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制衡
沈怀孝跟苏清河说话,可就没有什么顾忌,“……我总觉得皇上对于有人冒出来说太子是假的一点也不惊奇。好似早有准备,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苏清河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在她的预料之外。
沈怀孝翻了个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而且,咱们这边刚把视线对准天龙寺,那边就把天龙寺给抛出来了。可见,天龙寺一定是有秘密的,但秘密离真相很远。”
苏清河‘嗯’了一声,才道,“有些事情,咱们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是什么事,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的。但是,我们可以从能查的那一部分查起。”
“比如呢。”沈怀孝问了一声。
苏清河还没有说话,沈飞麟就接了一句,“辅国公府。”
沈怀孝一愣,扭过身,一把把儿子拽到他被窝里来,“儿子,你说什么。”
沈飞麟什么时候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过,就要挣扎,但哪里是沈怀孝的对手,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接话太快,这会子只能含糊的道,“就是说辅国公府。”
“辅国公府怎么了,查什么。”沈怀孝觉得很惊奇,试探着问道。
“辅国公府很奇怪!皇上对辅国公府的态度也很奇怪。”沈飞麟垂下眼睑,说了一句。然后又道,“就跟娘和院里的兰嬷嬷一样!娘给她一个管事做,算是重用了。可是却从来不让她近身,别说近身了,就是进屋也不行。兰嬷嬷看着规矩的很,是个好人,可是她看着我们的时候,跟万嬷嬷,赖嬷嬷,汪嬷嬷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远远的看见她,我身上的汗毛就竖起”
沈怀孝愣了愣,喃喃的道,“好儿子!你说的对!”
江氏有问题!祖父知道,父亲肯定也知道。那么,江氏干的事情,他们能不知道吗。不说知道个十成,五成总是有的。
辅国公府已经富贵已极,有必要冒险吗。没有!那么,为什么还要接纳江氏,给与一定的方便呢。
辅国公府本就是同谋呢,还是被人胁迫!人家手里有辅国公府什么要命的把柄。
而皇上对辅国公府,怕是真如同苏清河对待兰嬷嬷。看着器重,其实比谁都防备。辅国公府说是在军中有多大的势力,可这些人的升降,说到底还要经过皇上。这不仅把底牌亮给皇上,给糟糕的是,在皇上手里过了一遍,谁知道这些人还忠于谁。
这些年,估计皇上已经把辅国公府的势力摸查的差不多了,辅国公府的煊赫,都是表面上的,其实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了。否则,皇上不会看着江氏在辅国公府折腾的。
那么,良国公府呢。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皇上还留着辅国公府干什么。”沈怀孝不由问道。
沈飞麟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能为了什么。辅国公府的先祖曾辅佐高祖继位,当时的高祖可是什么都没有,只凭着沈家和高家争得了龙椅。不付出点报酬怎么可能。所以,这两个国公府手里,应该是得到了皇家的某种许诺才对!要不然,不会这样绵延数百年。这样的例子,在皇家见的多了。上辈子作为皇子,所接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那个父皇虽渣,但是作为帝王,他说过的一句话,叫他记忆深刻。他说,别以为坐在龙椅上就真的是坐拥天下。皇权,其实就是皇上和大臣们之间的合作,摩擦,博弈,妥协。
此时想来,觉得这话真是太对了。
辅国公府和皇上,就是在博弈。辅国公府如此,那么其他人呢。
苏清河从里面听出了一个帝王的艰难!她不由的想起一个人,那就是朱元璋。朱元璋在感觉到皇权受到相权制衡的时候,废除掉了承袭了千年的丞相制度。使皇权达到了高度的集中。
皇权与相权本就是相互制衡的。它存在千余年,自然有他的合理性。没有相权,就打破了平衡。皇权失去了制衡之后的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皇权与相权犹如一条绳子的两端,相互拔河,互相掣肘。但若是失去了一端,另一端必然摔倒。
就比如朱元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削去相权,明朝却出现了诸如严嵩,严世蕃,徐阶,高拱,张居正,胡宗宪,等等众多的权臣,可以说是历代王朝之最。到了后期更是宦官弄权,王朝走向覆灭。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子孙,并不都如他一般强大,能够压制朝臣,将全力集中在手里。
历史的规律是相通的!皇上是至高无上,但想做到生杀予夺,说一不二。何其艰难!真要天下事靠一人来断,这绝不是天下人之幸。
苏清河觉得自己发散的有点远。回到辅国公府的问题上,就比较好理解!铁帽子爵位,不是随便想动就能动的!它实质上就是一个利益团体!如果不将这个团体瓦解,而是贸然动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别动我的奶酪!苏清河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皇上要动别人的奶酪,就得防着别人反扑啊!何况,他动的不是一个人的!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引得沈怀孝问道,“怎么了。”
“皇上也是身不由己吧!他不动,别人得把他吃了!不光把他吃了,就是他的老婆孩子,也得被人清理干净。这就是斩草除根。为了大家都活下去,他就得出来拼杀,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傀儡皇帝,走到今天,也不容易。”苏清河低声道。
沈怀孝嗯了一声,道,“辅国公府怕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只是丢了实权罢了!”苏清河不以为意,“有个爵位,富贵不少,还想干什么。”显然,她已经意识到皇上不动声色的二十年都在干什么。
只要没有军权,多少计谋都只能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这样也好!”沈怀孝道,“没有权利,就惹不出大祸。至于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也没兴趣知道。”
“但有一件事,还得你办。”苏清河低声将廖平给蓄水池下药的事说了。
沈怀孝冷笑一声,“江氏不是我的亲娘!我也不用做面子,该清理了。放心,我来办。不会让人察觉到。”
“那廖平不好审!我怕打草惊蛇。”苏清河又道。
“东河胡同第三家,有个韩寡妇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那孩子是廖平的儿子!偷偷养着的。”沈飞麟又从天外飞来一句。
“你又让马文满大街去打听什么了。”苏清河都炸了!
“好小子!廖平的老窝都被你摸到了。干的好!”沈怀孝按下苏清河,不仅没说他,还夸了一通。
沈飞麟实相的闭嘴。
“那你看着办吧!”苏清河闭上眼睛,“这个人也是胆大,干这个事,还把老婆孩子放在身边。”
“店里的库房就在东河胡同的前面。他常住在库房那边,就跟后墙后面的小寡妇好上了。这事我早就知道。一直也没言语。没想到他倒是条大鱼。”沈怀孝解释道。
“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毕竟没从正院进过那女人的家,对吧!”苏清河耻笑。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能有亲近的人的。要不然犯忌讳。不用咱们动手,他的主子就先要了他们一家的性命。”沈怀孝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屋里想起轻微的鼾声,不用问也知道是沈菲琪,正睡的像小猪罗一样。对这些话题全然不感兴趣。这让苏清河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
出身跟皇家扯上了关系,要是不出意外,她将来的婆家必然也十分显赫。这样的性子,将来可怎么办。找个什么样的女婿能包容她,护着她啊!
带着这样的思绪,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不是梦见闺女给婆家欺负了,就是梦见女婿长的丑。
一睁开眼,就看见笑的一脸灿烂的沈菲琪,一肚子的培养女儿的计划瞬间烟消云散了。罢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娘,今年炸面果子不。”沈菲琪凑过来问道。
“想吃就让厨房做呗。天天吃都成,又不费事。”苏清河不能理解她天天有好吃的,还天天盼着过年的心情。
“今年没有包饽饽呢。”沈菲琪眼巴巴的看着苏清河。
苏清河点了点闺女的鼻子,“嬷嬷又不让吃这些对吧!你带着你的秋梨和冬枣,去厨房找哑婆,她给你做。”
沈菲琪这才兴高采烈的出去了。不管什么时候,提到过年,最高兴的就属孩子。
苏清河看了眼儿子,“麟儿想吃什么”
沈飞麟看了苏清河一眼,“炸麻雀!”
呃!这肯定又是被嬷嬷拒绝的吃食。看来两孩子被她给带歪了。
不过想到那个味道,还是道,“带着马文和你的伴读,自己逮。逮到了,让厨房做给你吃。记得打赏那些小子。这大冷天的折腾。”
沈飞麟露出一嘴小米牙,笑给她看!
这小子!
用过早饭,正要看看各家送来的年礼单子,白远来请,说是安郡王让她过去一趟。
点名要见她,而且只见她。肯定是有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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