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 第八章

    其实路楠的直觉并没有错，因为对叶景瓷而言，每月一次回家并非一种回归自己私人领域的放松，而是情绪更为紧绷的挑战。她在父母面前，甚至要比面对观众更为完美。

    例行的练琴进度问候，例行的日程汇报，叶景瓷几乎是浑浑噩噩结束了这场程式化的会面。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回了自己的公寓，而路楠已经在公寓门口等她。叶景瓷开了门，把路楠让进屋内，一关上门，她的另一种模式似乎就被激活了。她毫不在意形象地甩开了高跟鞋，大大伸了个懒腰，眼神也变得懒散起来。

    “还记得之前那个综艺节目吗？”路楠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严肃。

    “记得，那个无聊的设定实在让我记忆太深刻了，什么找两个生活习惯或者家庭学历背景完全对立、背道而驰的男女，一起住在同一个别墅里生活，节目组会每天给予这两人一个任务卡，然后全程拍摄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叶景瓷有些百无聊赖，“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看这种。”

    路楠有些无奈：“对，这档节目定下名字了，叫《我的神奇同居人》，主打的就是完全不同生活领域的人同住在一起笑料百出或者矛盾丛生的真人秀。你会作为第一对嘉宾之一进行录制，第一期录制持续五天，节目组也答应会帮你在屋里安排好钢琴以保证你每天的练习时间。这档节目虽然有一定的娱乐性，但立意也还是想寓教于乐的，更多的是把不同行业的从业者生活展现给观众看。请的嘉宾都会是行业内的精英人物，已经答应后续录制的就有知名的相声演员冯德刚，昆曲名角张琳冉还有财经节目主持姜涛等，所以档次上还是可以的。”

    “那我这期主打的是什么主题？另外一个嘉宾呢？”叶景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听完路楠的介绍，她倒是有些安心下来，“既然都是行业精英人物，那应该都比较在意公众形象人也会比较好处吧。一起待五天我可是要演五天，对方上道的话就好办多了。”

    “这万事不要高兴太早……这期主打的是古典和时尚的碰撞。嘉宾么，一个是代表古典音乐的你，还有一个就是代表时装时尚风尚的alex了……”

    叶景瓷嘴里刚喝下的那口水一下子没控制好悉数喷了出来。

    “什么？！”叶景瓷有些惊讶，她的脑海里闪过段莫宁那张冷淡可恶的脸，又想到当时自己往自己身上泼红酒陷害段莫宁后对方阴沉的脸色，没来由的，叶景瓷打了个激灵，“不行不行，我不要和他一期，你也知道我和他气场不和啊，要在一块住五天，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能不能和节目组说重新安排？就说我最近为了巡演练琴没时间了，之前收的钱退回去好了。”

    屡次遇到段莫宁那个扫把星已经够倒霉了，还要和扫把星一起待五天？想也别想！

    “这可不是退钱这么简单，当初签合同我就提醒你了，如果你不能按照约定进行摄制的话，还有高额违约金要赔偿。”路楠知道叶景瓷会对alex抵触，然而他没想到一向爱财的叶景瓷能抵触到愿意退钱都不想一起录制，他瞪了叶景瓷一眼，“而且如果事到临头拒绝节目组的话会给对方造成很大麻烦，对你的公众形象也有损。”

    叶景瓷捧着头哀嚎起来，然后她泄愤地殴打起沙发上的绒毛熊起来。

    面对叶景瓷如此直白的抗议，路楠并不同情，相反他倒有些幸灾乐祸：“要我说，你这纯粹活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劝你别答应录制节目，你不听。现在好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我抗议！我觉得那个alex就是个扫把星，天生克我，万一败我事业运怎么办？”

    路楠四两拨千斤地哼了声：“抗议无效，什么克不克的，封建迷信。总之不行也得行，明天节目组会安排你们两个人私下先接触熟悉一下。你趁机和alex套套近乎，搞好关系以后让他给你也做个裙子，他的设计确实鬼才，真是不服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上天啊！你为何如此残忍！”叶景瓷抓起那只绒毛熊，揪着那只熊的腿，又在空中甩着发泄起来。

    而另一边，段莫宁在得知需要和叶景瓷同住五天搭档进行录制后，在最初的震惊后，便冷着脸表示了拒绝。

    “不行，我不能参加。”

    陈平相当意外，也很为难：“你知不知道好多其余被邀请的男嘉宾特地找我们节目组的人打招呼，各种拉关系请客吃饭的，就希望能和叶景瓷搭档，我简直是虎口夺食才把叶景瓷安排给你啊！这不看在朋友的份上！而且你们这期的主题也很有看点，古典和时尚的碰撞，在录制中我们会尽量把钢琴家和时尚设计师的生活展现给观众，让大家能更理解你们的工作，也不会要求你们做恶俗的事博眼球。何况叶景瓷的粉丝后援会非常庞大和疯狂，她和你一期的话，绝对会是同期节目里的收视冠军，对你的品牌打开中国市场也是助力。”

    然而段莫宁还是没有松口：“其余人我都可以配合，她的话就不行。”他想起叶景瓷的世俗虚伪和斤斤计较，觉得自己实在没法忍受和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同住五天之久。

    陈平不知道段莫宁怎么会对那么完美的女生有这样强的敌意：“你还说和叶景瓷没有过节？本来多好的机会，正好趁机你了解下她。”

    “我觉得我了解她已经够多了。”段莫宁对此几乎是刀枪不入态度强硬。

    陈平相当头疼，但段莫宁的脾气他也了解，他对有些原则几乎有着神经质般的偏执：“算了，我说不过你，但我们已经通知过叶景瓷的经纪人了，我可不去做恶人帮你交涉，你不愿意参加，自己去和叶景瓷那边说，她同意我就帮你搞定节目组。”

    陈平的效率非常高，他马上联系了路楠，表示段莫宁需要与叶景瓷进行一些前期沟通，路楠有些意外，但还是同意了这次会面。而叶景瓷听着路楠打着电话，心情也已经冷静下来，她眼睛滴溜溜地转，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双方约好一个小时后在一家私密性和环境都很好的咖啡馆见。段莫宁和陈平非常守时，叶景瓷和路楠到的时候对面两人已经在座位上等待。陈平几乎是在和叶景瓷打完招呼后就找了个借口溜走，他实在没法面对刚才叶景瓷的微笑，尤其是她那样漂亮的眼睛，像是盛放着月光，温柔宁静。他实在没法想象接下来段莫宁拒绝的话说出口时，那双眼睛里将闪过怎样的落寞和难过，光这么想陈平就觉得心都揪起来了，满满的都是愧疚和自责。

    而他并不知道，叶景瓷对于他的离去，是求之不得的。她希望能和段莫宁单独讲话，如今便只剩下支走路楠了，简单多了。

    “路楠，我胃有点痛……”叶景瓷皱起形状美好的眉，眼神有些痛苦，但表情却像是故意在克制般，她的手用力抵住了胃部的位置，她转过头看着路楠，像是在求救。

    路楠几乎被她这个无助的眼神弄得慌了神，根本没能多想：“怎么了？最近都有按时吃饭，胃怎么又不舒服了？”他神情紧张，“你先喝一点热水，这儿对面有一家药店，我马上去帮你买药。”

    叶景瓷虚弱地点点头。

    路楠和段莫宁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出了咖啡馆。留下叶景瓷和段莫宁两个人。

    而几乎是路楠刚离开，叶景瓷就收起了那副脆弱的弱柳扶风样，她撩了撩头发，直起了身，眼神也从无助变得清明起来。

    “你可真是演技出众。”段莫宁哼笑着喝了一口咖啡。

    叶景瓷也懒得回嘴，她看了一眼段莫宁：“我知道你看见我烦，不过很幸运的，我看见你也一样觉得烦心，和你一样不想见到彼此。”她冷笑了下压低声音道，“路楠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长话短说，我想你也知道了会和我一起搭档参加节目，那我郑重告诉你，你最好自己识相点发声明退出，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反正你随便编一个，说没法参加就行。”

    路楠说过，碍于形象，叶景瓷是没法主动找借口退出的，但段莫宁可以呀。

    她继续朝着段莫宁警告道：“如果你不听劝坚持要参加，那我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红酒的事只是个预热，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就是个小人，你最好不要惹我。”

    段莫宁品着蓝山，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景瓷“有条有理”的分析，她有一张白到反光的脸，五官精致到像瓷娃娃，嫣红的嘴唇开合着，即便说着威胁的话语，也因为这张脸而有些气势不足。

    在此之前，段莫宁确实是想拒绝叶景瓷的，然而面对叶景瓷这般的先发制人，他却突然改了主意。

    “可是叶小姐，你好像忘了，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段莫宁挑了挑眉，“那就看看我们到底谁更坏一些吧。”

    “你！”叶景瓷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段莫宁，眼前的男人穿着修身的休闲服，熨烫得体，他离叶景瓷太近了，近到叶景瓷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带着一点木质香，还有矿石味，伴随着清雅的香根草味道，成熟而神秘，这本是相当质朴又低调好闻的味道，然而在叶景瓷看来，这味道仍然十分可恶，充满了扫把星的意味。

    路楠进来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段莫宁满脸轻松，甚至很愉悦地喝着咖啡，而叶景瓷表情很难看，看起来像是忍耐着什么情绪。路楠没有多想，他以为是因为胃痛。

    “药买来了，赶紧就着热水吃了。”

    段莫宁看着叶景瓷意味深长地笑笑。

    “段先生，请问今天是要和我们谈什么呢？节目组的事吗？”路楠转头朝着段莫宁露出一个十分商务的笑容。

    “没事，我要谈的已经和叶小姐谈完了，我们对节目非常有共识，相信会很愉快地度过同住的五天，那就明天节目组安排的提前预热会再见吧。我就先告辞了。”他站了起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事地回头。

    “叶小姐，你身体不好的话确实需要吃药，但还要对症下药，不要吃错了。”

    他说完，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瞬间，叶景瓷真想对着他的背影竖一个中指。

    贱-人！

    然而在毫不知情的路楠面前，叶景瓷只能压制着心中熊熊的怒火，眼睁睁看着段莫宁大摇大摆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