,秦管家彻底安心了。
小秀没有多久回来了,她体内已空,再经外面的风一吹,脸上早没有那红,而时辰不早,匆匆而来的两人也就告辞。
临出门时小秀终不放心,又走到软榻前亲自看了眼冷雪鹊,见冷雪鹊睡得安稳,这才欢欢喜喜的出门。
冷雪鹊一觉醒来,已经月上柳梢,树影在窗纱上晃动,陶瓷灯长明。
她心里记得睡下时事情,恼怒地拍了拍头部,焦虑不安地屋内走了两个来回,抬头问闭月,“少爷可来过?”
闭月还没回答,婉春便回月轩璞不曾来过,倒是相府老夫人不放心,派了老管家与小秀来,并送来了她最喜爱的枕头。
她闻言,跑回软榻上抱起了那枕头来。
慈母一片心,更是让她深深的震憾,犹感不是亲娘胜似亲娘。可那男人什么时候能对自己好一点?
但公公婆婆就白天的事好像装了糊涂,是打算不追究了还是什么?
她思虑再三,决定先入为主,到碧海苑去找找月轩璞,把白天的事向他说一说,以免恶人先告状。
可走到屋门的她蓦然回转过身,负气地朝坐榻一坐,让闭月与羞花上晚饭,刻意叮嘱只上鱼便可。
婉春跟着折回,不解而小心地问:“小姐!怎么不去了?”
月轩璞太过精明,此去弄不好得背上个恶人先告状的罪名。心思细腻,而一生谨慎的冷雪鹊不得不有此想法,“去什么去?我又没做错什么。”
“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可怎么办好?”
屋内响起了婉春担心的话来。冷雪鹊早主意打定,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倒也不气不躁了,淡定神闲地喝起茶水来,几秒后,便让沉鱼去传大管家无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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