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难了?”罗知雅呆呆地问。
“是呀,为此,圣上还追封她为德馨县主。”
“德馨县主?”罗知雅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疯狂摇头,“什么遇难了,我活得好好的,是蛮尾二王子那个混蛋,把我送到了靖北来!”
甄妙心里十分好奇罗知雅怎么会沦落为这个样子,可要她承认眼前的人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那是万万不能的。
欺君之罪,还是在和亲节骨眼上闹出来的,国公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抿唇不语,罗知雅却不用人问,自顾自的哭诉道:“我只是不愿嫁给那野蛮人,才谎称有了心上人,是外祖家表哥,却没想到他是个混的,竟真的把我送到这边来了……”
眼前的罗知雅消瘦的不成样子,明明花样年华,瞧着却比甄妙大了几岁。可甄妙听了这话,却连同情都难以升起了。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妹子完全是给了她一个完美的诠释啊。
“姑娘,你说的什么野蛮人,我不大懂,不过你既然是跟了外祖家表哥,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罗知雅怒容满面:“大嫂,你竟然真的不打算认我?”
她双眼圆睁,满是裂痕的嘴唇不停抖着,可看着甄妙平静的神色,那股怒火又狠狠地压了下去,心中自嘲一笑。
其实甄氏说的也不算错,这个样子的她,又怎么还是那位一等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那时的她,会为了多吃一口饭,小意地哄那个男人吗?
不,那时的她是宁可死了也不会的,可是现在的她会,不但会,还一直这样做着。若是不遇到甄氏,一定还会继续做下去。
罗知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一片沉默中,逐渐冷静下来。
遇到甄氏。是她脱离苦海的唯一机会,她不能再这么蠢,把这一切搞砸。
她伸出手,用手背擦擦眼泪,露出个清淡的笑容:“让夫人见笑了。您和我的嫂嫂有几分相像,乍然一见,我心情太激动,认错了人,唐突了您,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甄妙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都说挫折使人成长,还真是不错,以往的罗知雅,哪会在短短时间内如此能屈能伸。识时务。
无论怎样,罗知雅既然放弃了做回镇国公府大姑娘,那么,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也是愿意给的。
“只是夫人,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罗知雅彻底恢复了理智,眼神清亮起来。
“姑娘说来听听。”
罗知雅抬手,把垂落的发丝抿到耳后,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开口道:“我外祖家的男丁。因为犯了错,都被发配靖北,成了做苦力的罪人。而我,我被……爹娘远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在出嫁的路上遇到土匪。我就走散了,然后遇到了那人。他呢,也是不喜欢我的,我那时很想回家,就对他说,心仪外祖家表哥。结果他就真的把我送到了表哥那里。然后——”
她停了停,目光与甄妙对视,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然后就开始了一场噩梦。”
“噩梦?”
罗知雅目光投向远处,靠窗的案几上一个古朴的紫砂盆里养了一丛水仙,片状的叶子苍绿鲜亮,可是她却再也没有了贵女悠闲、养花弄草的心情。
甄妙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盆水仙,原本是放在她房里的,只是她身怀有孕,才移到这里来。
罗知雅收回目光,垂了眼帘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接着道:“我去了后,才知道外祖受不住劳苦,路上就去了,而几位舅舅,都被打散了在不同的地方服役。表哥他刚开始对我,也还是好的,可是后来——”
她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眼角:“后来我才懂得,贫穷绝望,会把一个人逼成什么样子。表哥脾气渐渐暴躁起来,经常对我拳脚相向,我也从最开始的对峙,变成了后来的忍耐。”
她抬眼看甄妙一眼,苦笑:“当一个男人并不在乎你时,不忍耐又怎么样呢,硬碰硬,女人总不是对手。我以为这场噩梦就这样做下去,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说到这,她身子瑟缩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表哥那样的身份,连吃顿饱饭都是难的,有了我后,就更加艰难。然后有一日,一个人拿半斤猪肉……”
罗知雅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咬着唇一字一顿道:“换了我一晚……”
甄妙已经听呆了。
如果说最开始,她还觉得罗知雅自作自受,有那么一两分冷眼旁观的意思,那么现在,她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也不是因为罗知雅是世子的堂妹,只因为,她也是女人!
罗知雅笑起来,笑声轻轻的,仿佛远在天边:“夫人应该也知道,有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到现在我自己也在困惑,我为什么会活下来。”
是啊,为什么会活下来?
也许还是因为曾经的身份吧,她曾是天之骄女,又怎么甘心真的以这样脏污的身份死去?
“你别说了。”
“不,为什么不说,难得遇到夫人,我想说给您听。后来,靖北就乱了,那些苦役死的死,逃的逃,表哥也趁乱带着我逃了出来,然后一路南下,到了这里。”
罗知雅讲完,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有气无力靠在屏风上喘着气,静静望着甄妙。
“那你有何打算呢?”甄妙问。
“我想求教夫人,我这样子,该如何打算?”
甄妙听她这么一问,想了想道:“那你就先在这里养好身体吧,如今正是紧要十分,无论有什么打算,总要战争结束了再说。”
战争结束,若是己方胜了,世子定会来接她,那么如何安排罗知雅,世子肯定比她妥当些,若是败了——
若是败了。连她都自身难保,又哪有能力安排别人呢。
罗知雅听懂了甄妙的意思,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夫人了。”
她现在不求滔天富贵,只愿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将来有一日,能安静体面的死去,就知足了。
“我也是借住亲戚家,不知你那位表兄,姑娘又是怎么打算呢?他算是逃犯。就算现在没人追究,将来也有麻烦的,且他住在这里,多有不便。”
“他现在在哪儿?”
“哦,他大概是身体虚弱,昏倒了,现在应该睡在马房里。”
青黛目光闪了闪。
被打晕什么的,都不关她的事。
“请夫人派人给我引路,我想去见见他。”
甄妙皱眉:“你这样虚弱,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再去也不迟。”
罗知雅想了想,点头。也对,磨刀不误砍柴工!
甄妙让人把吃食端了上来,是一碗瘦肉粥,里面的肉糜放得很少,米粥很浓稠。
罗知雅接过来,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等吃完了,眼巴巴望着甄妙。
“你亏空的狠了,刚开始不能吃太多。等歇上两刻钟,就把药喝了。”甄妙指着进来的小丫鬟,“她叫阿雪,你若有什么事。吩咐她就行了。”
罗知雅怔怔听着,轻轻应了一声。
甄妙便领了青黛起身出去了。
罗知雅一言不发,倚靠着屏风闭目养神,等两刻钟后,果然端起温热的药汤,一口气喝了。
把干干净净的碗放回托盘上。她自嘲一笑。
曾经生病时,这么苦的药,她是半点喝不下的,还要母亲劝着,喝上一口就要吃上一个蜜饯,一碗喝完,不知费多大力气。现在才知道,把这些苦一口气喝进肚子里,没有蜜饯,也比那样要好受。
也不知道母亲如何了,等安顿下来,总要旁敲侧击的问一问。
又歇了片刻,罗知雅开口:“阿雪,麻烦你帮我找身衣服换上。”
“嗳。”阿雪应了,不多时捧来一套九成新的棉袄棉裤,“这是我们太太曾穿过一次的,姑娘先将就一下吧。”
“你们太太?”罗知雅一扫那袄子的衣料,就知道这丫鬟口中的太太不是甄妙。
“我们太太是县令夫人,是刚刚那位夫人的表姐。”
这种衣料,要是以前,罗知雅定会认为稍有体面的下人恐怕都看不上,但在靖北呆了数年,不比京城的繁华,这边的小官小吏,女眷在家中时这样穿不足为奇。
等穿戴好,罗知雅问:“我那个包袱呢?”
阿雪皱了皱眉,还是转身从斗柜里取出来交给她。
罗知雅微微侧身,打开包袱翻看了一下,迎着阿雪诧异的目光,笑道:“我里面放了一对银耳环,看看摔倒时有没有掉出来。”
阿雪没吭声,垂了眼帘掩住眼底的鄙夷。
只是一对银耳环,难道还以为别人会偷了去吗?
不说别的,府里虽节俭,逢年过节太太也是有赏的,更别提那位夫人来了后,她都得了一支金钗了。
罗知雅拢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剪刀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才安了心,露出一抹笑:“阿雪,带我去马房吧。”
衙门内院并不大,马房很快就到了。
罗知雅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躺在草垛上衣着破烂的男人,眼底一片冰冷,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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