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的祠堂里,送饭的婆子将食盒往地上一丢,朝着屋子里一阵嚷嚷。“何氏,饭菜送来了,你慢慢享受。”
何姨娘好似没听见似的,痴傻的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那婆子觉得有些奇怪,刚要走上前去询问,却见到何姨娘突然站起身朝她冲了过来。“我要见侯爷,我要见侯爷…夫人她背着侯爷偷人,她肚子里怀的是孽种。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婆子嫌恶的使劲儿一推,就将她推倒在地。“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侯爷怎么会相信你这般的胡言乱语。”
“管氏她明明没足月就早产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何姨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的呼喊着。
那婆子嗤笑一声,眼里满是鄙夷。“你就在这儿瞎掰吧。夫人为何会早产,那是因为夫人怀的是双生子!侯府如今一下子添了两位少爷,侯爷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还是省省心,等着被休回娘家去吧。”
“这…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不会的…不会的…她管氏怎么可能那么走运,还怀了双生子?!”何姨娘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一个劲儿的为自己找借口。
婆子睨了她一眼,懒得跟她一般计较。将食盒往里踢了踢,就将门给锁了。
何姨娘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扑向那禁闭的大门,一遍遍的哀嚎道:“杜氏你个贱人,你居然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霓裳听到了风声,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这件事似乎与杜姨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莫非是她给何姨娘透露了什么假消息,所以导致她功败垂成,故而对她怨恨极深?看来,这个杜姨娘真的很不简单。
“杜姨娘做了好些小衣服给少爷们呢,奴婢们仔细检查过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浅绿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忍不住在一旁搭话。
“先观察观察再说吧。”霓裳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憋屈。这些事情明明就是爹爹惹出来的嘛,怎么都丢给她这个女儿去处置。这一个二个不省心的女人,可都是他的妾。“马上就是熙哥儿和擎哥儿的满月礼了,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派个人盯着就是了,先不要打草惊蛇。”
浅绿觉得只好如此了,毕竟杜姨娘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手里,此刻发难怕是难以服众。虽说处置了一个姨娘也没什么,可是小姐做事一向都讲究一个理字,不会滥用职权。这一点,也是她极为佩服的一方面。
这一日,霓裳正打算从拢翠院回来,却发现侯爷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好像有什么心事。于是找了个借口,问他去书房借本书,趁机寻了个僻静之处问道:“爹爹…女儿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些话憋在女儿心里好久了,不吐不快。”
如此单刀直入的谈话方式,侯爷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他一向纵容这个女儿,倒也没生气。“霓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霓裳顿了顿,确定他没有生气,这才接着说道:“年前,白姨娘突然失去了踪影,爹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毕竟,男子都是很爱面子的,至今的小妾失踪了,爹爹应该恼怒才是,而不是帮着她隐瞒。还有,何姨娘在府里的恩宠也不算少,可为何连杜姨娘都能生下孩子,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白姨娘也是一样…爹爹能否给女儿一个解释?”
“终究是瞒不过你。”侯爷长叹一声,似乎有种解脱的意味。“你猜的没错,这里面的确是有些故事的。想必霓儿也听说过,除了你的母亲是我真心求娶来的之外,其他的妾室都不是我自愿纳娶的。早在与你母亲成婚之前,我就对她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只对她一个人好。本来这个愿望很轻松达成了,因为你大哥的出生,君家后继有人,我便有借口不再纳妾。可没曾想,你大哥他…后来你母亲伤心不已,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你祖母也是急了,非逼着我纳妾延续香火。你母亲没办法,就将她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丫鬟送给了我,这才堵了老夫人的嘴。可是没想到,她的肚子也一直没有消息。再然后,就有你。老夫人见你是个女儿,心里还是盼着有个儿子。正好那时候同僚宴请,我心情烦闷,他们为了让我开心,就送了一个女人给我,那就是何姨娘。至于白姨娘,她也是无奈之下才纳入府中的。可是那时候我有了你母亲和你这个宝贝女儿,哪里还有心思在其他女人身上。我也知道后宅之后的斗争,我怕伤害到你们母女俩,就暗中对姨娘们下药,让她们不能怀有身孕。何姨娘一直没有察觉,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身孕。杜姨娘因为整日伺候你母亲,吸入的药粉少,才有了恭礼。白姨娘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不想与人为妾。我便与她说明了,一直跟她清清白白的,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我承诺过,等她报恩十年,就放她离开。而去年年前,刚好期满。”
听完侯爷的一番话,霓裳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一时竟然无法言语。这些真相与她的猜想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原来她的父亲竟然是个如此深情的男人,为了心爱的女子,竟然连子嗣都可以不在乎。这样的胸襟和气度,还真是难得啊!
“可是母亲她为何也这么多年之后才怀上弟弟?”这也是她纳闷的地方。
侯爷轻轻一笑,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那是因为你母亲因为你大哥的事情,一直伤心不已,弄坏了身子。隔了几年生你的时候又有些难产,从此以后身子便很虚弱。为了能够等她有个好身子再孕育子嗣,爹爹我可是想尽了办法,不让她轻易怀上。”
霓裳愕然,心里却嘀咕着:还真是个腹黑的主儿啊,居然骗了这么多人。何姨娘恐怕到如今还不知道她不孕的真相吧?唉,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原来爹爹与娘亲是如此的恩爱,倒叫女儿好生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又真正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霓裳心里的结解开之后,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不过关于杜姨娘,霓裳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所以,霓儿未来的亲事,爹爹会为你好好打算的。”经过上一回姑奶奶那事儿,侯爷对霓裳的婚事就更加谨慎起来。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他再也不敢轻易的下结论了。
霓裳假装害羞的低下头去,跺了跺脚,就匆匆的离开了。侯爷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霓裳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梨香院
“小姐,午时刚过有人送了封信到府上,回事处的便将它送到小姐这里来了。”月香见霓裳踏进屋子,便慌忙将一封信呈了上来。
霓裳接过来一看,上面署名要侯爷亲启,犹豫了一下,便对月香说道:“这是给侯爷的信,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
“兴许是传话的人没说明白,如今小姐当家,回事处的人自然以为该小姐处置这些事情。”月香是个圆脸浓眉大眼的姑娘,黑葡萄般的眼睛十分讨人喜欢。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做事还算有分寸,算是霓裳重点培养的对象。
仔细的打量了那信封一眼,霓裳还是将信递给了月香。“拿去侯爷那边,交给侯爷的长随阿坤就行了。”
月香应了,马不停蹄的又朝着书房方向而去。
浅绿倒了杯清热解暑的凉茶端到主子的面前,询问道:“小姐一会儿要沐浴么?奴婢也好吩咐墨香她们准备着。”
进入夏日,天气的确热的很。霓裳浑身都热出了汗,自然是要好好地泡个澡的。“让她们准备温水,别太烫了。还有,多取一些皂角过来。”
“皂角?有什么用处?”初荷不解的问道。
那些东西可都是下人们用来洗衣服的东西,不怎么值钱的。
霓裳但笑不语。
虽然是不起眼的皂角,但那可是很实在是东西。身上的汗渍,只用水冲洗是不可能完全洗干净的,而这个时代又没有香皂之类的,她只好自己动手,研究出来。若是好,便可以推广使用。到时候在外面置一个铺子,也是不错的。
这样想着,霓裳的眉眼都笑弯了。
仔细的挑选了材料,又加入了带着花香的干花瓣,霓裳便一个人在书桌前捯饬了起来。想着简单,真正动起手来还真是有些难度。先不说怎么将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吧,就算是如何搭配几种材料才不会让气味相冲就是个难题。
想到菊香家以前是研究香料的,霓裳便派人将她找了来。“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些东西的味道怎样调和,才能只有清香没有药香?”
菊香看着那一桌子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很是诧异。“小姐是想要做出什么东西来,有何用处?”
霓裳也没瞒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夏日里容易出汗,我想做几块香膏,既可以除去身上的汗味儿,还能遍体生香。有没有这种可能?”
菊香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点头道:“奴婢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过还是可以一试。”
“真的?”霓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这差事就交给你了,若是办成了,重重有赏。”
“奴婢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哪里敢讨赏。小姐如此信任奴婢,就已经是奴婢的福气了。”菊香谦虚的淡笑着,心想着自己的一技之长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
霓裳赞赏的打探了她一眼,道:“放手去做吧,若是做的好,以后我的胭脂水粉可都全交给你来打理了。”
菊香感恩涕淋的拜谢了一番,这才回房研究去了。
霓裳兴致高昂的去跑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汗味儿,心情舒畅了不少。正拿着六棱纱扇坐在雕花玫瑰椅上纳凉呢,就见月香匆匆的进来回话了。
“事情都办妥了?”
“回小姐的话,书信已经送去书房了。”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奴婢还隐约的听见侯爷说…说什么姑奶奶家的表少爷要上京里来瞧病,让侯爷照顾一二之类的话…”
霓裳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姑母家表哥的病的确很严重,如此不辞辛劳的上京里来求医,怕也是无奈的选择。京城到底是天子之都,能人异士颇多,说不定真的能够治好他的病。
“可知道表少爷什么时候到京?可得提前准备着了…”
“奴婢听得不是很真切,应该就在这几日了。”越想老实的回道。
霓裳点了点头,让浅绿打赏了她一朵绢花,便想着将临近老夫人的一处院子打扫出来给表哥住。那里环境清幽,最适合养病了。
打定了主意,霓裳将这差事交给了浅绿,让她明日找人去办。
翌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侯爷果然提起了这事儿。霓裳笑着应承下来,又问了表哥的喜好,便吩咐下人们去布置了。
老夫人见霓裳处理起内宅的事务这般的顺手,心里也很安慰。如今她老人家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两个刚出世的孙子身上,哪里还有更多的精力来盯着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不过看着霓裳将内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就全然放心了。
侯府两位小少爷的满月酒,老夫人和侯爷商量着不想大办。就请了几个亲戚府上,还有族里的长辈过来,热闹热闹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刚回京城,如果大肆宣扬宴请宾客,似乎有些太过哗众取宠了。
霓裳也赞同,毕竟与京城的权贵们不怎么熟悉,贸然去请,若是自讨了没趣儿,面子上也过不去。
满月酒这一日,霓裳早早地起来就张罗开了。前一日拟定的菜式她又仔细的看了一边,添加了一些饭前的开胃凉菜,餐后的化食水果,这才满意了。
“小姐,忠烈侯府的侯夫人带着表小姐表少爷们来了…”
“小姐…学士府的舅老爷表小姐们也来了…”
霓裳这边指挥着下人们做事,那边客人们就上门了,还真是忙得分身乏术。
“知道了…浅绿初荷,给客人们消暑的茶和冰镇西瓜准备好了没?”霓裳回过头来,急切的问道。
府里头一回办喜事,她想要做到近乎完美,故而忙得焦头烂额。
“小姐就放心好了,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保准挑不出任何的错处。”初荷笑着宽慰道。
霓裳这才放下心来,到前院去迎客人去了。
刚刚踏入厅堂里,就听见热闹寒暄的声音。霓裳先是一一请了安,然后招呼着丫鬟们将茶水糕点端来,这才得了空与表姐妹们聊上两句。
“瞧把表外甥女忙的,管着侯府一家子的事务的确不易啊。”唐氏拉着霓裳的手,脸上满是赞赏和心疼。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都还未及笄呢,就已经开始这般操劳了。
“还是侯夫人有福气啊,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儿帮衬着。哪像我,生了一群猴儿精,尽是些惹是生非的…”忠勇侯夫人也自我打趣着,一双眼睛粘在霓裳身上,一副恨不得跟人家抢闺女似的。
两位朝廷重臣的命妇说笑着,小辈们在一旁顿时觉得无趣。
管沅舒站起身来,从母亲身边将霓裳给抢了回来。“母亲,女儿想让霓儿带我们去看看姑姑生的那对双生子,就不陪您们长辈说话了。”
王吟雪也站起来,似乎对那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很感兴趣。“是啊,听说长得一模一样,真想去见识见识…”
两位贵夫人挥了挥手,放她们出去了。几个女孩子便拉着霓裳的手,兴高采烈的朝着拢翠院而去。厅里侯爷与几位连襟说着话,两位贵夫人就起身告辞,去拜见老夫人去了。剩下的几个男孩子觉得无趣,也都纷纷离开厅堂,让丫鬟带着去后院玩耍。
绕过长长地回廊,管沅舒不由得赞叹道:“这宅子可真大,比我们家还要大。景致也别致,山水环绕,肯定花了大价钱买下吧?”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新奇的东张西望。
霓裳谦虚了良句,并不敢透露底价,免得惹出一些争议来。至于王吟雪,她来过侯府两次,对这里也算熟悉。可尽管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流连四周的景色,恨不得有感而发吟诗作对才好。
“听闻姐姐已经在备嫁了,婚期在什么时候?”霓裳见吟雪不怎么说话,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王吟雪脸上露出罕见的红晕,支支吾吾的说道:“还没有呢…距离十月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妹妹先在此恭喜姐姐了!”霓裳笑嘻嘻的打趣着她,又惹来她一阵追打。
管沅舒也是好相处的,不一会儿三人就好的跟亲姐妹似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霓裳看着王家表姐那娇羞的模样,心想着,是不是该给她准备些新婚礼物呢?
外面天气晴朗,管氏做完月子还是头一次走出院子。趁着太阳不大,命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摆了桌子椅子,管氏便带着奶娘在那边说话聊天。
霓裳三人进来的时候,两个奶娃子刚喂完了奶,睡得正香。几个未婚女孩子兴奋的围过去,这个看看,那个摸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个是哥哥,熙哥儿。那边的弟弟,擎哥儿。”霓裳经过这么些日子,早就能够分清楚谁是老大谁是老小了,一脸得意的介绍道。
管沅舒看着那两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嘴巴都塞得下几个鸡蛋了。“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分得清楚?”
“自然是有些不一样的。”管氏看着儿子,所谓知子莫若母,是她生的她自然分的清清楚楚。“熙哥儿的左眉边有一颗痣,擎哥儿的却在右眉边。”
沅舒凑过去一看,果然如此。
王吟雪比较规矩,不会像沅舒那般的无拘无束。她是未来的太子侧妃,最是讲究礼仪,倒是显得有些放不开了。
霓裳自然也照顾到她的情绪,伸手从奶娘手里将孩子接过来,送到吟雪面前,说道:“看看,这是你的才女表姑姑哦…”
王吟雪看着那粉嫩嫩的娃娃,心里也激动不已。轻轻地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他的小脸蛋,那种细腻柔软的感觉还真是不可思议。因为是家中的嫡长女,她一向不怎么跟姨娘们生的兄弟姐妹们亲近。故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小孩子,还是第一次。想到不日她就要嫁人,将来是不是也会有这么柔软可爱的一小团呢?
时辰很快就到了午时,霓裳吩咐丫头们摆好了碗筷,便将客人们请上了席。看着那些不同以往的席面,众人皆是很惊讶。
“不过是家常小炒,自己琢磨出来的菜式。”霓裳一边报着菜名,一边客气的谦虚两句。
“这些菜色倒是新鲜,味道也不同一般。”不少人尝试过之后,就舍不得放下筷子了。
霓裳见他们吃的高兴,也就放下心来。等到最后一道餐后水果拼盘端上来的时候,众人更是惊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是什么做的?栩栩如生,如活物一般。”
“哎呀,这味道好像是木瓜…”
原本肚子已经吃饱了的众人,又忍不住将手伸向了那果盘。
霓裳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被吃了个精光,心情更加得意。
随着时辰的推移,宾客们纷纷送上满月礼之后就离开了。劳累了一整日的霓裳,沾到枕头就呼呼的睡了过去。
夜半三更,整个侯府陷入了沉寂之中时,两道人影却在这一刻跃上侯府的院墙,悄悄地在院子里搜寻起来。
“消息可靠吗?确定是埋在这院子里?”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问道
“肯定错不了!”另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是侯府院子这么大,怎么找?”两个人自从进入侯府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方向。转了好几遍,都又转回了原地,整个一无头苍蝇。
“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要不白天再来吧?”其中一人建议道。
另一个人瞪大眼睛,怒斥道:“疯了吧?大白天的,不怕被人看见?你脑子有毛病啊!”
两个人争论不休,最终没将问题解决,反而将府里值夜的护院给引了过来。“什么人?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吵吵嚷嚷什么?”
两个黑衣人顿时吓坏了,运起轻功就要逃走。
当看清了那两人的夜行衣时,护院们立刻惊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侯府里刚睡下的人全都被惊醒了,霓裳也睡眼朦胧的爬了起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刺客的?”
“说是看见了两个黑衣人,不过已经捉住了。”浅绿打着呵欠答道。
既然捉住了,那就没她什么事儿,霓裳便接着躺回去睡觉。直到第二日醒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才听侯爷提起,说那两个笨贼是听人说起侯府的院子里藏着宝贝,所以才半夜进来寻宝的。
霓裳觉得那两个贼还真是个活宝,这么笨还学人家当贼。“我倒是不知道,咱们侯府竟然还藏着什么宝贝?”
老夫人也是不解的点头。“若真有什么宝贝,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被人发现。再说了,咱们住在府里,也没发现哪里有被开挖过的痕迹啊?”
霓裳想了想问道:“你两个贼都交代了些什么?可问出了消息来源?”
“都是你爹爹审理的,好像是在某个酒楼无意中听到的…说是找一个叫一线天的地方,东西就埋在那里。”老夫人无意中提了一句。
一线天这三子跃入霓裳的脑海,似乎很熟悉。
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日她救下的那个宋锦城不就是在找那个一线天吗?难道侯府真的藏着什么宝藏或者秘密?
霓裳不动声色的压下脸上的惊讶,然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等出了福安堂,霓裳便带着两个丫头饶去后院,来到一处名为一线天的景致旁。
所谓的一线天,就是两座假山堆积而成的悬崖峭壁,旁边用水车将水引到假山上,制造了一个小的瀑布景观。因为那瀑布细而长,故而取名叫一线天。除此之外,旁边就是一个人工湖,汉白玉桥连着抄手回廊与八角凉亭,再无其他。
莫非这假山瀑布真的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为什么都在找一线天呢。想到侯府从此之后再无宁日,霓裳就觉得一阵烦闷。
“小姐…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哪里能藏得住东西?”初荷眼睛也四处打量,可是也一无所获。
霓裳叹了口气,道:“兴许是咱们看不出什么门道儿来,不想了。表少爷住的院子可收拾妥当了?”
“这个是自然。服侍的丫头也都挑选好了,都是老实嘴严的,保证不出了岔子。”浅绿办事一向心细,处处都想的周到。
霓裳赞赏地点点头,临走前再看了一眼那一线天,这才回了屋子。
过了两日,一辆印有忠烈侯府标识的马车停在了侯府的门口。守门的眼尖儿,立刻通报了府里的主子。霓裳正在绣送给王吟雪的荷包,听到丫鬟的禀报,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去。
“给表小姐请安!”守在马车旁一名精干的丫鬟见到霓裳,立刻屈身行礼。
霓裳扫了她一眼,虚抬了抬手,道:“一路还顺利吗?表哥状况怎么样?”
“回表小姐的话,一路还算顺利。”她的话还未说话,马车里就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是不是到了…咳咳…”
霓裳听见那微弱的声音,连忙吩咐道:“快,请表少爷进去。”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楚凌羽终于躺在了荷香园的雕花宝相罗汉床上。楚凌羽果然病的不轻,脸上毫无血色,身子也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霓裳先问清楚了楚凌羽的生活习惯,还有禁忌之类的,这才吩咐厨房做了合适的饭菜和各种补汤过来轮流伺候着,可真算得上是服务周到。
只不过令霓裳有一点看不惯的,便是服侍在楚家表哥身边的那个丫鬟。起初她还以为她跟着上京是为了能够方便照顾楚家少爷,可是见过几次之后,霓裳心里就有了些别的想法。那个丫鬟绝对不是普通的丫鬟那么简单,看她对楚凌羽表现出来的那种责无旁贷,悉心照顾,任何事都不假手于人,那感情可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啊。
“那个叫淳儿的丫头,派头也太大了些。不就跟我们一样是个丫鬟么,总是装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给谁看啊!”
“虽说来者是客,但她不过也是个听人使唤的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整日没事就凑在表少爷的床榻之前,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真是没脸皮子,还以为自己是少夫人呢…”
院子的某个角落,几个小丫头围在一起交头接耳,颇有些愤愤不平。淳儿端着药罐子,正准备去倒药渣,无意中听到这些难听话,不由得咬紧了下唇。她从小就被派到二少爷身边服侍,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尽管她只是个卑贱的丫头,但少爷对她却是不同的,她能感受到。少爷身子骨弱,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而她服侍了他那么多年,尽心尽力,她同情他怜悯他。看着他痛,她也跟着痛。他开心,她也会开心。渐渐地,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仅仅是一个眼神都能心领神会。虽然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她身份低微,可她并没有任何的奢望,只求一辈子跟在少爷身边。难道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都要受人指责,还被骂这么难听的话。
她与她们一无恩怨,二无瓜葛,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在背后指责她的不是。她到底错在哪里?
“哎哎哎,别说了,她来了…”一个眼尖的丫头见到她的身影,连忙拉着人走开了。
淳儿手里的药罐子拽得紧紧地,心中愤恨无比。她绝对不能让人这么作践她,她们看不起她,就是因为她丫鬟的出身,没名没分的。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成为人上人,绝对不会再让人骑到她头上。想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和算计,神情变得很狰狞。
等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荫后头,霓裳这才从竹林后面走出来。浅绿同样身为丫鬟,她同情她的遭遇,但在看到她脸上那抹狠色之后,又有些鄙夷。“小姐,这丫鬟的确有些问题。”
“这是忠烈侯府的家事,我们不便过问。”霓裳扯了扯手里的帕子,道:“不过,既然寄居在侯府,若他们真的有个什么,传出去对侯府的名声也不好。从今日起,不管什么时辰,都给我盯紧了,绝对不能让她单独跟表少爷呆在一起。”
“她不会这么蠢吧?若她真的做出什么没脸皮的事情,可是要打死的。就算表少爷给她几分脸面,抬了她做通房,那也还是个身份卑微的,上不得台面。更何况,这事要是被姑奶奶知道了,还不将这个爬主子床的丫头活活打死?”初荷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霓裳淡淡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初荷不明所以的瞪大眼,问道:“那另一半呢?”
“从她和表哥的相处不难看出,表哥的确对她有那么几分意思的。不然,以姑母的精明能干,怎么可能容许一个有非分之想的丫头留在表哥身边伺候,而且还准许她跟上京城来?想必是表哥自个儿要求的吧。不过就淳儿的身份,当个妾室顶了天了。但若是表哥对她有意,早就将她收房了,不会等到今日。这里边,肯定有什么缘故。”霓裳说话的节奏很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发人深省。
“指不定是姑奶奶拦着。表少爷那身子骨,恐怕不易近女色。”浅绿推测道。
初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行了,别瞎猜了。就按本小姐吩咐的去办吧,可别真闹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面子上不好看。”霓裳摆了摆手,迈步往回走。
老夫人侯爷侯夫人每日也都会前来探望楚凌羽的病,看着他那么虚弱的躺在床榻上,众人的心都很难受。不过他们平日里都忙得分身乏术,霓裳只好多担待一些。但毕竟男女有别,霓裳也不能时常往这边跑,虽然没有亲自亲为,但该做的可是一样没少。而且名医也请了不少,但都说了同一番话,那就是没救了,顶多还能再活一个月。
“少爷…您一定会没事的,奴婢一定会找到鬼医,一定能治好您的病的。”淳儿坐在楚凌羽的床前,一边眼泪婆娑的擦着眼泪,一边轻声的呜咽。
楚凌羽神色憔悴的动了动嘴皮子,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抬起手来,说道:“水…水…我要喝水…”
淳儿哭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这才止住了泪珠,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水走了回来。“少爷…奴婢,服侍您喝水。”
说着,她将茶杯往床榻前的几上一放,然后熟练地坐到床边,伸手将楚家少爷扶坐了起来。
负责打扫的仆妇见到她番举动,全都脸上发烫,一副不齿的模样。“看见没,这光天化日的,居然搂搂抱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可不是呢…真是下贱的很…就算是要服侍表少爷,也用不着靠得这般近吧?”
“她以为她是谁?还一定能请到鬼医,真是笑死人了。”
四周鄙夷的目光针尖儿一般的射过来,淳儿这才发现举止有失妥当,于是红着脸将主子放下,尴尬的替他掖了掖被子。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楚凌羽微微闭上眼睛,将那些话语屏蔽在外。这些话他不止一次听见了,算不得新鲜。原本以为到了京城,这些流言蜚语会自动消失。可没想到,换了一个地儿,这些流言还是不绝于耳。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淳儿对他有意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对她,却只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再无其他。平日里她做事没个分寸,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没多大关系,就由着她去了。
为了能够跟他出来,她甚至不惜求死觅活的,闹得家里不得安生。想到母亲那样苦苦支撑着,怕给母亲添麻烦,他便坚持带着她一道来了京城。只是没想到的是,来了舅父家里,她也没收敛一些,闹得人尽皆知。
给她个名分,并不难。可是他这样的短命鬼,又怎么能耽误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呢?可是这些话他不止一次的对她说,可惜她一直假装听不懂,还以为是他将她看得金贵,甚至有一些不该有的肖想。
想到这些头疼的问题,楚凌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也许他死了,她也就死心了。看在儿时的情分上,他可以在临死之前替她寻一个好人家,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淳儿咬了咬唇,一副不甘愿的模样,看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偏偏有很多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他生性善良,对下人一向宽厚,即使犯了错也不忍心说一句重话。更何况,淳儿跟他的时间最长,又喜欢哭鼻子。每次看到她的眼泪,他就不忍心再责备。
长叹一声,楚凌羽无奈的闭上双眼,无力的双手抓着生下的百子千孙锦缎床单,喉头艰难的滑动,人渐渐地陷入昏迷当中。
霓裳被叫去荷香园的时候,才知道楚家表哥昏迷了好一会儿了。当她踏进屋子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凄厉悲凉的哭喊声,心中顿时烦闷不已。
“嚎什么嚎?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你家主子都病成这样了,你哭有什么用。还不滚一边儿去,别碍着大夫医治!”霓裳看着淳儿拿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还压在楚凌羽的胸口上之时,就气得大骂。
她极少有这样大发雷霆的时候,只不过那个丫鬟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以为她是谁?表哥的妾室还是夫人,居然还那样没脸面的趴在他身上,就算是表哥不是病死也会被她压的气闷而死。
若是楚家表哥死在了侯府,那侯爷与姑奶奶之间岂不是要生出嫌隙起来?为了这么一个卑贱的丫头,让两个门阀翻脸,实在是太不值了。
淳儿听见霓裳的责骂,这才回过神来,跪下来求饶道:“表小姐饶命,奴婢真是不是有心的…奴婢只是太过担心少爷的身子…奴婢不是有意的…”
“居然还敢顶嘴了!来人,拖下去。”霓裳见她还是这么不知分寸,心都气得疼了。当真是不识抬举,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表小姐,请绕过奴婢吧。奴婢自小就服侍在少爷身边,请您让奴婢留下来照顾少爷吧,求您了…”淳儿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依旧在那里叫嚷着。
不等霓裳发话,浅绿上前就是一巴掌,恨恨地说道:“怎么的,小姐若是不留下你,倒是小姐的不是了?猪油蒙了心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说完,趁着她发愣的时候,让婆子堵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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